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唱快板（1/1）

袁厂长皱起了眉头，在厂里习惯于说一不二的他，对反对的声音很是不满。

“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行！同志们，咱们是需要改善工艺，发展生产。可是，也不能不讲诚信啊！生产的目的是什么呢？是为了销售，是为了在市场上流通。咱们长期拖欠一个乡镇建筑队的工程款，而且前一段时间还酿出了恶性事件，引发了一场枪战！这事传扬出去，人们会怎么看咱们的企业？以后谁还敢和咱们做生意？再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咱们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前几天，蔡石虎村的村民们就差点堵上门，要是咱们再拖着，酿成恶性的群体性事件，我看在座的诸位谁能承担得了这个责任！”

“能拖一天是一天，咱们又不是永远不还了！凡事得分个轻重缓急吧！再说了，咱们欠的外债多了去了！材料款、设备款，哪个不比建筑队的工程款还着急，为啥就这么着急先还这笔工程款呢？”总工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尽管与会的所有人心里都知道总工程师是对的，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分成了两派，而且支持袁厂长的还占了多数。

有时候观点对错并不重要，站队才最重要。

经过激烈的争论，两派谁也没说服谁。最后袁厂长拍了板，拖欠的工程款还是得还，但考虑到厂子的实际困难，在总工和副厂长的坚持下，分三期偿还。第一期先还40%，剩下的60%再慢慢想办法。

财务科迅速行动，当天钱就交到蔡石虎村建筑队的手中，看到自己费了这么大力气还讨不到的欠款，这么轻易的就被要回了一部分，蔡石虎村的村民们不禁感叹陈家兄弟确实有本事、有能耐，村委会专程委派村治保主任对陈家兄弟表示感谢，顺便也委婉地表达了希望陈家兄弟再加把力气，把剩下的60%也赶紧解决了。

当天相安无事，第二天一大早，从厂区门口经过的人们都惊讶的发现，在大门口两侧，分别扯起了两道10来米长的横幅，横幅白底红字，十分醒目。尤其是红色的大字，看上去血淋淋的，上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债不还天打雷劈”“我们要生存，我们要吃饭！请偿还建筑工程款”

市电线电缆厂的门前是条主干道，每天车来车往，川流不息。现在横幅一扯，引得路过的行人们纷纷侧目，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市电线电缆厂的工人们脸上都挂不住了。这几年厂子的经济效益不好，工人们的工资奖金都好几个月没发了，欠的外债更是多如牛毛，大家干事创业的劲头都没了。可是家丑毕竟不能外扬，现在这帮农村人把横幅挂在厂区门口，这无异于当着全市人民的面狠狠地打全厂干部职工们的脸！

有些年轻的工人们忍不住了，跃跃欲试的想要去找门口那帮讨债鬼们理论，可是奇怪的是，一向喜欢冲在前面的厂保卫科这次却按兵不动，仿佛没有看见门口发生的这一幕。

保卫科里的那帮小伙子，这个时候也在纳闷，以往这种事刚一出现点苗头，保卫科长早就带人冲上去，或是言语威胁或是一顿老拳，早就把苗头扼杀在摇篮里了，可是这次，一贯好勇斗狠的保卫科长却跟没事人一样，斜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专心致志的用一个熟鸡蛋在眼角的淤青处滚来滚去。

等了小半天都没动静，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大着胆子问道：“老大，咱们出去管管吧，那帮农村人太嚣张了”

自从保卫科长上位以后，厂保卫科换了一帮年轻人，他们都称呼科长为“老大”。

保卫科长却一反常态，把眼睛一瞪，但眼角的伤势却疼的他龇牙咧嘴，怒道：“管什么管？你管得了吗？厂领导们还没发话，轮得着你操心吗？”

挨了顿训的手下灰溜溜的跑了，人们这才发现，一向很要面子的厂领导们似乎都突然变成了瞎子和聋子，对着公然侮辱损害厂形象的行为置之不理。

厂里没人管，门口那帮讨债鬼更来劲了，到了快下班的时候，居然找来了两个唱快板书的，堵在厂区大门口唱了起来。

“竹板打,响连环,父老乡亲听俺言。今天不把别的表，咱说说这厂子欠钱他不还······”

两个敲快板的嗓音洪亮，吐字清晰，打的快板上下翻飞，花样不断。一会功夫就吸引了一帮路过的行人们驻足观看。这快板书词写得也颇为犀利，形象生动，句句切中要害，谈笑间将市电线电缆厂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都损了个遍。过来看热闹的也都是些不怕事大的主，居然也都很配合的喝彩连连。

厂子里这两年效益不好，从原来的“三班倒”变成了现在每天工作时按时上下班。中午下班的工人们陆续推着自行车从厂子大门出来了，和看热闹的人群们混杂在了一处，听到唱快板的如此侮辱自己的工厂，旁边还有这么多闲人喝彩叫好，厂子里的工人们脸上都挂不住了，一个个脸色铁青，怒火中烧。

终于有年轻的工人忍不住了，冲到正唱的起劲的说书人跟前，一把拍掉了他们手里的快板，“你们活腻歪了，在我们厂子门口撒野，快滚！”

有人先出了头，工人们就有了群胆，纷纷指责喝骂起来，紧接着就有人要动手扯掉挂在墙上的讨债横幅。

两个唱快板的被吓了一跳，他们都是花钱雇来的，自然没有硬抗的道理，正委委屈屈的捡起快板想要跑，突然从人群里面挤出来了一大群小青年，看起来一个个飞扬跋扈，不似善类。

“跑什么跑？接着唱！唱不满两个小时，不给你们钱！”为首的年轻人喝道。

两个说快板书的面面相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让你们唱就唱，怕什么！有我们在这，看谁敢把你们怎么样！”

市电线电缆的工人们愤怒了，建厂这么多年了，还第一次有人跑到厂子门口来撒野！纷纷指责甚至谩骂起来。

“艹！吵吵什么！你们欠钱不还还有理了！有这么大能耐把钱还了！”前来讨债的小青年们也不甘示弱，对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