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高塔孤王的终局（下）（1/1）
瓶塞打开，混合着果香和花香的酒味飘出，缠缠绕绕布满了整个大殿。
迭卡拉庇安眉头一皱，“这是什么酒？”
“千风佳酿，是蒙德人的一种自酿酒，因为每家每户加入其中的材料不同，所以酒的味道也是千奇百怪。虽然没法拿来售卖，但蒙德平民对于酿造这种酒始终乐此不疲。”丹羽脸上露出了无奈地微笑，“哦，对了，这瓶酒来自2600年后的蒙德，来自一片叫做风起地的大平原。”
“蒙德没有这样一片土地。”
“你死之后就有了。”
“……”
“新的风神以无上神力吹散了蒙德的冰雪，将群山削平扔到远海，创造出了尘世七国中最适宜人类栖居的新蒙德，这就是你死之后的历史。”
迭卡拉庇安沉默许久，突然摇头道：“这不可能。即便是我，也没有如此强大的神力，能够改变整个蒙德的地形和气候，否则我早就这么做了。”
丹羽没有驳斥，反而非常认真地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2600年后，安德留斯已死，伊斯塔露不知所踪，新任风神巴巴托斯，也就是古恩希尔德家族信仰的那个千风精灵，虽然是个酒蒙子，但嘴巴严得很……当然，我也有自己的猜测，想听听吗？”
“当然。”
丹羽从废墟里找了两块石头，随手削了两只石碗，斟满千风佳酿，将其中一只推向迭卡拉庇安，随后开口道：“风神改造蒙德是在祂登临神位之后不久，换言之，原本只是千风精灵的巴巴托斯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成长到如此地步，除非祂继承了某些力量。”
“结合安德留斯的隐退和你的死亡，我怀疑祂继承的力量就来自于你们。北风狼王的力量一大半属于冰元素体系，因此如果没有你的力量，巴巴托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成长到能够改造蒙德的地步。这也是我为何敢肯定，你并没有将怨恨洒向蒙德，反而成全了新的风神。”
迭卡拉庇安思虑许久，摇头道：“即便结合我的全部力量以及安德留斯的风元素力，也做不到你所说的那种事。”
丹羽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微笑道：“这就涉及到另一个猜测了。巴巴托斯在改造完蒙德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沉睡，2600年间只苏醒了三次，第三次苏醒就是在我那个时代。当他第三次苏醒时，所表现出的力量甚至连凡人中的强者也不如。”
“如果他真的强大到能够大规模改造蒙德地形，怎么会虚弱到那种地步？说什么因为放弃统治蒙德而虚弱，我是不信的。关于这一点，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透支了力量。”
“听说统治须弥的草神大慈树王也因为透支力量而退化成了孩童大小，所以这种猜测并非无稽之谈。”
迭卡拉庇安摇头道：“很遗憾，你的猜测不对。我不认识你所说的大慈树王，但你说的那种退化倒是很像草元素的特性。可惜的是，风元素之神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我从未说过这是风神自身的能力。”丹羽摇头道，“别忘了，古恩希尔德家族所信仰的神灵可不止巴巴托斯一个。”
迭卡拉庇安身躯一震，“伊斯塔露？”
“没错。我的猜测是，伊斯塔露帮助巴巴托斯借来了此后数千年的力量！正因一次性挥霍掉了此后数千年的力量，巴巴托斯才不得不长期沉睡——以那家伙的性格，我才不信他会自愿睡上几千年。”
“也是因为透支了此后数千年的力量，即便他偶尔苏醒，也没无法动用多少力量。不是他没有力量，而是这些力量已经被借给了几千年前的他本人，在当下自然就是不存在的事物了。”
“所以，他才会自称为七神中最弱的一个，才会几千年都不看顾蒙德一眼。作为一个性格自由的神，为了蒙德的自由和幸福，他甘愿放弃了自己数千年的自由和幸福，连最喜欢的酒也没得喝……”
