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坠楼（1/1）

冯芷颜在湖边站了很久，才提起沉重的腿，慢慢往摘星楼走去。

先前皇后下令，要领着众女眷爬楼，登高望远。

所以她是趁着没人注意，偷溜出来的。

途经花园里的假山时，她却险些撞上了从里面出来的宁乐公主。

宁乐公主神情有些慌张，快速往假山里瞟了一眼，然后戒备瞪着冯芷颜，“你怎么在这里？”

冯芷颜不懂她为何这么生气，怕引起误会也没说是来与慕尧尘谈话的，撒谎道：“如厕，没找到茅房，迷路了。”

宁乐公主半信半疑，“皇后那边应该已经领着女眷登摘星楼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她半点没提自己为何从假山里出来，半拉半拽着迷迷糊糊的冯芷颜离开了。

不一会儿，假山后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突厥人的锦袍，领口歪歪扭扭的似被拉扯过。

他看着两道窈窕的身影远去，手指抹去唇边沾上的胭脂，轻嗤一声笑了。

他不是别人，正是突厥大王子巴特尔。

冯芷颜被宁乐公主拉扯着一路往摘星楼去，路上她想跟宁乐公主好好谈谈，看能不能讨回水晶灵芝。

只还没想好怎么说，就碰上了皇后派来找她们二人的宫女。

有外人在场，那就更不好说了，她只能压下那千言万语，一道往摘星楼去。

摘星楼共九层，站在顶层往下俯瞰，可将整个皇城尽收眼底。

冯芷颜深深吸了一口高处的空气，觉得十分清新。

旁边是马场，景帝领着文武百官，正在玩射柳游戏。

所谓射柳，便是将装有鸽子的葫芦悬挂在柳枝上，人骑着骏马绕骑三周，以弓箭射葫芦，矢中葫芦鸽子飞出，以飞之高低定胜负。

此时，马场上的射柳游戏已经开始，摘星楼上的众女眷便齐齐挤在栏杆处，伸长了脖子看哪家夫君的鸽子飞得最高。

人挤人，又十分靠近围栏，冯芷颜觉得不妥，扭头去找慕老夫人，想把人带到楼里面去。

只老夫人不知什么时候从她身边走开了，此时已经和宁乐公主站在了摘星楼里。

不过老夫人好像并不喜欢待在楼里，她不高兴推开宁乐，一溜烟钻进人群里，也往围栏这边挤来。

宁乐拦不住，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要把老夫人带回去，只看着围栏处人挤人的场面，不知为何又突然却步了。

一眨眼，冯芷颜发现老夫人已经兴冲冲地挤到了她身边，正伸着脖子，兴趣盎然地同其他妇人，眺望着马场上的情况。

而人群越发拥挤了，把冯芷颜都挤得贴在了围栏上。

冯芷颜心里那根危险的弦瞬间绷紧。

她哄了老夫人几句，想把人带离这危险之地，但老夫人头也不回地拒绝了，“我不要！我要看我家混小子射柳！”

冯芷颜无奈，试着自己往里面挤，然人贴着人已经无法动弹了，面前仿若有一堵人墙将她死死拦在了围栏处。

眼见外面露台朝着失控的情势发展，坐在楼里喝茶的玉珍长公主，眸光一闪，恶毒之意从眼底快速划过。

她越过人群，看见被挤在围栏住满头大汗的冯芷颜和慕老夫人，嘴角缓缓露出一抹冰冷的笑。

然她当看见隔离在人群外的宁乐公主时，又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宁乐公主撞上嫡姐凶狠疑惑的眼神，神色一滞，慌张地低下了头。

马场下，慕尧尘骑着身下骏马正绕场三周，准备搭箭射柳枝上的葫芦。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的英姿飒爽吸引去。

唯有看台上的突厥大王子摸着自己的嘴角微微出神。

他想起假山后的那一场温柔乡，意犹未尽地笑了。

风中隐约传来女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他若有所感朝摘星楼的顶层看去。

那里，女子的身影重重叠叠，骚乱不已。

巴特尔眯起眼睛，努力去寻找那抹熟悉的香影，找了几圈没找到。

也是，假山后他已经提醒过她，想来她不会将自身置于那危险之地。

摘星楼顶楼第九层，众女眷都挤在露台那里，挤得水泄不通。

被挤在中间动弹不得的几位夫人察觉到了不对劲，喊着让后面的人往后退一些。

然话刚落，那年代久远的露台突然“吱呀”一声传来刺耳的声响，似承受不住上面的重量，它颤了颤，猛然崩塌了一角。

“啊！！！”站在最前边围栏处的几位夫人一下子往楼下坠落。

冯芷颜和慕老夫人猝不及防间，也掉了下去。

耳边风声呼呼，冯芷颜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摘星楼上一片尖叫。

那声响被马场上的人发觉，他们循声看去，发现摘星楼的露台竟然崩塌了时，惊呼着纷纷站起身。

慕尧尘勒停身下骏马，也拧着眉往摘星楼看去。

待看到掉落下来的人中有两道十分熟悉的身影时，他面色惊变，厉喝一声踢着马肚，往摘星楼下飞驰而去。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眼看离地面越来越近，冯芷颜在空中七手八脚地挣扎着，想抓住摘星楼上的东西止住下坠的趋势。

功夫不负有心人，掉到第五层时，她阴差阳错抓住了露台外的栏杆。

一个满头白发的身影与她擦肩而过，往下掉，冯芷颜赶紧伸手拉住了慕老夫人。

霎时，两个人的重量全都集中在了她抓着栏杆的那只手上。

然冯芷颜不过一寻常的娇弱女子，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咔哒”轻响，她肩关节错位了。

冯芷颜身躯颤抖，疼得眼前发黑。

摘星楼上的宫人惊慌地从顶层跑下来。

然冯芷颜撑不到宫人前来施救了，她那只胳膊疼得像从肩膀处生生撕开一样。

如今的抉择就是，要不两人一起跌落楼下砸成肉泥，要不放弃慕老夫人，这样也许冯芷颜还有一线生机能等到宫人们前来。

冯芷颜下意识往底下的慕老夫人看去，心中陷入了挣扎。

她久久拿不定主意。

就在她的手终于支撑不住，从栏杆上脱落时，她本能地一甩，将慕老夫人甩进了第五层的摘星楼里。

她却如失去翅膀的蝴蝶般，加速往底下坠落。

耳边风声呼号，仿佛在为她送葬，冯芷颜苦涩笑了，她也想活，也想自私放开拉着慕老夫人的手，但奈何就是做不到心狠。

罢了，下次投胎时做个心狠的人吧。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等着死亡的剧痛降临将她带走。

然黑暗中，一阵激烈的马蹄声飞快靠近。

似有人在呼喊着什么，冯芷颜听不清。

她腰间一紧，像被什么抱住，搂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鼻尖充斥着熟悉的冷香。

冯芷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绚烂的日光从头顶直射而下，男人的五官氤氲着一层光晕，既俊美又神圣，像是救人出地狱的神祇。

慕尧尘……

冯芷颜嘴唇翕动，想叫出那个名字，然她手臂撕心裂肺的痛，小腹也针扎般刺疼，一股热血从她身下涌出。

眨眼染红了她的裙子，也染红了慕尧尘抱着她双腿的手臂。

慕尧尘眸光一颤，不可置信抬眼。

冯芷颜眼神涣散，将男人的脸深深映在脑海里，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