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鳞甲退却百花杀(1/1)
“缙云慕!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南宫翎将军将营帐的东西摔得满地翻滚,怒斥缙云慕。
“你私自放走郦国质子,你知道吗,你放走的仅仅是一个人,而你舍弃的是上百,上千条人命啊!”
南宫翎将军拔出剑架在缙云慕颈侧,缙云慕也不还手,任由着南宫翎将军打骂。
南宫翎瞪着眼睛,责问他:“你对我,对那些死去的将士,对可能会因你此举而丢掉性命的将士,作何交代?!”
“……”缙云慕无法反驳,昨晚说是冲动,可是经过再三思量;说它是正确的,可他却从没有想过后果。
他的确有愧,愧对陈南,愧对葬身异地的亡魂将士,愧对跟随他征战多年的兄弟……
他总是觉得缙云霄厌恶战争,不理政事是孩子气,可他自己呢?他又何尝不讨厌看着无辜的性命白白葬送!何况,是一个会替他耐心包扎伤口,能在他面前放下所有心中包袱的人。
缙云霄深知此事哥哥犯了严重的错误,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他理解哥哥,只不过是不想平白丢条性命罢了。
“云慕啊,云慕……我与你父亲征战多年,他也是一个善良的人,可你知道吗?所谓的善良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吗?你又可曾知道要有多少人为你的善良付出性命?”
缙云慕字字铿锵道:“我愿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你可知你放走韶棠和私通敌国没有任何两样,军法处置!这是死罪!”南宫翎将军语气更加愤慨。
“请军法处置!”缙云慕也是下了狠心,不是求情宽恕,却是厉声要求。
一旁的缙云霄听到这实在忍不下去了,立马半屈跪下恳求道:“南宫翎将军,看在兄长多年杀敌,从未有过二心的份上,饶过他这一次。”
“……”
南宫翎将军只觉眼前一黑,直着身子晃荡了一下,缙云霄赶紧上前扶住他。
南宫翎松开握紧的拳头,慢慢垂下架在缙云慕脖子上的剑,随着剑哐嘡一声掉在地上,南宫翎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
又扶起缙云慕,语重心长的道:“一子错,满盘乱,那么,现在你就只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拍去他身上的灰尘:“去刑部徒隶那领二十大板!”
缙云霄央求道:“马上就要上战场,二十大板身体会吃不消的,恳请将军收回成命!”
南宫翎怒甩衣袖,愤愤离开,缙云慕也不等回答就去徒隶那领罚。
二十大板,足以让一个身体强健的人下不了榻,何况是一个满身伤痕的人。
缙云霄费了好大力气将哥哥送回他的营帐,请来军医照料,又费了好些功夫。
但他不能一直陪着哥哥,他见过因战乱而无家可归,食不果腹的人,现在危难当头,他也得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去守护一方百姓。
“近来不可动武,还未正式开战,就算再怎么着急也需休养几日!”军医再三叮嘱后去熬药了。
缙云慕趴坐在榻上,一撇头看到了一个精美的黑朱色瓶子,再定睛一看,闪耀的红宝石镶嵌在上面,这不就是韶棠的那个药瓶么。
韶棠走前担心缙云慕再次受伤自己硬撑着无人照料,就把自己的药留下给他。
缙云慕使尽全身解数,拿起那瓶药,牢牢握在手里,这是他最后的安慰。在韶棠面前,他能毫无保留的展示自己,不必隐瞒他的伤痛和喜乐,可现在这个人走了,他如同一只受伤的狮子,身上的责任使他不能向他人寻求安慰,只能自己躲起来,舔舐自己的伤口。
三日后,说巧不巧,伤还未愈,敌军来犯!
缙云慕不听众人劝告,硬撑着上了战场。缙云霄担心哥哥,也知情况危急,披上战甲,想要并肩作战。
双方交战,缙云霄此时脑中一片空,不是被敌人浩浩荡荡的声势所震慑,难以相信接受的是领头的主帅是江泽渊!
他原以为之前看到了拓跋熙辉,那么江泽渊就不会插手此事,此时,两人若不交手,倒也无甚相干!可若交手了,他们要怎样样面对彼此?
江泽渊也乱了阵脚,他所了解的缙云霄向来不插手军政,几月不见,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厮杀在一次次的击鼓声中愈演愈烈,满地的鲜血浸透土壤,穿着战甲的将士奄奄一息的挣扎着,双方的旌旗在空中飘扬。
缙云霄大口喘着气,抵挡着四面八方围剿的敌军,泪水将他的头发浸湿,贴在额头,攢成一根在眼前,向敌人怒展着自己无所畏惧的眼神。
脸上是刺杀敌人时喷洒溅到他脸上的血渍,满身狼藉,他已然忘记自己是最爱那白裳加身,怕脏无忧的少年了。
陈南的士兵本就相较北离少得太多,刚上战场时,士兵见到如此多的敌军,脚一哆嗦心中由生畏惧。
沙场,是心战!心中生了畏惧,又怎么会赢呢?
