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离家（1/1）
母亲愤怒道：“你想学你那死鬼亲爹挨枪子吗？你不说我还忘了，你有本事啊，又被开除了！还又被拘留了？！你知道为了去市里上学，你爸费了多大力气吗？现在怎么办？哪还有学校会要你？”
林枫也愤怒了，“我爸出事全是为了你！”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仿佛凝滞了。
林枫知道自己慌不择言说错了话，但话已出口如同覆水难收，母亲愣愣的看着林枫，好一会泪水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妈，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枫有些慌张。
母亲双手掩面，泪水却止不住的流淌，声音有些发颤。
“对，是我的错，都怪我！我害死了你爸爸！害了咱们的家！更害了你！小枫，你以前是个多么乖巧可爱的孩子，谁见了都会夸，可是全是因为我，害的你变成了个杀人犯的儿子！”
“妈，求你，别说了……”林枫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不，我要说，这些话一直在我心里，以前觉得你太小，没法跟你说，但是有些事你是迟早得知道的！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觉得我对不起你爸！觉得我贪图享受！觉得我很懦弱！可是……可是你知道你爸走了以后，咱们娘俩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吗？娘家人要我改嫁，我不答应，他们就把咱娘俩赶出家门，我只能数九寒天出去摆摊，可是天天有人来捣乱，别的摊贩联合起来欺负我，社会上的混混们隔三差五骚扰我，连政府干部也针对我，今天说我违规经营，明天说我没办执照，咱们根本没有办法生活下去！甚至……甚至还有人威胁说如果我不从就要伤害你！你还那么小，多可怜，没有父亲，你以后怎么办，以后谁来供养你上学，是我这当妈的没用啊……”
“呃，我还以为这是怎么了，原来是咱的大英雄回来了！”一个带着酒意的男人声音打断了母亲的哭诉。
那个在这座屋里名义上被称为父亲的胖大男人耷拉着拖鞋，打着酒嗝，斜靠在墙上。
母亲迅速抹了把眼泪，任眼眶还噙着泪花，笑脸却堆上了面庞，起身招呼林枫，“小枫，快，你爸起来了，你还不快去倒杯茶给他醒醒酒。”
林枫英俊的脸庞上眉头拧成了个川字，但还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往茶杯里续了水，端到胖大男人的面前。
胖大男人没接茶，仍旧斜靠在墙上，用戏谑的目光斜睨着端茶的林枫。
沉默，空气静的如同停滞，令人窒息。
母亲走了过来，接过了茶杯，数落林枫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笨，你爸刚醒过酒，手脚没力的，你怎么还把茶往他手里递，你就不会先把茶放在一边，一会你爸还不自己去喝！”
林枫知道这是母亲在用自己的办法化解尴尬的气氛。
胖大男人却伸手一把把妻子揽在了怀里，哈哈笑着，用满是胡茬的嘴在妻子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哈哈，还是你妈懂我！”
整个过程，他的眼睛却一直斜睨着林枫，眼神里的戏谑更浓了。
林枫冷冷地看着，身体因愤怒略有些发抖，两只拳头攥的紧紧的。
“哎呦，我们的少年英雄生气了！哈哈，我好害怕，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这下从市里的拘留所镀过金，更变成个大坏蛋了吧！”
说完，又狠狠在妻子的身上捏了一把。
母亲十分尴尬，但仍强颜欢笑道：“你这人，说什么呢，小枫还小，犯了错也是咱的孩子啊！”
胖大男人突然变了脸色，声色俱厉的骂道：“这个野种和我有个屁关系！早就应该让他滚出去，在外面自生自灭！因为你，我不光供他吃，供他穿，还一次一次的给他托关系找学校！他倒好，一次一次的惹事闯祸！妈的，这是在打我的脸啊，他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白眼狼，还不如养条狗呢！”
母亲的身体发颤，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眼泪又落了下来。
