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深夜寻妻(1/1)
宋灿急忙赶到医院时,母亲正在进行手术。
他只能在门口焦急又彷徨的等待,像个行尸走肉一般,一遍一遍的走过手术室的门。
他不敢看上面亮着的“手术中”的红灯,只能低着头数着地上铺着的瓷砖,垂在腿两侧的手不自觉发着颤。
“一块,两块……十六块。”这是从旁边的窗户到手术室门口的距离。
一共十六块瓷砖,他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数了几遍,只知道,原本明亮的走廊变得越来越昏暗。
这是他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距离。
最后一丝夕阳落下,手术室门口的灯才变为绿灯。
“医生,我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宋灿第一时间冲向门口,抓住了医生。
因为长时间没有喝一滴水,他原本就哑的声音更加沙哑的可怕。
医生似乎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守在门口激动的家人,淡定的摘着口罩,回答他:“病人的情况很严重,车祸造成颅骨骨折,但这不是最严重的伤,她最严重的伤在腹部的肝脏。”
“现在只是暂时稳定了,她马上会转入ICU病房,家属要有心理准备,大概率要进行肝脏移植。”
医生看就他一个女孩子在门口等,皱着眉头问:“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宋灿下意识摇摇头。
他们二人一直相依为命。
医生脱手术服的手一顿,“这个…肝脏移植的手术费用,家属还是要有心理准备。”
宋灿还没消化完医生前面所说的话,脑袋里一片空白,耳旁甚至还有嗡嗡声。
但他反应的很快,“大概需要多少,我去准备。”
“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做肝脏移植的风险会比一般人更大,术后可能会出现排斥反应…”
他撇开眼,字字如鲠在喉但语气异常坚定:“医生,做手术,我们做手术。您就告诉我要准备多少钱就好了。”
宋灿知道医生话里的意思,做不做这个手术他母亲都不一定能活下来,但是,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不会放弃。
医生有些迟疑的开口:“至少要准备五十万,加上术后的ICU费用以及排斥反应的药物,可能…需要更多。”
五十万?
宋灿扯了扯嘴角,发现根本扯不出笑容,只能僵着脸对医生说:“好,好的。谢谢医生。”
“不用客气,”医生拍了拍他的肩,“手术越快做对病人越好,天无绝人之路,抓紧时间吧。”
说完就走了。
宋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推入ICU病房,他本想进去看一眼,结果被护士拦在了门外。
“林梅家属是吧?”
“啊,是的。”
“病人现在不允许家属看望,你先跟我去缴费吧。”
“好。”
宋灿跟着护士去缴了手术和ICU病房的费用。
他卡里的钱已经去了三分之一了。
虽然他平时省吃俭用,但是工资大部分都拿来给母亲请护工和买药了,甚至还有房租和日常开销。
他卡里的钱本来就所剩无几了。
五十万。
这个数字在宋灿的心里,遥不可及。
该怎么办啊。
他捂着脸蹲下,压抑了一下午的情绪终于慢慢被释放出来,呜咽声压抑又细碎的从指缝透出。
人来人往,医院里太多像他一样的人了,大家都着急得甚至没时间多看他一眼,还有甚者直接跪地哭泣祈祷。
然而,神佛不会降临。
一条条可怜的生命被无情的带离人世间。
周围的哭喊声,祈求声……充斥着宋灿的耳朵。
他也不过是其中一员。
宋灿缓缓从手掌里抬起头,红的吓人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卡,是谢泽言之前给他的,只是他从来没用过。
他摸了摸被丝巾包裹的脖子,内心苦笑:一个骗子,有什么资格用阿言的钱。
但是他没时间了,必须要快点筹到五十万,必须给妈妈做手术。
他擦干眼泪,开始打电话。
“喂,王经理吗?我是宋灿,我…能不能先预支一下工资,我现在有急用。”
“一个月?一个月的话…不太够。”
“我…我想先预支五…五十万。”
“不,不是,我没有开玩笑,是我家人出了车祸,喂,王经理?王经理?”
嘟——
电话被挂断了。
“喂,姨妈,我是宋灿。”
“我这有点急事想找您借点钱…喂?姨妈?”
