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爱与被爱(一)(1/1)
我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从小都在东躲西藏,依附着别人寄生。我不是小三的女儿,可笑吗?明明是原配,明明我父亲最爱我的母亲,可是我们却过着往常故事里小三才有的生活。
我父亲是被人包养的。
自我记事起,体弱多病的母亲带着我去不同的医院,到处搬家,她有花不完的钱却买不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那几年里,我只在一个学校完整的待过一个学期,所以根本没有朋友可言,而我的父亲我也很少见到。很多同学都说我是小三的女儿,我那时候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跑回去问妈妈,妈妈说,我不是小三的孩子,她和父亲是结过婚的。她拿出了那本结婚证给我看,结婚证上的父亲英俊帅气,妈妈温柔可人。
妈妈对我说:“你爸爸是高材生呢,重点大学毕业的,要不是我的病,他也不会走上这条路,他这么优秀的人...”说着妈妈就哭了起来。
“妈妈,你别哭。”我嘴上安慰着妈妈,可心里对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父亲不屑一顾,不过是个没骨气的男人罢了,我学着电视剧里的话心想。
妈妈爱这个男人也爱我,她将我照顾的很好,可在我六岁那年重病缠身的她去世了。无人照料的我终于见到了那个我没见过几面的父亲。妈妈死了他很难过,哭的很难看,我心里越发坚定了他是个没骨气的人的想法。
他不让我叫他父亲,而我作为失孤的远房亲戚家的孩子被他收养在蒲家。
这个男人甚至不敢亲自来接我,他安排的很好,叫蒲家的人去往乡下的老家来接我。
我还记得那天我第一次来到H市这座大城市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雷声、闪电噼里啪啦的打下来,天空泛着暗紫色的光,十分骇人。
也许这座城市也不欢迎我吧,我看着车窗外的雨滴重重的打落下来,我把手扒拉在车窗上,而旁边的叔叔却呵斥道:“你知道这车多贵吗?别乱碰。”我立马收回了手,不敢再动,看来那个男人在蒲家混得也不怎么样。
到达蒲家时,那个叔叔像是故意给我难堪,没有给我伞,我淋着雨瑟缩的跟在他身后,而我父亲却没有出现。
“蒲总回来了!”大厅里的佣人如临大敌,里面一丝不苟的站好,那个叔叔按住我,让我一起笔直的站在路边。
我对视上了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我愣住了,看着凝滞的雨滴再次急速下落。她下了车却没有向厅内走去,而是对着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旁边的叔叔立马回话道:“蒲总,这是林先生的侄女,前段时间失去了双亲,林先生叫人带过来的。”
这个漂亮威严的女人似是不悦,对着男人厉声说道:“叫你说话了吗?滚出去。”男人立马跪了下来,也是个没骨气的。
伞被丢在了一边,豆大的雨滴又重新打落在我的身上,我对着她大声说道:“我叫林韵文。”蒲总看上去对我很喜欢,但没有再多过问。
之后我作为玩伴,被安排到蒲二小姐身边,照顾着她,而之前那位叔叔我再也没有见过。
我知道蒲二小姐是我的妹妹,她长得很像她的妈妈,如同金雕玉琢出来的娃娃一般,我没有过朋友,她比我小两岁,从小就爱粘着我,在我身后跟着喊我“韵文姐姐,韵文姐姐。”可爱极了,这是我的妹妹我一辈子都会爱她,保护她。
小筠也是一个孤单的孩子,蒲总很忙,来看她通常都是检查小筠的课业,她要学很多东西,而那个爹却没有过多的权利来探视,他的第一要务是服务蒲总,而不是做小筠的父亲,更不是做我的伯父。