林枫冷冷的回应道：“我欠你的以后会还。”
胖大男人像变脸一样，突然又换上了一副戏谑的笑容，“呵呵，看来我们的大英雄有恩必报，有仇必偿啊！可是我真怕你忘了，所以得给你长长记性。”
母亲很慌乱，想去拉胖大男人，但胖大男人一甩手就推开了母亲，吼道：“我这是教他做人，你别管！”
母亲打了个哆嗦，嘴唇发颤，看了看胖大男人，又看了眼林枫，嗫嚅道：“小枫，你我去给你做饭，炒个你最爱吃的鱼香肉丝……”
说完快步走进了厨房，把厨房的门牢牢关死。
胖大男人一边狞笑着，一边抽出了腰间的皮带，接上了皮带扣。
工商部门的制式皮带和军用皮带一样，铁质的标志皮带扣非常坚硬。
“小子，咱们又得好好谈谈了。老规矩，把上衣脱下来，要是不小心抽到脸上，又会让你妈伤心的！”胖大男人狞笑着说。
林枫冷冷地盯着胖大男人，默默脱下了上衣，露出了匀称健硕的身体。
“吆喝，又壮了些啊，看来这次能多挨几下了！”胖大男人抡起了皮带，将铁质的皮带扣狠狠抽在了林枫身上。
皮带击打在肌肤上发出砰砰地响声，雪白肌肤上留下一条条鲜红的印记，林枫却紧握双拳，尽可能的挺直身体，咬紧牙关，努力不发出痛苦的呻吟。
呻吟声与哀嚎声，没有本质区别，在施虐者耳中都宛若天籁之音，都是对暴行的最大褒奖。
所以林枫必须忍，用沉默对抗暴力，用隐忍表达不屈。
厨房里的母亲，将肉放在砧板上，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刀刀剁了下去。并不宽敞的厨房里回荡着惊天动地地切肉声，努力不让厨房外的声音传进去。
刀一下一下剁下，切在砧板上，鲜红的猪肉被剁成了一条条，但切肉人的心却也似被一刀刀割开，她的心在痛，她的手在抖，她的泪在流。
许久之后，香味扑鼻的饭菜终于被从厨房中端了出来，客厅里却已是一片平静，似乎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
餐桌上原本狼藉的杯盘已被归置整齐，地面餐桌都已擦拭干净。客厅的沙发上，胖大男人正翘脚躺着，鼾声如雷，睡梦中脸上仍挂着施虐后心满意足的笑容。
英俊的青年正默默整理着自己的物品，他的衣衫整齐，脸上神色平静，如果不是偶尔动作幅度稍大，脸上肌肉掩饰不住的抽动一下外，根本让人觉察不出之前发生过什么。
“小枫……”看着儿子忍住疼痛和耻辱故作平静，母亲的心都要碎了，之前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要夺眶而出。
“妈，我没事”林枫只是淡淡道。
“我……我……”千言万语似乎涌到嘴边，似乎马上就要化为那句不计后果的言语，但她张了张嘴，脱口而出的却是，“小枫，吃饭吧。”
林枫坐在餐桌旁，扒着米饭吃着从小最爱吃的，母亲亲手烹制的鱼香肉丝，他的母亲坐在餐桌另一侧，没有动筷子，只是盯着自己的儿子。
胖大男人在沙发上仍旧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林枫吃的很快，几口就吃掉了第一碗饭，鱼香肉丝也被消灭了一半，母亲赶紧为他又盛了一碗饭。
“慢点吃，吃完还有呢”看着狼吞虎咽的儿子，母亲的眼里流出慈爱的目光。
“妈，吃完这顿饭，我就走了。”林枫突然答道。
“你真要走？如果你真不能上学了，咱就不上了！让你爸给你在县里找份工作，他前几天还说城关镇工商所里需要个临时工，先干着也许以后能转正，要不让他在辖区的厂子里给你先安排个活”
“妈，我再说一遍他不是我爸，我也不需要他给我找工作！”
“小枫，你就不能听我的吗？你爸他有的时候是粗暴了一点，但他真不是坏人，这些年咱娘俩要没他，真不知道日子会过的怎样！”
“我说过，我欠他的定会偿还！”
“你……”
“妈，我这次回来，主要是和你告个别，我要出去闯荡了，将来也许会过好，也许会过坏，如果我能出人头地，我一定会来接你离开！如果我混不出名堂，或者进了监狱，甚至横尸街头，您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小枫！”母亲紧握双手，浑身发颤，她很想一把抱住儿子，求她千万别离开自己，但看到儿子冰冷而执着的眼神，她知道雏鹰注定会展翅离开。
母亲含泪握住林枫的手，“照顾好自己”
“妈，你也是。”
林枫将盘中的鱼香肉丝吃的干干净净，起身拿起之前收拾好的包，转身离开这座名义上叫做家的屋子。
他的包里很简单，除了两件衣服外，只有一个口琴和一张照片。
照片是林枫3岁时拍的全家福，父亲母亲并肩而立，小林枫被父亲抱在怀里，发自肺腑的笑容洋溢在幸福的一家三口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