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鹦鹉（1/1）
“萧县令，你审的好案子！现下证人当庭翻供，你还有何话说！”杜充国一脸正气，“本官身为京兆府尹，决不允许下面出现一起冤假错案！”
对于这个结果，萧白已有几分预料，但真发生了还是十分郁闷。
“把陈家兄弟带下去！带王家丫鬟上来！”
片刻后，两个丫鬟被带了上来，两人不过十四五岁，但是十分秀丽，这两人是王大少内院的通房丫头，王大少淹死陈三妻子的时候，她们就在现场。王大少被抓时，又被王百万安排在路上照顾，此时正好被就近传唤进来。
“本官问你们，陈三妻子是怎么死的？”
听闻此话，两人脸上一变，谁也不敢说话。
“……”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要考虑清楚，好好回答。”萧白耐心的劝道，“你们要想清楚，跟着个这么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的疯子，早晚有一天会是陈三妻子的下场。只要好好说实话，本官发誓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萧白问道：“本官再问一遍，陈三妻子是怎么死的？”
王大少面露不屑地嘲弄道，“萧白啊萧白，没想到你竟如此可笑，找证人竟然找到我通房的丫头身上了！”
萧白真的想让衙役当场给他几十棍，可惜杜充国死死护着，没法下手。
一个小丫鬟支支吾吾的，不敢回答，而另一个打定主意，抬头坚定的看着萧白。
萧白喜道：“你说！”
只听她回答道：“……是……自己落水淹死的……”
萧白不说话，身子慢慢靠在椅子上。
“哈哈哈哈哈！”王大少张狂的笑了起来，“萧白呀萧白，现下既无人证，又无物证，你还有何话说？！”
“多亏府尹做主，让沉冤得雪！”王百万也想嘶声大笑，但是他毕竟年纪大了，笑了两声牵动伤口，脸现痛苦之色无奈又停了下来，“萧白，还不赶紧将我儿放了！”
“你们急什么，还有最后一个证人呢。”萧白脸上看不见喜怒，平静道，“审问才刚刚开始。”
“笑话！”杜充国哼道，“我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萧白拍案道：“薛霸，带证人！”
“是！”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薛霸走入后堂，提着一个笼子进来。
“萧白，你在干什么？”杜充国憋不住了，骂道，“这就是你说的证人？”
“啊，怎么了？”
薛霸带来的，便是从王大少杀人时把玩的那只灰色鹦鹉。只见它体貌比一般的鸟大了数倍，突然被带到陌生的环境，还被这么多人围观，吓得它惊叫连连，用翅膀护住脑袋，瑟缩着不敢露头。
李二瞪大眼睛看着这情况：“这小子疯了？”
程咬金也张大嘴巴：“这还审个鸟啊！”
“你是白痴吗？”杜充国满脸不可思议，“大堂之上，去审一只鸟？”
萧白淡淡道：“有时候鸟比人好用，毕竟鸟不会撒谎。”接着转头喝问道：“王子杰，你可认得此鸟？”
“萧白，你在搞什么把戏？”见到来物，王大少嘲笑道：“莫非你栽赃不成，开始发疯了？”
“本官问你，是否认得此鸟？”
王大少傲然道：“当然认得，这是我花了100贯钱从大食商人手上买来的，要是掉了一根毛，怕你赔不起！”
“承认是你的就好说了。”萧白淡淡道，“那么接下来，本官要审问证人，不，审问证鸟了。”
……
大堂之上挂着“明镜高悬”的巨匾，笔法苍劲有力，匾下县令不苟言笑，值班衙役威严雄壮，无论如何都是一片庄重神圣的景象——如果被审问的证人不是一只鸟的话。
围观群众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看到如此荒诞的一幕，一个县令，在大堂上公开审问一只鹦鹉。
接下来的审问在一片荒诞的气氛下进行。
