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她一直活在某个人的执念里(1/1)
透过车窗玻璃看到这座守卫森严的古式庭落时,危羽瞳已经隐隐感受到了韩临过去的压抑和窒息。
穿廊过院,一路雕梁画栋,亭台水榭,竟然也没能给这个宅院增添一丝诗情与温度。
路过的每个人神情麻木冷淡又规矩,活像一台台人工智能。
所以在看到这个画风突兀的院落时,她不由得有些怔愣。
没有刻意附庸风雅的字画与布局,甚至有些破旧,无人问津很久的样子,但越是这样,反而越能品出人情味儿。
“磨蹭什么?”
走在前面的韩钊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危羽瞳平静摇头:“没什么。”
走到门口的时候,危羽瞳大概猜出了这里是以前韩临住过的地方。
于是看着韩钊面露嫌恶地一脚将门踹开,皱眉骂了句“晦气”,她额角难忍地跳了跳,然后压低气息吐了口气,恢复平静。
“进去。”
韩钊一贯命令似的开口,像是关囚犯一样。
危羽瞳没回话也没看他,平静地走了进去,听见身后门被粗暴地关上,如果不是没上锁,真的有几分关押囚犯的意思。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危羽瞳抬眼,将注意力转移回了屋子里。
相较外面古风古味的布局,这个房间明显偏现代艺术风格一些。
拨开珠帘,信步走近旧式的胡桃木化妆台,泛黄的镜面颇有些岁月的痕迹,窗棂透进来的光给台面铺上一层轻霜。
角落的复古摆钟已不再作响。
黑胶唱片机外表依旧锃亮,与旁边的矮架上的绿植相映生辉。
檀木写字台上押着一张字迹凌乱疯狂的乐谱,像是在宣泄什么。
旁边透着药草清香的美人榻,正对着一幅漂亮张扬的音乐海报,暗调背景下,长卷发黑裙女郎执麦扬手,紫红光影打在她的下半张脸上,线条柔美,笑容肆意,耀眼而夺目。
看着那张海报,她深吸一口气,脑子一直以来的猜测一瞬间被彻底粉碎了。
听了抒儿的话后,她以为韩临的母亲是那种典型的军政家庭联姻的牺牲品,柔弱温柔,不过心性坚韧,凭一己之力把韩临教养好,救了出去。
可现在看来,竟然可能是一位名动一时的歌手,一个追逐自由,热烈漂亮的女孩子。
这样的女孩,怎么会愿意屈居于这样一方屋地?
而能在这样一个看起来铜墙铁壁般的囚牢古宅里开辟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也就是说,韩临的母亲,在这个家本身的地位和影响力一定不小,甚至连这里的固有规矩都要为她作出退让。
屋外破旧,里面却一尘不染,依稀可见当时景象。
可以看出,这个房间的女主人一直在被怀念,或者换句话说,她一直活在某个人的执念里。而且也许是因为这份深重的执念,那个人一直不肯放过韩临,想把韩临当作逝者遗留物一同锁在自己身边。
那个人是谁不难猜。
可是令人膈应的是,他一边将发妻当作执念,一边毫无负担地为了利益另娶他人。
危羽瞳在美人榻上坐下,手向后撑在榻上,放松身体,环视了一圈屋子,忽然间觉得身旁萦绕的药草香都泛着冷意。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么一个热烈鲜活的女孩不得不走向了死亡,让韩临这么一个小孩子留下了终身的阴影?
或许是奔波一天有些劳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就着美人榻睡着了。
意识涣散沉沦间,耳畔传来悠长的曲调,她似乎看见唱片机在转动。
方才干净的窗台上多了一盆将枯未枯的蝴蝶兰,在黄昏日光的包裹下,多了几分死气。
摆钟一下,又一下,规律沉闷地响着。
屋子里的药草味浓地让人几乎想呕,可却一直有一道虚弱又沙哑的歌喉,怪异地断断续续,起起伏伏。
/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慢慢地燃烧她不承认的情怀/
/清风的手呀试探她的等待/
/我在暗暗犹豫该不该将她轻轻地摘/
/怎么舍得如此接受你的爱/
/从来喜欢都会被爱成悲哀…/
“妈妈,该喝药了…”
一个稚嫩的小男孩端着一碗墨汁色的药站在床边,瞳孔泛红颤抖。
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也是对母亲病重的担心。
孱弱病重的女人躺在榻上,毫不顾忌自己身体地哼唱着歌,脸色苍白,几句一咳嗽,显得阴郁又病态。
“小临乖,把药倒进花盆里吧。”
小男孩手指死死扣着碗,茫然无措地摇头,眼中含泪乞求:“妈妈,吃…吃药。”
女人平静地忽视这弱小的乞求,继续旁若无人地唱了起来,嗓音沙哑空灵。
/怎么舍得如此接受你的爱/
/从来喜欢都会被爱成悲哀…/
她的声音忽上忽下,气息不稳,整个人像是被这绮丽的唱词吞食了生气。
“别唱了,妈妈,别唱了…”小男孩无助地流着泪,一遍遍乞求着,他不知道怎么制止,心里的恐慌与惧怕浮于面上,“我…我害怕。”
女人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听了下来,咳嗽着笑:“害怕?”
笑声逐渐尖利。
危羽瞳猛地惊醒过来,额头上都是冷汗。
整个人还是懵的,沉浸在刚才诡异的梦里几乎无法脱身。
阴暗,绮丽,窒息,死寂。
她不知道这场梦是真是假,可如果是真,这么一个小的画面都能够给她吓醒,那样一个小男孩,经历了母亲病重到死亡过程的韩临,到底该留下多大的阴影?
大到此后经年,再次遇到这首歌时,仍能轻易地牵扯出往昔阴暗沉闷的窒息和绝望感,被一遍遍的中伤,凌迟。
敲门声将她的思绪逐渐带回。
她抬手擦了擦汗,起身去开门,是被安排来送饭的佣人。
送走佣人后,站在门口吹了会儿晚风,她闭眼,深深地呼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