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1/1)
吴婉清散着头发,穿着干净的白色里衣,坐在床边上,膝盖上放着刚叠好的几件衣裳。看他从屏风后出来,抬头就是一笑。
都说灯下看美人,又有情人眼里出西施。于是,放在薛怀安这里,此情此景就如同灯下看西施了--就算是真西施此刻来了,怕是薛怀安都不会觉得有眼前的女子美丽。
“怎么头发还都滴着水呢?现在入秋了,小心中了头风。”吴婉清把叠好的衣裳放在旁边,站起来从桌上拿了条布巾,“傻站着干什么?坐下啊。”
“啊?哦!”薛怀安木硬硬的坐下,吴婉清站在他身后,细心的为他擦干头发,她的手劲有点大,但薛怀安却舒服得一个劲朝后靠。
“你这大湿脑袋,小心弄湿了我衣裳。”吴婉清被他这癞皮样子弄得没辙了,笑骂了两声,“行了,擦干净了,你先坐着别动。我让他们进来把水抬走,回来给你顺顺头发,否则明早起来一团乱麻,要梳头可就麻烦了。”
“嗯。”薛怀安手按着搭在脑袋上的布巾,脸上热热的,心里暖暖的。
已经入夜了,有是薛怀安和吴婉清两个人在房里,这个时候进来抬水的就都是粗使的婆子了。她们的动作爽利干脆,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不但洗漱用的杂物都被清理干净,就是地面也重新清理了整齐。
房里又只剩下了两人,吴婉清拿过了梳子,小心的为薛怀安整理头发。
夜越发的深了,蜡烛噼啪两声,跳了两个灯花。薛怀安闭着眼睛,只觉得若是现在这一刻能够长长久久的持续下去,那才是神仙也不换额日子呢。
“行了,去床上吧。”
“婉清?”
“这东西收拾了一半呢,我再收拾……”
“婉清!”
“好……我也一块睡。”
薛怀安躺里边,吴婉清躺外边,两个人肩并着肩。吴婉清一向好眠,头沾了枕头,很快便坠入了甜梦。薛怀安听着吴婉清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却把眼睛睁开了,从平躺变成了侧躺。
她的身上一如往常的只有皂角合着艾草的味道,不似其他丫鬟婢女,胭脂香粉的味道甜到腻人。薛怀安小心的凑近了些,下巴几乎蹭到了吴婉清的肩膀上,他轻轻的伸出胳膊,搂在了吴婉清的腰上。
“嗯?”吴婉清睡得快,却又睡得轻,已察觉到薛怀安有动静,眼睛就睁开了,“要起夜?”
薛怀安尴尬,从小相伴着长大就这点不好,自己的日常琐事,吴婉清都一清二楚:“没。”
“那是做恶梦了?”
薛怀安刚要否则,却愣住了。因为吴婉清说话间也侧了过来,一条胳膊从他脖子下面伸出去,另外一条胳膊直接一搂,两条手臂就紧紧的把他圈在自己怀里了。
薛怀安的鼻子尖就顶在吴婉清的胸口上,呼吸之间……他发现吴婉清身上其实也有甜味的,不是来自于香料,而是来自于她自己……
“别怕,睡吧。”
面对这意外之喜,薛怀安光明正大的抬胳膊也搂住了吴婉清,终于心满意足的睡去了。
薛怀安回到家里之后,他的生活轨迹稍微发生了一些变化。
过去薛怀安也有接触到政务,但他并没有真的亲自上手,都是在一边旁听。现在,薛怀安却是有了真正的他自己的活计了,在昭武将军孙英麾下做一副将。
孙家也算是乾州新兴的武勋世家了,已经在衍国公麾下为将三代,如今孙家在军中的老少爷们也有十几号人了。
孙英是个方面大汉,为人板正,他也知道薛敬轩这是有意让薛怀安在军中发展,就下了死力气“帮助”薛怀安。当初还和德王对峙的时候,孙英就敢让薛怀安带一队人马出去做游骑哨探,后来又让他跟着军中老手的厮杀汉们去割地方的舌头刺探剧情。
薛敬轩都是薛怀安带人回来才知道的,顿时是又惊又怒。
但薛怀安却很适应这些事儿,与敌人狭路相逢勇猛彪悍,偷摸进敌营冷静凶残,便是照看他的老兵,也都是赞一声“虎父无犬子”“不愧是国公爷的麒麟儿”,到是反而给第一次独立掌军的薛敬轩挣了颜面。
回到了廖廷,薛怀安身上的副将之职也没撂下,即便秋色渐浓,冬日将至,薛怀安也依旧是见天的朝外跑。
他的老师大儒沈洪文也从国公府搬了出来,虽然依旧是薛怀安的老师,但同时也开始担任一些幕僚的工作。
“哎……要是我也能搬出去就好了。”这日薛怀安回来,洗了澡,趴在床上,看吴婉清给他改内甲--就是那件薛怀安出征前,吴婉清给他做的,万幸的是并没用上过。但到了现在,这件内甲也变小了。
“大郎,靠那边去点,小心扎着你。”吴婉清到边上躲躲,这劳神劳力的活,她做起来却眉开眼笑的--内甲小了,因为薛怀安长大了,胸膛变得更厚实了,肩膀也变得更宽阔了。
“哦。”薛怀安挪了挪。
军营里的军汉们,谁都不知道那小大人一样严肃,小疯子一样悍勇的薛副将,国公爷的嫡长子,却也有这么老实听话的时候。
“怎么突然想着搬出去?”