缙云霄一看陈南的士兵被杀的所剩无几,可更令他心惊胆战是哥哥此时被团团围住,站在哥哥跟前的是江泽渊!
缙云慕试图花尽最后的力气杀死眼前的江泽渊,而江泽渊一面斩杀陈南将士,一面心有余悸的想要离开这。
敌我不同志,志如天上云。云有千万朵,朵朵荡碧落。
江泽渊,不能因为缙云慕是缙云霄的哥哥而与自己的兄弟兵刃相见,但他也无法做让缙云霄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事。
缙云霄见哥哥处于危难关头,想要去帮他,可眼前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围剿过,他分不开身,没帮上哥哥的忙,反倒因为分了神,自己挨了一刀。
缙云霄发了疯似的绞杀眼前的士兵,就快要成功了,可缙云慕此时正要朝江泽渊刺去,被身后一士兵狠狠用枪刺入胸膛,贯穿心脏。
缙云慕嘴里吐出鲜血,奄奄一息的望向弟弟,眼里是不舍和担忧,最后重重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啊——!”缙云霄吼得撕心裂肺。
缙云霄骤然眼角发红,赤红的眼睛难以置信的目睹眼前的一切,他哆嗦着身体将眼前的士兵一一斩杀。
江泽渊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他惊慌失措的看向缙云霄刚好眼神撞见他那双怒不可遏的眼睛,他不知如何面对缙云霄,心里充满了愧疚。
这场战打了好久,陈南兵力快要抵不住,南宫翎将军命打开城门回城,能保住一命便是一命。
双方停战休整,而缙云慕却滴水未进,南宫翎将军也悲痛欲绝。
就连缙云慕的尸首缙云霄也没法带回,他失去了最疼爱他的哥哥,没有人会护着他,照顾他。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陈南传来消息,陈南以每年进贡百两黄金,千匹丝绸,一半的赋税为代价和永昌国结盟,说服永昌国出兵。
永昌国,位于东部,与北离、北渊、城南三国接壤,是纵向的大国,可以说地大物博。
这个国家主张顺治,虽兵力强盛,经济繁荣,但却与世无争。
之所以答应陈南的请求不仅是因为陈南提出了优厚的条件,更是因为陈南国先祖与永昌国先祖曾是挚交,定下了世世代代的契约:如一国有难,定要支援,背约期者,魂灭国亡。
永昌国是个重情义,讲信义的国家,陈南又以陈南长公主陈芷曦远去和亲的交换,让两国的关系更加紧密。
现如今永昌国是陈南最后的救命稻草了,虽说这个结盟的契约,可以说会使陈南国库亏空,百姓流亡,但至少能保住祖籍,停战后再做定夺。
夜里突然有动静,到士兵警觉一看,是一具尸体。
“是缙云将军,是缙云将军的尸身!”一个士兵拿着火炬定睛一看后大叫起来。
缙云霄冲了出去,推开人群挤进去,看到哥哥的尸首。
缙云慕的尸身已经被打理过了,脸上的血渍已经被擦净,本来已经散乱的头发也好好的挽了起来,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就像缙云慕每次抹完药的味道。
云暮海棠韶华年,那份恩情韶棠报了。
他磕得头破血流,从兄长鼎羽那里要来了尸身,轻轻的擦净缙云慕的身子,含着泪为他绾发。看到那满身的伤,他害怕缙云慕会疼,拿出药最后一次替他敷上。
“缙云慕,你又欠了我一次,你连谢谢都没有,是不打算还了吗?”说着恶狠狠朝他的胸口拍打。
他俯身在缙云慕上,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里流出,划过鼻翼流进另一只眼睛,打到刚换好的衣服上。
他把缙云慕送到军营后,就离开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骗弟弟,身上一点都不痛,他为什么不骂骂缙云霄啊!
他再也忍不住了,双脚砰的一下跪倒在地,抱着他大声嘶吼。
“啊——!哥!”
整个军营上方,回荡着阴沉,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这是来示威了吗?深夜潜伏进来,把我方将军的尸首就扔在这!”南宫翎将军还在怨声载道。
“定会让他们千倍百倍的偿还!”缙云霄低着头在哥哥耳边暗暗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