第 154章 清楚的认知（1/1）

三元府身处沧水界东境，和北境的王屋山相隔万里之遥，可以见到顾长安是多么不受待见。

倒是离徐家的西境很近，这其中的路人之心人尽皆知，白松原本为什么不敢逃跑，很大程度就是因为整个北境不但妖魔横生，且入驻了多方势力，就连叶城那等看似独立与世家之外的仙城其实也是一个世家。

只是家里人少些，掩藏在仙城的影子下，一点也不起眼。

整个沧水界都被世家门阀分割了，情况比齐光曾经预想的还要糟些。

为啥，因为这个世界的仙门，其实也是个披着温和皮子，没有血缘关系的世家。

上上下下尊卑分明，比魔道那群注重场面的魔修都苛刻，知道的是宗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封建王朝呢。

啧。

难怪当初的白松遇见齐光和寒雪两人对她展示沧澜界之后立刻就下定决心要走，连犹豫都没有。

在那种压抑的环境对着本家的老师仆从过了那么多年，肯定还有全方位的pua套餐，白松师妹却长成了一棵挺拔的小松树，真是太不容易了。

齐光大感怜爱，对白松问道：“师妹，我们是直接去顾府见你妹妹，还是先查验一番？”

徐老九带着一群打手仆从大摇大摆，捧着数十件就算被玉盒盖的严严实实也依旧溢出充沛灵气的礼物风风光光又慢悠悠进了城，引的众人议论纷纷。

三人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窃窃私语。

“看来徐家迫不及待想要加码。”

齐光冷静分析道：“不知道这事究竟是顾家有什么小矛盾，还是徐家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势在必得，做出这样略带几分逼迫的样子来。”

徐九是在晒新婚贺礼没错。

但他的举动不是为了向那些连一件贺礼零头都买不到的散修和三流修士展示，而是大张旗鼓地对顾家展示，算准了顾家要脸，就一定要把这婚事继续下去。

也能理解。

顾长安虽说是顾家大小姐，但自幼就被送去穷乡僻壤之地单过，没母家势力支持，父亲也不怎么疼爱的样子，除了她本人天资还可以，姓氏值点钱，其余不值一提。

而二小姐就不一样了，父母双全，嫡女出身，母家势力雄厚，底下还有一个板上钉钉要继承家业的亲弟弟，堪称超级大礼包。

如果不是大小姐逃婚，徐老二哪里能娶到顾二小姐，而娶到顾二小姐，则意味着他有资格与自己的兄长争夺起徐家继承人的身份了。

顾家……基本也是这个心思，投资徐二不仅仅是因为颜面，更是利益图谋下的顺势而为。

上上下下，争权夺利，宅斗权谋齐飞，乱成一锅粥，就连齐光也只能靠着浮于表面的信息猜出一星半点。

也不知道是因为徐家占了这么个大便宜担心顾家反悔，还是徐家内部出了什么矛盾，反正齐光两辈子都没在世家大族，争权夺利的圈里混过，以前挤不进去，后来高高在上，都是下面主动来讨欢心，他还是没混过。

只能当八卦看看，随口一言。

看见寒雪和白松齐齐向他投来敬佩的目光，齐光无奈扶额：“我就是随口一言，猜测，我又知道内情，说不定是徐九个性爱张扬，显摆自己很厉害呢。”

寒雪没经历过不懂，怎么师妹你也……

哦，师妹其实也不太懂。

她再怎么聪明，当年只有几岁，后来又山高皇帝远，根本没经历过那样的氛围，懂什么，顶多看看话本子，但话本子也不过描写一些情情爱爱，或是龙傲天升级流。

齐光深沉脸。

所以只有我是个心机深沉的阴谋家吗？

这可真是个大打击。

白松对顾家其实不怎么熟，所以她打算先去见调查一下徐家，再去告诉自己妹妹。

“反正空口无凭，她要替嫁本就是因为我的缘故，现在再说这些，倒像是见不得她好了。”

