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青山处处埋忠骨(第一卷完)（1/1）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林枫心底直烧上来，理智被愤怒所占据，而悲伤更是如油一般将怒火燃烧的更为炽烈！

林枫的身体因愤怒而颤抖，双目中精光大盛，愤怒的吼道：

“我是混社会的！可是这不代表我会去谋财害命！你们有什么证据抓我！拿出来啊？就因为我混社会，所以你们就怀疑我？把我当做嫌疑人？我去那里是因为老爷子是我的朋友，是我的长辈！你们有在这栽赃诬陷我的功夫，还不赶紧去抓真正的凶手！”

“公安办案用不着你指手画脚！没有人要栽赃诬陷你，我们是在进行正常的调查取证！你说你不是凶手，好！那你仔细说清楚昨天的行踪。如果真不是你做的，我们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你要说不清楚，我们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林枫不再说话了，用无声保守秘密，用沉默对抗审讯。

“别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你这是自找苦吃！”

·····

三天后，脚步虚浮的林枫被郑乾和郑坤哥俩从区局架了出来。

这三天三夜林枫几乎没怎么合眼，脸色苍白，精神极度疲惫，看起来随时有崩溃的可能。

疲劳审讯，道上称之为“熬鹰”。通过长时间“车轮战”式的连续讯问，剥夺犯罪嫌疑人的必要休息和睡眠时间，令其在肉体和精神两方面达到极端痛苦、疲劳以致丧失反抗意志，从而取得供述。

在那个年代，法律还不是很健全，刑讯逼供、变相体罚还时有发生，疲劳审讯等“上手段”的审讯方式更是屡见不鲜。

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我国的法治化进程不断深入，现在的法律禁止刑讯逼供，新刑法也加大了对此查处和惩罚的力度，相关法律也规定审讯嫌犯必须全程录像。对被盘问人的留置时间不得超过24小时，即使是特殊情况也最多不得超过4时。

起初的审讯主要集中在老榆头的死。后来，审讯的方向变了，开始对林枫那晚的行踪刨根问底。从询问的内容来看，刑警队通过外围调查，已经基本掌握了林枫那晚的行踪和“小群英会”的大体情况。但纵然如此，林枫依然沉默，没有吐露半点当晚的情况。

林枫之所以能被放出来，除了郑乾等人在外面托关系、找门路，拼命“活动”之外；更主要是因为老榆头的案子已经破了。

老榆头是被两个初中生给捅死的。

这两人是附近一所初中的学生，这所学校素来以校风不正闻名，这两个学生更是这所垃圾学校中的典型败类。他俩经常到老榆头的书铺来租和色情书刊，与长期混迹于书铺的林枫等人还见过两面。

事发当天，两个人晚上喝醉了酒来租色情，在缴纳押金的时候看到了老榆头存放零钱的盒子。

两人在酒精的刺激下见财起意，本来想偷偷顺走，但老榆头目光如炬，他们偷东西那点微末道行怎么可能逃过老榆头的法眼。在争执的过程中，其中一人掏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刀捅进了老榆头的小腹，在极为短暂的惊慌之后，少年担心老榆头会报案，更担心周楚雄等人报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对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老榆头连捅数刀，并要求同伴也一起参与。

惊慌之后的刺激感如同兴奋剂，酒精和鲜血更加刺激了两个已近癫狂的恶魔少年，他们两人疯狂地将刀锋不停插入老榆头体内。

后来据法医鉴定，两人当晚共连捅了19刀，老榆头的脖颈、胸口、小腹上的致命伤多达数十处。

当两人酒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所犯的严重罪行，当即连夜潜逃。而正是因为两人的突然失踪，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两人没有任何的江湖经验，居然想投亲靠友，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就被查到了行踪，在其中一人省城的姑妈家中将两人捉拿归案。

被抓时，两个少年均未成年。一个17岁，另一个当晚才刚刚过了16周岁生日。

“老爷子的遗体怎么处置了？”尽管已经极度疲倦，但林枫却拒绝了郑乾让他立刻回去休息的提议，而是牵挂着老榆头的身后事。

“老榆头孤老一个，没有任何亲属，公安局通知了他老家的同宗们，但都早不来往了，没人愿意来认领尸体。昨天民政局把老榆头的遗体给火化了，骨灰现在暂存在殡仪馆，如果过了认领期限，就会被处理掉。”

“郑乾，这事你能帮上忙吗？”林枫恳求道。

“你想干什么？”

“把老爷子的骨灰给我，我想按他生前的愿望处置。”

郑乾想了想，有些为难，但看到林枫哀伤的目光，还是答应道：“好吧，我去托托关系看。”

老榆头曾经谈到过自己的身后事。当时老榆头刚装神弄鬼的给人算过命。猩猩在一旁瞧的有趣，就打趣道：“老榆头你一天到晚招摇撞骗，宣传封建迷信，咋不给自己算一卦呢？”

老榆头莫测高深的笑了笑：“有道是医者不自医，你何时见过有给自己算卦的？再说老夫早已过了花甲之年，黄土都快埋到脖子了，还有啥好算的？”

“那就算算自己啥时候挂掉”猩猩说话一向口无遮拦。

“知道了又能怎样？如果算得准，除了每天担惊受怕之外还有什么用？如果算不准，那为何还要徒增烦恼呢？”

这是一个悖论，如果有人能预知未来，知道自己的死期和死因，那他就会想方设法避免死亡的发生。如果避免不了，那他的预言就是真的，其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如果他成功避免了，那他对未来的预测就是错的，也许他的死亡根本不会在之前预测的那天发生。

猩猩张口结舌，这种上升到哲学高度的问题显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他搔了挠头皮，强辩道：“你早算出来，好安排后事啊！你这么一个孤老头子，不早做打算，看看把自己埋在哪里?选坟找墓不都是得看风水的吗？”

老榆头微微一笑：“风水堪舆本来就是玄学，信则有不信则无！古往今来，那么多王侯将相都把自己埋在上风上水的好地方，想要泽被后代，可是他们的家族哪个又能千秋万代，永享富贵了？世间万物无一成不变的，今天你看此处依山傍水，怎知日后斗转星移，这里不会变成山滑地陷穴？再说了，老头子孤零零一个，用不着为后世子孙操心受累。”

当时大家都在场，听了老榆头的这番高论都十分惊讶。林枫不禁问道：“那你老百年之后要葬在哪呢？”

老榆头朝着大伙拱了拱手：“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各位小友，老头子死后，各位倘若有心，就帮忙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处，将老头子的骨灰洒在青山绿水之间。老头子一生飘零，生如夏花，死若浮萍，这才不枉闯荡了一世江湖。”

当时大家都当老榆头神棍本色发作，装模作样，故作高深。可是现在阴阳两隔，却才醒悟，那是老爷子生前对后世的唯一交代。

几天后，林枫捧着老榆头的骨灰来到了市郊的寻鹤山顶，天气虽已转暖，但崇山之巅，却依旧清冷。从山顶向下望去，巍峨的云峰下，有些许苍松翠柏傲然而立，顽强的抵御住冬的严寒，默默地等待着春的到来。

林枫默默打开骨灰盒，任凭凛冽的山风将自己的哀思和老爷子的骨灰带走，随风起舞，抛洒在层峦之间。

林枫相信，凛冽的寒冬即将过去，用不了多久，洒满骨灰的山坡上，就会苍翠欲滴，春意盎然。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