小筠要学很多东西,而我作为她的陪读同样要学,有次蒲总兴趣来了,也查看了我的课业,那是我第一次受到她的夸奖,当天晚上我高兴的没有睡着。此后,蒲总检查小筠的课业时通常也会顺带检查我的,之后的我更加勤奋的学习,而小筠却对这些知识的学习产生了厌倦。而这样的后果就是,小筠被罚站了,蒲总一如之前那样夸赞了我,可我却从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喜。
我怎么能超过蒲筠呢,我意识到了这个错误,从此以后在各方面再也没有超越过蒲筠。蒲总很喜欢看我,又好像不是在看我,但她对我并不上心,她只在乎蒲筠,我的一切都是顺带。
遗憾的是,小筠也不是蒲总心尖上的人,蒲总心里最在乎的人是蒲大小姐,蒲唯音,如果不是为了蒲唯音的病,恐怕小筠也不会出生。这种情况小筠很难不对蒲大小姐产生厌恶情绪。为了增进两姐妹之间的感情,小筠每周都要去庄园的另一边看望蒲大小姐。而我是没有这个权利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见过她,直到有一天,小筠在看望蒲大小姐后失踪了。整个蒲宅的人都在找她,而我也加入其中。
我碰到了同样在寻找小筠的蒲唯音,可以说是惊为天人,很难有比她好看的女孩,也大概是这样,老天给了她容貌和财富,却夺走了她的健康,她坐在轮椅上,看到我后屏退了身边的人,自己推着车来到我面前。
没有蒲总的严厉与梳理,蒲唯音十分亲和,她问道:“你就是林韵文?”
我点点头。
“小筠经常在我面前说起你,你帮我推轮椅吧,我力气不太够。”蒲唯音的命令不让人反感,我推着她的轮椅和她一起寻找着小筠。
“小筠说你才是她的姐姐,我不是。”蒲唯音冷不丁跳出来一句话,吓了我一跳。
“你别担心,我不生气,我确实做的不好,你能待她这么好我心里很高兴。”蒲唯音比我大不了几岁,心思却相当成熟。
“你应该知道,我身体不好,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希望你能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照顾小筠。”蒲唯音很坦然的说着,她看上去对于死亡并不畏惧。
我只能回道:“好的,大小姐。”
蒲唯音笑了,笑得很好看,说:“你是林先生的侄女,不是我家的佣人,叫我阿音吧。”
说实话我不是很敢说出这两个字,正要反驳。
“嘘。”蒲唯音将食指比在唇上,俏皮地指指葡萄架,我往那边一看,小筠在葡萄架下的长椅上睡着了。佣人很快赶了过来,将小筠抱了回去,我也必须要回去了,蒲唯音扯了扯我的袖子,对我说:“以后你和小筠一起过来吧。”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件事需要蒲总答应,她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蒲唯音发了高烧,陪同蒲筠的那批人被辞退了,而蒲筠也被蒲总罚跪。夜里我帮小筠上药,她年纪小,从小被保护的很好,许多事情想不通,抽抽噎噎地向我哭诉:“我就是想自己走走,根本不要她来找我,现在她病了又要怪我。”
我不能多说,我知道如果我向着蒲唯音说话的话,小筠会更加厌恶蒲唯音,我想着等小筠在大些懂事了就好了,没想到第二次和蒲唯音见面后,这个美的超脱世俗的少女终究还是被上天收走了。
第二次见面并不愉快,我也明白了蒲唯音说的话相当于蒲总说的话,如蒲唯音所愿我和小筠一起来看望她,很巧的是蒲总也在,看到平日里对自己很严格而对姐姐温声细语的小筠很生气,她发了脾气后跑了出去,我跑去追她,却摔破了膝盖,小筠看我受伤了,跑了回来,哭泣着,而蒲总推着蒲唯音走过来。
那是蒲总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摸我的头,她说:“痛吗?”我摇了摇头不敢看她。
而且发红的耳尖没有逃过蒲唯音的眼睛。
蒲总很忙,即使是蒲唯音也没有办法让她停下脚步,她很快就离开了,小筠哭累后,睡着了,佣人将她抱到床上睡觉。本来要去陪她的我被叫住了。
“韵文陪我去走走吧。”
我推着轮椅,和她一同漫步在开满花的花园里,那时的我还不懂自己的情感,而蒲唯音却看了出来。
她颇为忧心的说:“韵文,你长了一张很好的脸。”
“什么?”我不懂她的意思。
“你和我父亲长得很像,比林先生还要像。”
