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初冬暖阳（1/1）
雨势渐弱，林中一曲笛声如泣如诉，影子化成的暗镖击向小莲，小莲闪身避让，暗镖定在地上，被小莲一脚踩碎。
小莲认出他。“逢玥。”
她笑了，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又幼稚又别扭。“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还剩几分灵力和我斗？”
逢玥踩着满地被雨打落的碎枝枯叶，白色长发被雨水淋透，雨水又顺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滑落下去，他缓缓抬起眼帘，看着小莲。
“我要带她走。”
小莲握紧了拳，咬牙切齿道。“她又不是朱雀，就算死一百次又怎么样？”
逢玥冷漠的看着她，眼眸亮的像是溪流里洗涤出的最亮的玉。“放人。”
小莲冷笑，越发觉得他不可理喻。“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她迅速逼近，逢玥手中的醉月心用力一挥，小莲被灵力击退，笛声轻响，几枚暗镖打出，那些飞镖实际上没有实体，一旦中镖就会中蛊。
小莲不想被沾上，往后避让，却一脚踩进祭台的影子里，本来结实的土地变得松软稀烂，她的脚陷了进去，影子竟然从地上攀了上来，把她往下拉。
“影蛊？！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小莲大惊失色，影蛊会以中蛊之人的灵力为食， 它会越来越强大，而她将越陷越深，直到彻底陷落在里面。
逢玥脚步轻盈，跃上祭台，用随身的小刀割断绳子，醒冬无力的依靠在他怀中，他手掌微微颤抖，强逼自己抬手去探她的脉搏。
直到双指落在她的脖颈处，肌肤微凉，却还有些温度，还有脉搏，只是异常虚弱。
她还活着。
逢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他把人背上，转身离开祭台。
小莲大半个身子已经陷了进去，就剩个脑袋还在外面。
“逢玥！！你胆敢背叛魔主！！”小莲好不容易挣出一只手来，死死扒在地上，但和影蛊的力量比起来，不过是杯水车薪。
“你等着！魔族不会放过你的！”小莲呲牙欲裂，看他的眼神恨不得立刻把他碎尸万段。
逢玥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声音冷冽。“正好，我没打算再和你们为伍。”
大雨骤然而落，又骤然停歇。
少年背着她，走过泥泞的山路，一路走一路躲开树叶上残留的雨滴。
鲜血慢慢浸透了少年的背脊，逢玥像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别怕，醒冬，我带你回去，别怕，别怕。”
醒冬头一歪，竟然醒了。
她看了看，自己已经不在祭台上了，救走她的人是………阿玥？
她气若游丝，声音弱的像是寒蝉的低鸣。“你要带我去哪？”
逢玥身体僵了一瞬，他嘴唇微颤，半响发不出声。
“阿玥？”
他答，声音颤抖。“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那12支银钎如果全部打入她的身体，即使她有神识护体，亦会要了她的性命。
他去的太晚了，只打落三支银钎，最多也只能让她多活一时半刻。
去哪里都没用。
谁都救不了她。
他听见醒冬问。“你不把我交给千城吗？”
逢玥心脏处发酸，狠狠咬牙。“不，我不会丢下你，永远都不会了。”
醒冬脑袋埋在逢玥脖颈处，声音发闷。“那我们回小屋好不好？马上日出了，我好想再看一次。”
逢玥轻轻点头。“好。”
醒冬靠在逢玥身上，她全身的血几乎都流干了，伤口干涸泛白，身上也没什么温度。
逢玥搂抱着她，往她身上披了好几层衣服，哈气帮她暖手。
醒冬很疲惫，她看着云层后马上要升起的太阳，原本热闹的小屋空空荡荡，她又想起了死去的那些人，很是伤感，絮絮叨叨说话。
“我好想见他们，阿玥，你说我死了之后能见到小锦鲤，还能见到宋清朗吗？”
不能，她又会变成那个不易接近，默默把所有的一切扛在身上的神官大人。
可是这一刻，阿玥却不想说实话。
“会的，你们会归于同处。”
醒冬很开心。
“因为我终于和她们一样了对吗？所以我们殊途同归，所以我们……会再见的。”
“真好。”
她看着远方，云层终于散开，太阳升起，金色的光芒撒在森林中，这场雨带着彻骨的寒意，打落了秋叶，这是冬天的第一场雨。
她的脸在阳光下显得那样苍白，可她分明感觉到了暖意，这个太阳，是冬天的太阳，可还是温暖的，醒冬扬起一个笑。
“等再见到小锦鲤，我要告诉她，初冬的太阳，也依旧这么明媚。”
醒冬意识逐渐模糊，逢玥一直听她说话，眼泪滚落，如果不是他……如果他没有拿走草沉香，那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醒冬，我错了，下辈子你要怎么打我骂我都好，我绝不还手，做错的事，我绝不会再犯………”
醒冬笑了。“阿玥，我又不傻。”
“你这么痛苦，我怎么能装作不知道呢。”
她低低的咳嗽，血迹又蔓延出来。“你告诉我，是谁逼你，我帮你揍回去！”
逢玥将她搂紧，搂在怀中，不敢相信，到了此时她还是不怪他。
可他都做了什么，一次次辜负了她的信任。
哪里有人逼他，逼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为什么醒冬总能这么聪慧透彻，她能救白鹤岭的村民，也能救深陷困境的自己。
可她却要在这样耀眼的阳光中静静等待死亡。
“醒冬，你后悔吗？”
醒冬知道他想问为杀异兽，付出了这么多，死了这么多人，她后悔吗？
醒冬累了，脑袋枕在他的胸口，她的语气是如此平淡，像在和他谈论的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我心中的执念，经历无法改变，记忆无法改变，生死也无法改变。”
“我救下的人算是背弃了我吗，我自己也不知道。虽然我不知道，虽然我看不见，但不知何处一定会有人感激我的所作所为，哪怕只有一人，我知道这个人绝对存在。”
“所以，我疼也要做，死也要做，无人知晓也要做。”
“我既相信人性本恶，也相信万物纯良。”
“命运向我展现的，不过只是眼前片面，怎可代表苍生万物。”
“我相信他们，我对这个世界毫无怨言，正如我从不怀疑，神爱众生。”
逢玥闭上眼睛，痛苦落泪，昭华的一缕神识，尚可坚定至此。
而他跟了她这么久，却连自己要走的道路在哪里都找不到。
“醒冬，你就是神。”
醒冬笑了笑，只当他是在夸自己。“那我一点都不想做神仙。”
“若我真的是神，想必我肯定很不爱当神仙，否则我此刻也不会这么深刻的觉得，做人真好。”
“阿玥，谢谢有你陪着我，虽然我只多活了那么一年，可是能有你相伴，我真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