迭卡拉庇安愕然良久，最终低头道：“祂竟然愿意为人类做到这种程度吗？和他相比，我所做的一切确实算不上什么……不过我依然不甘心！明明是我庇护了所有人！他们为什么要背叛我！”
丹羽微微摇头，将他对劳伦斯族长说过的那番关于“马尔萨斯陷阱”的理论重复了一遍，最终长叹道：“没有人背叛你，迭卡拉庇安。人们很早就开始向你祈祷，但你的高傲让你听不进人们的祈祷，只是自顾自地给予人们你说想象的幸福。正因如此，人们才不得不踏上反抗之路。说到底，所有人都只是为了生存而反对你。”
迭卡拉庇安无言以对，失魂落魄地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我的本意并不是如此……我明明公平地爱着所有人……”
“我当然相信你，迭卡拉庇安。但作为一名统治者，仅有爱是不够的……你需要比所有人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还得听得进人们的意见，不能仅仅一厢情愿地用你认为好的方式对待他们……更何况人类从来就不是什么完美的生物，他们需要引导，需要鞭策，需要教育，就像父母对待孩子那样。”
迭卡拉庇安露出了怅然之色，“愿意听听我的解释吗？”
“当然。”
迭卡拉庇安望向灰雾深处，似在凝视着烈风王都，“我的力量不够强，也没有时间执政的帮助，我能做到的极限就是建起风墙，庇护这里的所有人……而这一切不是没有代价的。你也看到我身周的狂风了吧？那狂风让我视线模糊，听不见声音，几乎让我耳聋眼瞎，这就是维持叹息之壁的代价……久而久之，我几乎忘记了如何与人交流……”
丹羽愕然道：“大家都称你为高塔孤王，因为你从不回应人们的祈求，难道是因为……”
“这样啊……没错，这是因为我根本听不见人们的祈求，只有实力强大的风暴祭司能够偶尔传来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语。因为担心本体周围的风暴伤害民众，我也很少离开高塔，即便接见臣属也是通过大殿中的虚影。我只是在被困之前给风暴祭司们留下了信条，比如无差别的庇护人类，公平分配给所有人土地和食物……”
原来如此！原来所有这一切只是一场命运的巧合！迭卡拉庇安庇护人类的代价竟然是被风暴囚禁！
只可惜他没能预料想到人类会快速繁衍，烈风王都的土地会变得贫瘠，只以为一切都能永恒不变！于是经过千年时光，人口终于达到临界值的人类终于不可避免地发起了抗争，这才酿成了如今的悲剧！
想明白这一切的丹羽不由唏嘘道：“这不能怪你……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迭卡拉庇安苦笑摇头道：“如今讨论对错还有何意义？或许命运就只是安排我庇护蒙德人一时吧……”
“上千年时光已经足够长，你已经庇护了许多人一辈子。”
迭卡拉庇安苦微微释然，“多谢你的安慰。既然我的时代已经结束，那么就让我最后庇护一次蒙德吧……”
说着，祂仰头看向灰雾深处，扬声道：“伊斯塔露，我愿意献出所有的力量！”
缥缈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谢谢你，迭卡拉庇安。”
迭卡拉庇安飒然一笑，随手端起那只石碗，将千风佳酿一饮而尽，龇牙咧嘴地哼道：“真苦……酿酒的家伙蒲公英放太多了！”
“所以我只喝了一口就不喝了……那家伙在喝酒方面一向只重量不重质。”丹羽微笑道。
他偷了某吟游诗人埋在风起地五百年的千风佳酿，最初只是恼他拐带帝君到处浪不着家，把偌大的蒙德丢给自己照看，谁知这酒蒙子喝酒的本事不错，酿酒的本事却拉得很……
迭卡拉庇安满脸问号，但很快便将这一丝疑惑跑到了脑后。浩瀚的风元素力从祂体内流出，飞向灰雾深处。
祂的身影越来越淡，直到快要完全消失时，又突然问道：“你说，人们真的爱过我吗？”
丹羽重重点头，“当然。至少那些人的祖先都真诚地爱过你。”
“但愿如此吧……”
迭卡拉庇安最后的话语消失在了灰雾深处，宛如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