“搬出去了,你就不用这么拘束了。”薛怀安转了个身,仰面躺着,两腿翘着,脚丫子一摇一晃的,“爹说三年后才搬到承颐阁去,一大家子还都挤在这边。”
吴婉清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咬断了线头道:“起来,试一试。”
“哎!”薛怀安立刻蹦下了地。
“地上凉!快把鞋穿上。”
“哈哈哈哈!”薛怀安看着吴婉清一脸着忙慌的样子,一边踩在鞋子上,一边笑得无比惬意。
吴婉清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薛怀安,最后也只能叹一声,把内甲扔给他:“笑什么?快穿!”
薛怀安穿上了内甲,把自己展示给坐在炕边上的吴婉清:“正好。婉清,是不是要再放大一点,免得我再长大了麻烦。”
“这种东西怎么好做大了?”吴婉清抬手帮薛怀安整理,让他穿着更舒服些,“当初做给你,防身是一方面。更是为了平常你穿着铠甲的时候,不要磨破了皮肉。你看就算是穿着它,你身上还有磨坏了的地方呢,内甲上也有了印子,这要是不穿……”
吴婉清指着内甲上,主要集中在肩膀和腰线的位置上的几道磨痕。
她这些不是为了给自己敛功劳,而是出于担忧与关心。她的眼神都放在了内甲上,却不知道薛怀安的眼神都放在了她的脸上。吴婉清一脸的忧虑,薛怀安却是一脸的甜蜜。
“贴身的你穿着才舒服,要是做大了,那不止铠甲磨人,这内甲也变得磨人了。”
“好,都听婉清的。”
这件内甲看起来粗陋难看,薛怀安却知道,为了做这件衣服吴婉清可是自己掏了不少的东西。毕竟做衣裳主要用的牛皮等物,可是内宅女眷份例里没有的。
“那你跟我说实话,这衣裳是真的不大不小吗?”吴婉清却担心薛怀安为了节省,死咬着不说。
“自然是正正好好的。”薛怀安握着吴婉清的手,抚摸内甲的边沿,“你瞧,一根指头都是放不进去的。”
薛怀安也快十二了,饮食跟得上,又常年打熬根骨,身高虽然差点,但是也已经是一身硬板板的肌肉了。吴婉清被他拽着摸了一圈,放心了内甲的大小,就忍不住想起了别的:“大郎可真是个男儿郎了。”
她这笑的一脸的欣慰,薛怀安被她摸得正心口扑腾乱跳,这一句话顿时就如同被迎头泼了冷水:“哈哈,那是自然!”
这郁闷就算是当天夜里薛怀安又与吴婉清相拥而眠,都没能平息下来。
第二日,他忙完了军中的事,就跑去杜府找他的伴读杜瑞去了。
两个侍读早就从他的院子里搬了出来,原本也是住在公府里,不过却是跟洪先生住隔壁去了。后来薛怀安年初的时候随军出征,他俩也就直接搬回家了。现在薛怀安回来了,俩人也没回去,同样开始领了差事办差了。
薛怀安为什么找杜瑞?因为杜瑞也有个年纪大他许多的妾室,名黄奴儿的,且这妾室也是与杜瑞打小一块长起来的,年长他许多。
杜瑞去年秋天娶了正妻,以他的年纪来说有点早,私下里也有人传说,是杜瑞正妻娘家赵家那边的要求。因为杜瑞这妻子本来就比他年长两岁,那边担心,万一老公爷去了多等一年,那可就真成老姑娘了。
结果事实证明他们家这是做对了,薛敬轩直接守孝三年。寻常百姓还能够不忌讳,可是靠着衍国公府这棵大树,为将为官的,不管心里怎么骂,都得老老实实的把三年守孝的样子做好。至少嫁娶过寿这些事,是不能办了。
外人对赵家嫁女的评价传进了薛敬轩耳朵里,他当然不舒服,但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