“证人，报上名来！”
“……”
“证人，你叫什么名字？”
“……”
无论萧白提出什么问题，鹦鹉都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低头梳理自己的羽毛。
王大少静静地跪在一边看着这县令发挥。
萧白丝毫不急，继续耐心的措辞问道：“证人，你是什么人？”
“嘎……”鹦鹉终于张口了，拍翅叫道，“我是你大爷！”
这一下回应，引发哄堂大笑。
围观的百姓们都忍不住了，王大少更是大笑不止。
只有李二难堪的捂住了脸，不知为何，他感到无比丢脸。
鹦鹉一开口就叫个不停：“我是你大爷，我是你大爷！”
“够了！”杜充国喝止道，“萧县令，这就是你说的审案？”
“府尹莫急。”萧白脸色不变，“证人这不是回答问题了吗？”
杜充国气笑了：“你管这叫回答问题？”
“是啊，我问它是什么人，它回答说是你大爷。”
杜充国脸上一滞，差点喘不过气：“萧白你他妈……它明明说的是你大爷！”
“它说的就是你大爷没错啊。”
“……”
鹦鹉还在自顾自的叫道：“我是你大爷，我是你大爷！”
“够了！萧白！案堂之上，你竟然闹出如此笑话，本府要上书参你！”杜充国气道，“你就等着丢官弃职吧！”
“随你，不过现下不要捣乱，本官还要审案。”萧白挥挥手，如同赶一只苍蝇。杜充国见了更是气的七窍生烟。
“刚才被人打断了，现在本官继续问你。”萧白问道，“证人，你叫什么名字？”
鹦鹉：“嘎…嘎…我叫你大爷！”
“好的，你大爷先生，接下来本官有事要问你。”
“……”
“刚才在王家内院，你看到了什么？”
“……”
“没听清楚吗，本官再问你一遍，刚才在王家内院，你看到了什么？”
“………”
围观众人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全都当笑话一般，只有王大少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伸手想要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萧白右手重重一拍桌案，大喝道：“本官问你！刚才在王家内院，你究竟看到了什么！速速——从实招来！！！”
“嘎嘎……”鹦鹉受到惊吓，拍翅不住惊叫。紧接着突然口吐人言：“……嘎……砸死她……哈哈哈哈……别让她上岸……砸死她……”
鹦鹉那话一说出来，围观群众都炸了。
“这鸟刚才说的啥？”
“鹦鹉招了！鹦鹉招了！”
“县尊威武！县尊威武！”
接下来围观百姓纷纷跪倒，这下是真的跪服了：“青天大老爷！”
李二和长孙无忌大张嘴巴，惊的呆住，程咬金更是人都傻了，伸出手指，指着鹦鹉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刚刚发生了啥？好像鹦鹉作证，还把凶手杀人的过程供认出来了？
萧白淡淡道：“书吏，把证人的供述记录在案。”
“啊？”书吏半天没反应过来，呆呆道：“是……是！”
萧白又问道：“王子杰，证人已经招供你杀害陈三妻子的事，现下你还有何话说？”
王大少脸上非常难看，铁青着脸，恨恨望着鹦鹉，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威吓了所有人，搞定了一切证据，却栽在一只鸟身上。
“胡闹！”杜充国先开口了，大声道，“你身为朝廷命官，怎能如此儿戏！还不赶紧把这蠢鸟拿下去，否则老夫报上长安，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鹦鹉听到有人恐吓自己，惊吓之下又发出人言：“……嘎……嘎……你敢骂我……给我打……打死他……嘎……抢他老婆……”
萧白道：“记录在案。”
书吏这次有了准备：“是……”
杜充国气得脸色发黑：“这蠢鸟竟敢骂我！”
