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方多病的师傅(1/1)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
这里有一户奇怪人家,准确的说,是一户奇怪的富贵人家。
无论何时,人们对于聚在一起谈论八卦的事情都是乐此不疲的。
此时正是黄昏,日光碎金子般透过房檐,透过茶棚的缺口处,洒在了茶桌上。
孙癞子看着这碎金般的日光,咽了咽口水,仿佛看见了真的碎金子。
同桌的人就哈哈大笑,“你们瞧这孙癞子,可不是傻了吧,对着桌子咽口水。这桌子上的可不是金子哟。”
“就是,你还想要一桌子的金子呐,真会做白日梦!”
孙癞子眼睛转了转,蛮不服气地开口,“哼,我是拿不出来这么多金子。”
孙癞子朝着对街里路的方向努了努嘴,“喏,那里自然有能拿出来一桌子金银的人,但是她们要金子有什么用?”
一桌人互相看了看,“我看这孙癞子是疯的厉害了,这天底下哪有要金子没有用的人?”
孙癞子压低声音,“噫……你们别不信呢,那陈家如今唯一的儿子踪迹难寻,府里只有几个婆娘,和一个小姐,她们这钱再多有什么用呢?!”
“嘶……你说,这陈家的那位……还不回来?”
几个人本就是街头的癞子,都是个混不吝的,如今都嘿嘿笑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心思活泛起来,“那要不咱也登上府去,自荐枕席……”
“我呸!”街口剁肉的屠夫冷笑着砍下一块肉,使劲剁下,“有些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一张嘴就是腌臜恶心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出息!”
孙癞子瞪眼,“你说什么呢?!”
“我说你呢!”那屠夫丝毫不惧,一把将刀摔到桌上,
“你难道忘了陈家夫人做的好事了?当年年荒,陈家夫人亲自分粮食,你们这才活下来,现在你们在这里一个个的癞蛤蟆要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泼皮样子,没得叫人恶心!”
旁边的观众也点点头,“就是,我说你们可不能知恩不报啊,这是丧良心的呀。”
孙癞子扁扁嘴,到底还是没有说话了。
从城门口进来了一辆马车,晃悠悠地在对街口停下。
高头大马,皮毛油黑发亮,哒哒地走过街道,后面的车四角弯弯翘起,刷了桐油的四壁在日色金黄的映衬下闪闪发光。
茶亭下的人一时都屏住了呼吸。
陈家大门很快打开,府内侍卫迎上来,另换下人抬进了府。
茶亭里的人都有些失望。
屠夫操起刀继续剁肉,阴阳怪气地说道,“有些人,想的挺美,其实啊,说不定连人家的门都敲不开呢。”
——被说中了,孙癞子几人不免羞恼。
他哼一声,“那又如何,她这么有钱,丈夫不还是找不到了。”
………………
陈府的大门被关上,外面的声音渐渐淡去,而里面的声音刚刚响起。
轿子停在二进院的院口,打发了人离去后,有仆妇在外面轻声唤道,“姑娘,请下轿吧。”
轿帘被掀起,一女子头带银簪,抬眼环视一圈人,点点头,干脆利落地下了轿。
那仆妇的搀扶动作顿了顿,似乎没想到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张口唤道,“姑娘辛苦……”
那女子却回头,手掀起轿帘,轻声唤姑娘下轿。
原来不是这个啊……
仆妇讪讪笑了笑,上前两步作势去迎那姑娘。
待到看清那姑娘的面容,仆妇一惊。
这么漂亮啊……
待到陈夫人在垂花门口接到那姑娘时,也是一惊。
这么年轻啊……
玉簪挽了云髻,半数扎起,耳边是青玉含翠的耳饰,连带着身上的青色裙衫都秀丽起来。云鬓雪肌,眉如远黛,目如含情,盯着人看的时候简直让人深陷其中。
此时那双含情目也看着她——
“陈夫人。”乔婉娩俯身一礼,含笑道。
在对面人观察她的同时,她也在观察对面的人。
陈夫人四十左右,衣着简约又华贵,看料子还是最新一季的。此时她并没有带太多簪子,而是绣金花边挑丝束带,配了一块红璎珞。面若银盘,倒是有些憔悴,眼睛红肿些。
陈夫人颤颤上前一步,也殷殷地说,“乔姑娘,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乔婉娩想起李莲花信里的话。
却暂时无心与她耽搁,只是问她李莲花的房间,由仆妇领了去。
“……天色已晚,为姑娘收拾好一处客房,姑娘且在这里歇下吧。”
乔婉娩点点头,谢过她的好意,推开了门。
房间里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乔婉娩眨眨眼睛,悠悠走过去隔着帘子看了看方多病,里面的人面色酡红,还病着。
乔婉娩就又去看书桌前的李莲花。
李莲花招手唤她过去,慢慢解释起来。
他说,“我们才出了元宝山庄第二日,方多病就发起烧来,昏昏沉沉地一直吐。”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吃错了东西,可是第二日我把了他的脉,用扬州慢才知道……他中了毒。”
“这毒霸道无比,倒不是毁人武功,而是驻身血管,待到血液循环,过遍全身,就会陷入昏迷。”
他又说,“不过倒也巧,方多病幼时病弱,身体并不能承受这异物,故而反应的快。他明日就约摸能醒过来。”
他还说,“那只香,我原本以为它是致人昏迷的,不是,它是迷醉人的痛觉的。我早应该发现,这股香,和芷瑜身上的香……多有相似。”
“现在想起来,应该是那人故意给方多病下毒。可怜他不察,中了计……”
李莲花最后说,“陈府夫人前几日在元宝山庄时就写信给我,请我来这里治病。索性离得近,我就带着方多病来了陈府。”
哦……
乔婉娩点点头,又看看床榻上的方多病,“但是,你的扬州慢会不会与他体内的内功相冲?”
李莲花也在想这件事,停下了笔,伸手递过来书纸,“扬州慢性温和,应当几日内不会有太大的排斥反应。等他醒来,就让他练这套功法吧。”
乔婉娩接过纸,翻看了几眼,惊讶,“扬州慢?!”
李莲花点点头,摇头晃脑地说,“方多病体内毒素已解,然余毒未清,不可久拖,索性就传了他扬州慢,也算好人做到底。”
——嘴硬,李莲花才不是随便会做好人的人。
乔婉娩看看方多病,又看看李莲花,忽然轻笑一声,“这下,方多病可真是李相夷的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