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换装（1/1）
“那么，首先，”救护车挑剔地打量燃息，“你需要换一身涂装。你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医务工作者啊！还有……嗯，你需要戴一副护目镜。瞧你的红眼睛，病人不会信任一个看起来是文盲的人。虽然我知道你读过很多书，但是别人不知道。”救护车想了想，“我知道有一家店有你需要的东西。我现在就带你去！”不容分说，救护车拉起燃息就往外走。出去走一走，或许能让这位房客从那种浓重的沉郁中暂时摆脱。救护车实在不想看到那个存在感很强的大个子，如同锈死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他的压抑充斥了整个家，堵得救护车心里很难受。
救护车知道他的房客是得过心理疾病的人。虽然年代已经十分久远。但是他骤逢剧变，现在又只剩下燃息这个因为心理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而产生出来的身份，救护车很担心燃息产生新的心理问题。
正如他的房客所说，灯工和燃息，是两个人。救护车也感觉到他在这两个角色转换中会表现出的不同性格来。
灯工十分温和，是个包容小辈的老好人。而燃息，则要更强势一些——所以救护车就让自己在适当的时机表现出同样的强势。这样做效果很好，燃息偶尔也会在救护车的有些无赖的时候，表现出灯工惯有的包容和妥协。当然他只敢在家里这么做，因为他的家里有朋友给他设置了防御和逃生装置。
救护车想，或许自己能借着房客的疗伤期，彻底治好他的病。
夜幕暗沉，救护车带着燃息慢悠悠走在仍旧熙熙攘攘的中央大街上。这是铁堡最繁华的没有黑夜的步行街之一。在这条灯火辉煌的街上，不允许人们变形车子行驶，所有人都必须步行。整条街的节奏都被迫慢下来！慢下来！越慢越好！这里行人如织，却都悠闲自在地流连于诸多临街店铺之间，在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中驻足挑选，在各种饮品店和食品店里坐下来点一杯花式能量茶，在悠扬的慢节奏音乐中，享受惬意的休闲时光。好像一点也没有受到恐怖袭击的影响。
燃息和救护车坐在一家油茶坊设置在临窗的包厢里，墙壁装饰得花团锦簇。侍者端上两杯拉花油茶和两份能量餐就安静地退了出去。
燃息拿起油茶，轻轻晃了晃，看着飘在液面上的精致油花拉长、扭曲，突然打破沉默问道：“你到底欠了巴刹多少赌债？”
救护车瞪眼：“你怎么知道我是欠了赌债？”
燃息笑了笑：“猜的，看来对了！”救护车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和巴刹那种败类搅和在一起的人。
“干嘛问这个？好奇？”救护车无奈又沮丧，“被人拉去角斗场下注，赌输了！鬼迷心窍借了角斗场里的高利贷……利滚利，到今天已经是一百八十五万金币了！反正也是还不起，随它去吧！”
燃息讶然一笑：“我还当多少！”
他接通内线，说，“……巴刹！你现在怎么样？……少诉苦，威震天早就回卡隆城了！……救护车？还活着，当然，我不喜欢杀人，你知道的！……我说的就是……他到底欠你多少钱？我要替他清账！……怎么和他说的不一样？……我当然知道，我每天都能看到他。……我住在他家……你笑什么？……我不下场！……反正我不急。……好。”
收了内线，燃息看向瞪着自己的救护车说道：“你的债权已经转到我的名下。巴刹那边的账已经清了。”
救护车张口结舌：“怎么……不！我可还不起！我真的还不起！”
燃息毫不在意：“不用你还。”
“那可是将近两百万！你还租着我的房子呢！”
“我当初筹钱的目标是三千万。这不是一分都没花出去吗？就当是……”燃息想了想，“交个朋友吧！”他用吸管在杯子里搅了搅，支离破碎的飘花和油茶混合，深深地隐藏其中。“我刚刚失去很多朋友，几乎所有认识的人。我需要交新朋友。你是好人选。”
救护车抿了抿嘴：“多谢！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但是，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这种糗事，我不想麻烦朋友。”
燃息的目光从杯子上移开落到救护车满是悔恨的脸上：“这不是糗事。十赌九输，大多如此。而且，债权转移已经完成。角斗场的律师已经把合同的电子文件发给我了。你不要在意，下次想要下注，叫上我就好。”
救护车惊讶之后便是苦笑：“不了！再也不了！这种事情遭遇一次就已经够多了！”
燃息点点头。继续搅动他的油茶。救护车好奇地问：“你不尝尝吗？这家的饮品很不错。”
燃息皱眉：“……我除了高纯和花式能量液，没喝过其它饮料。这种……软饮……”
救护车笑：“其实你想尝尝。为什么不呢？”
燃息抬眼看看他，神色变得柔和：“好吧！我就尝一口！”他学着救护车的样子低头含住吸管，口腔开启负压吸引，轻啜了一小口。一股清冽的香甜味道立刻唤醒了口腔中的所有味觉感受器。大量前所未有的味觉数据涌入中央处理器，这对于连进食都不加调料的人来说，这冲击就像在处理器中刮了一场沙尘暴。席卷扫荡之后，留下一地厚厚的回味悠长的烟尘。