几个月前，她毅然决定逃婚，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唯独忘了考虑到妹妹究竟愿不愿意。

是啊，嫡母肯定是愿意的，徐家二公子，可以通过这个身份掺和进徐家继承人里，可以摄取足够多的利益，父亲保全了面子，徐畅游得到了实惠，但唯独没有想过妹妹是不是愿意。

或许她是想过的，但是一个没有怎么见面的妹妹实在比不过自由的诱惑。

她实在太想，太想脱离那个家了。

哪怕只有一点微小的机会也要牢牢抓住。

白松苦笑道：“不过应该八九不离十，我今年才炼气七层，徐畅游也没有筑基，我们的婚期居然会这么快。当年我父亲可是直到元婴期才娶妻生子的，我竟然一直没有意识到这点。”

白松紧咬着下唇，面色苍白。

此刻没有了紧迫的危险，她就不由地担心起了妹妹。

那到底是亲妹妹，当年也曾握着她的手高高兴兴地叫姐姐。

面对她的恍惚，齐光则表现的十分冷静。

“世家大族要结婚麻烦的很，纳彩下聘，聘礼嫁妆一堆，提前几个月准备都很正常。”

“不知道徐畅游本人在不在三元府，他身边应该有不少护卫高手，容易打草惊蛇，所以不能朝他下手。”

齐光和寒雪对视一眼，默契一笑：“所以要找软柿子捏，我们找徐九去。”

“师妹，按照礼仪，徐九是会住在顾家，还是自己住在别府？”

白松回忆着那些繁琐的内容，回道：“徐家肯定在三元府有别院，就算是即将接亲，住在与自己家同等的世家那里也是不体面的。”

齐光扬唇一笑，打了个响指：“那就好，徐畅块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修为至今也才炼气五层，身边修为最高的是一个金丹后期。”

白松平静分析道：“金丹后期的修为可能是磕药磕出来断绝前路的，或者是身上旧伤太多无法恢复，修为只剩几成的。就算对徐家来说金丹后期也不是什么大白菜。徐畅块是徐家九公子，徐家嫡出四子，前面好几个有能力的哥哥姐姐，他还没资格让一个正值全盛时期，有望晋升元婴的修士做为随从。”

所以这个金丹后期水分很大。

“不过也有可能是暂时保护他的，但是那天徐九对他吆五喝六，如果真是一个强盛的金丹后期，有望元婴，他必然不敢这么做。”

世家公子哪有真蠢的。

齐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我们得好好思量思量了，徐畅游如果真修炼了邪术，那究竟是他一个人，还是整个徐家？可以肯定的是徐家必然也是知情者，那这个徐九如今的修为，练气五层就很有趣了。”

沧澜界正道和魔修打了三千年交道，知己知彼，甚至魔修各种手段都编撰成册，列入教科书。

所以齐光想，自己用点魔道手段应该没问题吧。

正在这时，一直默默聆听着的寒雪开口问道：“如果查明徐家真的修炼邪术，那会由谁来处理？”

齐光白松先是震惊地看了他一眼，接着面面相觑。

这个问题，这个问题……

齐光委婉道：“这个世界没有大楚皇朝，没有执法堂，没有断罪台，咱们三个不是仙人，连大乘也不是。”

这回轮到寒雪震惊了：“那就不能联合所有世家一同制裁审判吗？”

齐光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委婉道：“天下乌鸦，一般黑。”

都说了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

什么正义，公理，都是极少数摆在明面上当口号用的，认真你就输了。

寒雪目瞪口呆。

要是三宗八派有哪一个门派有入魔嫌疑，在经过多方走访调查确认之后自然会有其余所有门派联合起来请人皇开断罪台审判。而没有断罪台就去照往生镜，没有往生镜那就去找天衍宗占卜，不合适那就请修因果之道的大能追溯过往……