“府尹和只鸟生什么气？”萧白道：“虽然很遗憾，但它不是在骂你，它是在骂陈三，或者说，是它在模仿王子杰骂陈三，也就是陈家老太被打死的儿子。”
萧白指挥道：“让我们多谢这位证人的如实供述，带下去吧，瓜子小虫管够。”
薛霸领命：“是！”
杜充国怒道：“萧县令，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府尹不要着急，下官为你讲解就是。”萧白淡淡道，“所以先请闭上嘴巴，站到一边儿去。”
“你……！”
“这种鹦鹉原产于大食国南方大陆，叫阿非利加灰鹦鹉，生性聪明、会学人言，而和我大唐本土的鹩哥、八哥不同的是，它不仅可以模仿人言，还可以模仿声线。”萧白解释道，“大家刚才都听到了，那只鹦鹉说话的声线，和王大少一模一样！”
李二这才恍然大悟。
程咬金叹为观止：“娘的，这厮还真是个人才！”
另一边，王大少脸色变得惨白。
“这种鸟会深深的记住，甚至模仿受到惊吓时听到的话。”萧白继续说道，“鹦鹉毕竟是鹦鹉，就算会学人语言，也是不明其意。但是有一样，它不会说谎，人类教它什么，它就学什么。所以在此案中，它就是最完美的证人。”
萧白喝问道：“王子杰！你说，陈三夫妻二人是怎么死的？”
刚才还狂傲嚣张的王大少，此时脸上惊慌无比。萧白知道，之前的张狂、自信都是他的伪装，现在这幅惨样才是这个富家少爷最真实的内心。
“是谁杀的？快说！”
王大少不知所措：“我……我……”
萧白道：“案犯已经认罪，书吏，记录在案。”
杜充国喝止道：“慢！”
这时，门外地面一阵响动，围观的群众惊讶地发现万年县衙已经被近百衙役包围。
“无关人士让开！”领头的衙役向着围观的群众喝道，“否则统统抓入大牢！”一边喊话，一边持棒挥打。
百姓们见这群如狼似虎的衙役们毫不留情，纷纷吓得四散而逃，一时间围观的人群跑了一半。
京兆府师爷进入审案大堂，躬身行礼道：“大尹，京兆府壮班衙役已至，听候发落。”
作为京兆府，平日养着数百维持治安和打击盗贼的三班衙役，远非下面辖制的小县可比。刚才杜充国接到王百万的求援后，见情况紧急，便只身骑快马从长安县的府衙赶来，可惜身单力薄，受了不少委屈。现下见府内衙役已到，杜充国有了底气，身子也挺直了几分。
杜充国挥挥手，一名衙役搬来一把椅子，他毫不客气的大喇喇的坐了下去。
萧白脸色阴沉：“不知府尹这是何意？”
“萧县令，本府不接受你的证据！身为大唐官员，用一只鸟作证人，岂非笑话！如果没有新的证据，本府建议将王子杰立刻当庭释放。”杜充国冷哼一声，“若是如此，你还能相安无事的当你的县令。”
“没关系。”萧白突然恢复平静，淡淡道，“本官也不接受你的建议。”
李二刚刚有程咬金护住，没有受伤，但是此时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这、这杜充国怎么回事？竟然如此目无王法……”
杜充国傲然道：“你是要违抗命令吗？”
萧白凌然不惧，针锋相对道：“萧某身为一县之令，便拥有本地的案件的审问之权，你就算是上级，也无权过问。现下案犯已经认罪，案件也已审问完毕，接下来下官马上就要将审讯记录报到刑部和大理寺了。”
“不准！”杜充国道，“此案尚有许多疑点，本府要求你马上移交京兆府，由京兆府审问。”
萧白玩弄着手指：“哦，这么说府尹是打定主意为他做靠山了？”
“本府有何不敢？”杜充国傲然道，边说边指挥道，“儿郎们，把人带走！”
当下京兆府一众衙役们上前，七手八脚的给王大少揭开枷锁。
有了救兵，王大少又恢复了神气。迈出最后一步，他回头嘲笑道：“萧白，我平安无事的出来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啊？”
李世民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大堂，怒道：“杜充国，你好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