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危如累卵（1/1）
阿如村中央，火势被坎蒂丝的力量压制，渐渐熄灭，只有几处焦木还冒着青烟，不时亮起一点火星。
燥热的空气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呼吸困难，但没人敢放松丝毫。
所有人都攥紧了武器，视线牢牢锁定眼前那些同样身着镀金旅团服饰却不知是敌是友的人，随时准备扑上前去厮杀。
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但凡有人说出一句敌对的话，甚至露出一个带着决绝的眼神，都有可能引爆这个火药堆！
面对迪希雅的质问，拉赫曼并没有急于回答，反而摊开双手走向坎蒂丝道：“坎蒂丝大人，各位，给我拉赫曼一个面子，先停手吧。”
坎蒂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稍稍收敛了敌意，又向迪希雅使了个眼色。
迪希雅虽然并不完全相信拉赫曼，但对于坎蒂丝的判断还是信服的，于是在身后悄悄向战友们打了个手势。
原本呈进攻队形的炽光猎兽佣兵们见状缓缓后退，在后退中便切换成了防御队形，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周遭的佣兵们一阵皱眉。
早听说迪希雅因为平定教令院内乱的功绩得到了草神和大贤者的赏识，连带着炽光猎兽佣兵团都鸡犬升天，全体接受了须弥国防军的第一期整编训练，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难怪迪希雅仅凭着区区百余人的炽光猎兽，就能稳稳占据佣兵团前三的宝座！
见气氛稍稍缓和，坎蒂丝沉稳开口，声音柔和而坚定，“拉赫曼，这是怎么回事？是你下的命令吗？”
自从草神重新统治须弥，当初参与推翻阿扎尔政权的沙漠民们全都获得了巨大的好处。作为镀金旅团中本就极有声望的首领，获得了新政权支持的拉赫曼几乎成为了所有沙漠民佣兵团的“盟主”，在沙漠地区的声望甚至比坎蒂丝和迪希雅还要更胜一筹。
不过，获得了如此巨大声望的拉赫曼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很少再关心打打杀杀的事情，反而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协助塞塔蕾等学者在沙漠民众兴办教育的事情上去。
这一行为更是让他的地位变得超然起来，连坎蒂丝面对他时也不敢诘问，必须保持一定的尊重。
拉赫曼微微苦笑道：“你是知道的，坎蒂丝女士，我原本已经半退休了，只想在阿如村好好建设几座学校和图书馆，好好培养一批沙漠的孩子，之所以没有完全退出佣兵界，也不过是为了替沙漠教育事业筹集一些摩拉……毕竟我想要找设计卡萨扎莱宫的那位设计师来沙漠设计学校和图书馆……”
听到这里，坎蒂丝的神情也略有缓和，点头道：“我知道，这半年来你的行为值得所有人的尊重。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拉赫曼扫视了一下身后的几名佣兵团长，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下半生的愿望就是为沙漠民找到一条出路，让我们的孩子不必再重复我们刀尖舔血的生活……但是坎蒂丝，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还有未来！”
“你什么意思？！”性急的迪希雅忍不住出声喝问道。
“就是字面意思。”拉赫曼冷静地看着迪希雅，一字一句地说道，“过去十几天的战斗你也参加了。迪希雅，就连你的人都没法在费尔塔德的手下讨到便宜，更何况这些装备和训练都远远比不上你们炽光猎兽的佣兵们？如果费尔塔德的人当真不顾一切地进攻，阿如村还能保全吗？如果阿如村没了，我们哪里还有未来可言？”
迪希雅闻言轻声吁了口气，摇头道：“拉赫曼，亏你也是带过佣兵团的，沙漠民的战斗风格你还不了解吗？利则进，不利则退！阿如村地势险要，只要我们团结一心，费尔塔德想攻进来要死多少人？八千？一万？他们不过是个稍大一些的部落，有能力让那些本不隶属于他们的部落替他们填人命？”
拉赫曼脸色不变，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说到底，你这是在拿我们所有人的性命跟费尔塔德对赌。”
迪希雅微微一哂，“怎么？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沙漠民的本分了？我们自打出生以来，哪一天不是在用命赌？”
“但那是在用命赌我们自己的生存，现在呢？”拉赫曼突然问道。
迪希雅闻言一窒。
的确，费尔塔德部落开出的条件是投降免死，而且可以保留个人财产。从费尔塔德部落能够统合那么多沙漠氏族的现实来看，他们食言的可能性并不大。
“费尔塔德展现出的态度是将我们视为同胞，开出的条件显然还有谈判空间，我们应该能够争取到一个体面的结果……”见迪希雅不开口，拉赫曼平静地看向了坎蒂丝，“现在，我们的坚持不是在保护自己和家人，而是在维护教令院对阿如村的统治。恕我直言，坎蒂丝女士，教令院五百年都不曾对我们尽任何义务，仅仅是这半年的看顾，不值得我们所有人用命去维护他们的统治。”
坎蒂丝沉吟了片刻，点头道：“我同意。”
“坎蒂丝？”迪希雅诧异地张大了嘴。
坎蒂丝没有理会她，只是上前两步，扫视着拉赫曼身后的各个佣兵团长道：“不过，你们就确定费尔塔德是个值得效忠的对象？沙漠深处的部族有多么贫穷，你们非常清楚。我们如果投降，而费尔塔德如约没有侵犯你们的利益，那他们靠什么生存？仅靠阿如村的资源可没法养活外面的数万人！”
见那些佣兵团长纷纷陷入沉思，坎蒂丝继续大步向前，每一个单词都如重锤般击打在所有人的心头，“如果费尔塔德守约，他们能做的只有继续扩张，继续掠夺！那么费尔塔德的下一个目标会是哪里？是喀万驿！那座要塞驻扎了数万名国防军，而且后勤充足，他们能打得下来？”
“如果打不下喀万驿，他们会怎么做？还不是掉过头来冲我们开刀！到时候你们还能反抗吗？”
“更何况，如果教令院最终抽调力量平定了这次叛乱——在草神和丹羽大贤者的统治下这几乎是必然的——我们又将如何自处？”
“到那时，我们会彻底失去融入须弥的可能！不会再有商业协助，不会再有教育支援，不会再有粮食补贴……我们会失去未来！”
这一番话说得所有佣兵团长都脸色大变，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与坎蒂丝对视。
良久，终于有一个声音响起。
“可是费尔塔德定下的期限只剩不到两天了，我们怕是连眼前这关都过不了！”
听了这话，那些佣兵团长们纷纷回过神来，七嘴八舌地嚷嚷开了。
“是啊！要是外面的敌人进攻，我们怎么办？”
“真打起来，靠你们能顶得住？到时候还不是要那我们顶缸！”
“我可不想让兄弟们当炮灰！”
迪希雅见状脖子一梗怒声道：“说这些话你们不害臊吗？之前的防御战你们参加过吗？连突围求援你们都不肯出人！你们这帮懦夫！”
坎蒂丝见状连忙扯住迪希雅，用平静而坚定的眼神看向了拉赫曼，“拉赫曼先生，你的意思是？”
拉赫曼垂下眼皮，淡淡地说道：“我们不能做毫无希望的抵抗……最晚一批突围求援的人手已经离开五天了，如果教令院真的愿意救援我们，至少会派出精锐部队尝试与我们取得联系……”
“这样吧，我去尝试与费尔塔德周旋一下，再争取一些时间。三天，如果三天之内教令院的信使能够到达，让我们看到教令院有能力击败叛军拯救阿如村，我们就继续抵抗！如果不能……那就只能抱歉了，坎蒂丝！”
坎蒂丝微微沉吟，随即沉默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