燃息惊讶地看着救护车半晌不语，继而，突然露出绝望的神情。
救护车吓了一跳，急忙问：“怎么了？”
燃息用大祸临头的语气宣布：“你惹麻烦了救护车！我喜欢上这个味道了！”
救护车不由得笑了起来。
燃息故意作出凶狠的神情，顽固翘起的嘴角却偷偷泄露了愉悦的真相：“我是你的债主！以后你可得经请我！否则有你好看！”
救护车大笑起来：“哈哈哈！没问题！”他怎么会不知道这贴心的房客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一方面，他知道自己担心他，故作幽默来表示他没事；另一方面，也借此岔开话题，不让自己继续反对，做实了替自己清账的事情。真是个温柔的人啊！希望他真的已经从悲伤中走出来了！
“救护车，我倒有个问题。”燃息反复分析着杯中物的味觉数据，很快一杯饮料就见了底。
“什么问题？”
燃息好奇：“你背负巨债，怎么还还来这种地方喝这么贵的饮料？”
“贵吗？”救护车咬着吸管思索，“我经常来这条街的店里吃午餐……说起来，好像真的有点贵……可是，我已经尽量在省了啊！难道我要像你那样吃饭不加调料的吗？”
燃息笑了。这就是阶层造成的价值观差异。身为底层工人，满足能量供应能够继续生存就已经足够。像灯工和他的朋友们那样有闲钱去酒吧去去休闲浴馆去角斗场，完全是因为赌博赢了点钱！但救护车这个阶层，就是饿死也要讲究生活品质。进餐要美味，环境更要雅致。他一天的花费，灯工一个月都用不完。
“老油刷形象设计”店面很小，就像两扇高高的大门架着一块牌匾，直接被挤在油茶饮品店和数据存储店之间。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很小。小桌子，小椅子，墙边高高的整面墙的油漆罐架子边，架着一把小小的电动梯子。只有给客人使用的椅子和茶点餐盘是正常大小。就像两个比例不同的世界杂糅在一起。别有趣味！
店主油刷是救护车的一个老患者。他年纪很大了，由于线路老化，腿部的管线经常需要维修。
走进雅致的小屋，救护车招呼道：“油刷，给这个大家伙换个新形象！我需要把他打扮得像个大夫。”
小桌子后面站起一个小型塞伯坦人。他真的很小，还没有救护车膝头的尖刺高。
多彩的涂漆让老迈的他显得优雅又不失俏皮。他明亮的橙黄色眼睛表明他生产出来就是为了做辅助工作的。但是他现在却做了店主。
“武夫变大夫？真有你的！救护车！”他笑嘻嘻地围着转了一圈，咂着嘴道，“很不错的设计！你确定要改吗？”
燃息回答：“我是救护车的助手。我得换一个和这个工作相配的形象。这位好心的医生担心我会吓到他的病人。”
年迈的小型人仰着头，一脸“我有故事”的表情，用非常快的频率对他招着手，活像一只准备调皮捣蛋的石油兔子。燃息大感有趣，配合地蹲下身。油刷翘着脚，抻着脖子，努力凑近他的音频接收器压低声音说：“别介意，救护车是个绝对的好医生！就是有时候……嗯，你知道的……在他的领域独断专行……”
救护车不满：“嘿！老油刷！我听得到！”
油刷哈哈大笑起来。
燃息也不禁莞尔。
油刷工作起来十分干净利落。过了不到一塞时，就完成了改换涂装并吹干油蜡的工作，看着硅晶镜子里的自己，燃息有点说不出话来。眼睛上罩了一副高精度影像分析仪，他必须关闭它才能正常看东西。否则他有可能只能看的物体上的微尘。身上仍是黑红色的涂漆，但是布局调整之后，配合这副眼镜，让他看起来像个儒雅的学者。甚至连高大的体型和背后的激光炮都没有影响他身上的文化气息。
“怎么样？谁都不会怀疑眼镜后面的颜色！自信点！你的病人会信任你的！承惠，八百金币。”
救护车惊呼：“什么？！怎么这么贵？”
油刷笑：“绝对物超所值的！这副眼镜可是高科技！”
燃息拿出卡：“你说得没错，但是我觉得你的作品中的艺术价值，远超这个价格。”
油刷兴奋地说：“看到没？医生？看到没？刚一进门我就知道，你的朋友是一个懂得艺术的人！就凭这句话，我的人工费给你免了！你只需要付眼镜的钱就好。三百二十金币！来这里刷卡！”
救护车语结：“……人工费这么贵！”
老油刷得意洋洋地强调：“艺术！我这可是艺术！医生！”
燃息把卡放到刷卡器上，看着油刷说道：“你需要学徒吗？我付你学费。我保证不做这一行，不会和你抢生意。完全是被你的本领所折服，突然对这方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油刷的黄眼睛咕噜噜转了转：“嗯……我这里的学费可是很贵的！”
“我刚刚卖了一家酒吧、一家休闲浴馆和一处房产。手里有点闲钱，所以……”
“没问题！！完全没有问题！！我一定会倾囊相授！”
回家路上，救护车揶揄道：“你倒是很会说服人。那个骄傲又财迷的家伙，一定已经把你引为知己了！”
“我的确很喜欢他的本领。我想学。”
“好吧，接下来我要耽误你接受艺术熏陶了！自从恐怖分子到处放炸弹，暴乱几乎从未停止。医院从来没有收治过这么多伤员，你得帮我！”
燃息好心情地回答：“乐意效劳，房东先生！”救护车特意带他出来散心，他怎么会不明白？他们才刚认识不久，救护车就愿意这样照顾帮助他，燃息非常感动。决定一定要好好报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