一个个审判定罪，天理昭昭，绝不姑息。

他看以前的野史记录，三千年前的断罪过程还是上请雷部，下请阴神，中有德高望重的真人，那场面真是公平公正公开。

不过那种场面一般是用来审判人族罪人的，平时一般用的是问心香。

而在叶城时，关于审判魔修他全程交给了城主，因为在沧澜界，如果小寒山及其方圆百里之内出现魔修踪迹可以自行解决，宗门内的弟子门人犯事也自有门规戒律约束，用不着朝廷出面。

用不着归用不着。

有没有才是重点啊。

寒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

他环顾两人，看着他们尴尬的脸色不敢置信道：“真没人管啊？”

齐光清咳了一声。

要说起来这事也怪他。

寒雪什么都不明白，他脑子里甚至没有这个概念。

在他眼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魔修是魔修，邪道是邪道，正道是正道。

沧澜界其实也有一些不注重心境，蝇营狗苟的修士，但是寒雪根本没见过，道听途说也不怎么能听见，更何况沧澜界上有人皇，左右一个个道德素质高的可怕的修士们行走各地，要搞些什么天理不容的事真的是比飞升都难。

他们能吗？

在齐光眼里，世家门阀就代表着压迫，魏晋那段清流风骚，受到压迫的人们悲惨的模样，在强盛黄泉下跪舔的模样，不择手段为自己利益可以卖国求荣的模样，他对世家的下限从不高估。

而寒雪……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的世家和沧澜界仙门很像，都是权威与正义的代表。

出来一两个败类实属正常，多了点也不是不能接受，要不然仙门里执法堂设立来干什么的。大家兢兢业业修炼，没空管太多事很正常。

寒雪从来没有真正意识到世家是什么样子。

他的世界从来没有阴霾。

齐光曾对他科普过世家内部的权谋宅斗，换来一阵絮絮叨叨，后来也就没有细说下去。

而勾心斗角，就算沧澜界的世家也有的是人勾心斗角，大门派之间也会有较劲争端，和魔修之间就更是斗智斗勇了。寒雪这样的天才剑修，又于权谋上没有天赋的弟子一般都会受到不要涉猎那些杂七杂八东西，好好修炼的教育。

所以寒雪根本不懂。

他甚至连以史为鉴都没有。

就别指望他像齐光一样，一听到世家二字便脑补出百万著作，推倒世界背景了。

搞清楚这点，齐光简直要仰天长叹。

他就说，寒雪这样锋利又嫉恶如仇的剑修为什么开开心心在这个世界里观光游览，还说要等师妹处理完就走呢。

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也是，一开始寒雪就在王屋山被救，醒来见到的顾长安是个气息纯正清冽的苦修士，徐畅游虽然行事作风让人看不过眼，但是外表还行，也没有修炼邪术的气息。

而后来他们一路走在山里，路过村落城镇都是凡人所居，后来是遇见邪修金山，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有魔修伪装成正道这很正常啊。

正道对付的魔修基本都是潜伏的，要不然谁能跑进魔域大杀特杀啊，连地仙都不敢贸然进去。

沧澜界魔修也嚣张的很。

而叶城，城主的表现可圈可点，有私心很正常，大是大非靠得住就没问题。

寒雪对沧水界没什么意见，觉得除了灵气方面比沧澜界少，地盘稍小了点，修士总体修为低了点，和沧澜界没什么两样。

此刻，当事实赤裸裸摆在面前时，他一时间竟然无法接受。

“不行。”

他攥紧了剑柄，咬牙道：“这个世界怎么是这样的？”

他一副三观尽碎的表情。

齐光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其实还好，说不定徐家的徐二只是被蛊惑了呢，或者修的是什么双修法，我们查清楚再说。”

寒雪皱眉：“这和徐家的问题不是一回事。”

“徐家可能是无辜的，和这个世界没有断罪台是两回事。”

没有审判机构，如何制约修士，欲望的膨胀如何遏制，面对魔修的蛊惑如何坚定？

众多修为德行参差不齐的散修犯错如何处置？

戒律，执法，都是用来约束人行差踏错的，而没有约束无疑会使人放大欲望。

寒雪面色一瞬间冷的可怕。

而没有审判，对应的就是——

没有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