我愣住了,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蒲总总是不知不觉的看向我,为什么第一次见我就问了我的名字。
“韵文,我妈妈一生只为我父亲着迷。”后来我彻底了解到自己的情感后,才意识到多年前,她已经对我提出了警醒,让我不要沉沦,可惜我没有她的聪慧,没能领悟。
回过神来后,我继续推着她到了凉亭里。
她给了我最后一句忠告:“韵文,你要隐藏好自己的情绪才能保护好自己,至于林先生以后不要再见他了。”
我如遭雷击,她居然知道这座庄园里的一举一动。许是出于对发妻的愧疚,我那个父亲,会偷偷摸摸来见我,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蒲总知道吗?”我犹豫的问道。
“妈妈暂时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不知道。”蒲唯音看着蔚蓝的天,不染世俗的眼睛里露出些许的渴望,我那时还不懂。
“守护好你和林先生的秘密是生存的关键,韵文,你一定要好好待小筠。”我想这个智多而近妖的少女应该是知道我和我父亲的真实关系的,蒲总这么忙,而蒲家却井然有序,这一切都是蒲唯音的功劳。
可天妒英才,一周后,蒲唯音就去世了。
我也终于明白那丝渴望是对于生存的渴望。
我想蒲唯音肯定知道自己的死会带来什么影响,也知道林先生会干些什么,总之,蒲唯音去世后,蒲总的情绪越发阴晴不定,而林先生惹怒了蒲总,念在他是小筠的父亲,他被遣送到了别的庄园,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
与此同时,我原本安静平常的生活被打破了,没有了蒲唯音,加上蒲总没空管理,整座庄园里的歪风邪气开始暴涨,从此我耳边的讥讽再也没有少过。
我的所有都要配合小筠,包括上学,比她大两岁的我,一直以来都是和她一个班,托她的福,我的经济方面从来没有紧张过,而成绩上一如既往的她第一我第二。
随着年纪渐长,我越来越明白蒲家在H市的地位,而小筠的性子越来越古怪,和蒲总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我管不住她,也没有立场管她。很多人刻意接近她,带她去尝试各种蒲总不允许她沾染的东西,高中时期我不知道多少次将醉酒的她背回家,我知道她是想让蒲总放下繁忙的工作能好好的看看她,可惜蒲总通常说两句就会匆匆离开,留下小筠在家里痛哭。
大概是我时常跟在小筠身边,她的狐朋狗友们特别喜欢在我面前表现他们的特殊性,用着讥讽的目光看着我,我觉得好笑,都是小孩的把戏,自从蒲唯音死后,我的真实情绪没有再外露过,我也信奉着承诺,照顾着小筠。
可是我没想到,小筠会对我生出那样的感情,她已经许久不叫我韵文姐姐了。
“林韵文,我喜欢你背我。”
我背她回家时她在我耳边这样说着,我的耳后传来温柔柔软的触感,而我的心却彻底凉了下来,我想把她放下来,她却缠紧我,说:“不许放我下来,林韵文,我头疼。”没办法,我对她很容易心软,见我没有放她下来,她颇为得意,我以为她不会再作妖了,可没想到她在我耳边说:“林韵文,我喜欢你。”
我心里很慌张,但还是镇定的搪塞过去说:“你是我的妹妹,我也喜欢你。”
“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小筠反驳着我。
“你喝醉了,分不清很正常。”我依旧坚持道,“你放心,我一辈子都是你的姐姐,我会爱护你一辈子。”
小筠从我的背上跳了下来,说:“我姐姐早就死了,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姐姐。”小筠一生气就容易口不择言,我不会怪她,只是严肃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我从来没有对她展现过这种神色。她明白了我的拒绝与决心,对于骄傲的她来说这是一种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