嘟——
“喂…”
宋灿一个个打着电话,统共就借到了堪堪一万块。
杯水车薪。
他疲惫的闭上了眼,几秒后又快速睁开,继续在通讯录里翻找着联系人。
看到景澜时,目光一顿,下一秒移到手里紧拽着的卡上,犹豫了片刻,还是拨了出去。
响了两声,通了,他的声音哑的不像话:“澜澜。”
“能不能…帮帮我。”带着哽咽的声音一字一顿,艰难又无助。
电话那头,景澜一个字都没问,只是说:“在哪?我马上来。”
宋灿抱着手机抬头看着头顶上刺眼的白炽灯,感觉到泪从眼角滑落,他缓缓闭上了眼。
……
“灿灿,我们现在去缴费,让医生尽快安排手术,你别慌,阿姨肯定吉人自有天相。”
景澜一边紧紧握着他的手,一边安慰他。
宋灿在身后应她:“好。”
他低着头,在景澜看不见的地方,眼泪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他这辈子,运气实在差,唯一的好运气或许就是误打误撞结识了景澜。
缴完费也没那么快就进行手术,术前还要进行一系列的检查、配型等准备工作。
虽然宋灿母亲的情况特殊,迫在眉睫,但医生最快也只能把手术安排到明天。
宋灿本来想在医院将就一夜,被景澜知道后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景澜说:“好,那你睡在这,我也睡在这。”
宋灿无奈了:“澜澜…”他怎么可能让景澜在这里陪他一夜。
最后是景澜的一番话把他说动了,她说:“灿灿,你得好好照顾自己,养精蓄锐,不然谁来照顾阿姨呢?”
是啊。
他现在不能垮,他还要照顾母亲。
于是,他跟着景澜坐上了车。
“灿灿,要不你跟我回去吧?明天我们一起来陪阿姨做手术。”景澜提议道。
“不了,”宋灿笑着对景澜摇摇头,“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明天我自己来就好,放心吧。”
“宋灿。”景澜的小脸沉下来,缓缓将车开到路边,然后停下。
她转头看着宋灿,眼尾微扬:“是不是朋友了?”
宋灿这才反应过来,莞尔道:“当然。”我唯一的,朋友。
“那就听我的。”
“好。”
宋灿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过去的那些年,他只能不停的奔波,没时间去结识朋友只是一个原因,更大的原因是他不敢,不敢与旁人接触过密,生怕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他躲着,避着。
有时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见不得光。
直到景澜把他头顶上的井盖掀开一条缝,从缝隙里他重新窥到光亮,慢慢适应阳光,甚至…感受温暖。
从前他只觉得是景澜将井盖掀开后,阳光从缝隙渗进。现在他才发现,不是的。
原来这光是景澜身上的光,是她把光带来到他阴暗又孤僻的世界。
他才知道,原来有人本身就是太阳。
光明,炙热。
景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开心的转过头打算重新启动车。
没想到前方突然有一辆车缓缓向他们驶来,远光灯透过车前方的玻璃照到景澜和宋灿的脸上。
他们眯着眼睛用手挡着光,完全睁不开眼。
“草!”(一种植物)
“谁这么会开车啊!没看到前面有车吗?!”
景澜感觉自己血压飙升,路怒症都要犯了,她气势汹汹的解开安全带。
宋灿在背后劝她:“澜澜,别冲动…”
可惜,景澜已经下车了。他只好跟着下车看看情况,就算万一对方不讲理,他也能第一时间护好她。
这是一辆宾利,车窗全都是装的单视玻璃。
景澜走过去敲了敲对方的车窗。
她没等人家降下车窗就开始一阵输出:“会不会开车啊!眉毛底下挂俩蛋,只会眨眼不会看是吧?没看到前面有人啊?开什么远光灯,照瞎了你赔吗?!”
跟在后面的宋灿汗颜,原来仙女的外表下藏着一个暴躁的美少女战士。
“我赔。”
车窗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景澜还没来得及想,嘴比脑子快。
“赔得起吗?你就……”还没说完,车窗彻底降下,景澜接下来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林特助?你怎么在这?”
林嘉轩挠了挠头,“太太,不好意思,我确实不太会开车。”
“没事。”景澜现在只想时光倒流,回到前一分钟。
她的形象啊…
没事,沈昱不在。她这么安慰自己。
下一秒,后座的车门打开。
沈昱从车上下来。
景澜瞬间打脸。
“沈昱?!”
她还是不敢相信竟然能在这种大马路上遇到他们,用手戳了戳沈昱的胸口,好家伙,是真的。
“你怎么也在这?你们俩这是要去哪?”
沈昱没有回答,只是抓住她作乱的小手,反问道:“你的手机呢?”
景澜疑惑的拿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在这啊。”
沈昱接过,按了两下,还是黑屏。
怎么会这样?她拿回手机。
“好像是…没电了。”
景澜突然想起来,出门的时候太着急了,本来电量就不多,这么久了,肯定是没电了。
沈昱没有说话,察觉到握在掌心的小手有些冰凉,他直接用大掌包住了她的手,自然而然的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视线越过景澜落在宋灿身上。
他微微点头示意,对宋灿说:“先上车。”
沈昱的气场太强大了,宋灿下意识也对他点了点头,然后乖觉的上了车。
幸好他还留有一丝理智,坐上了副驾驶。
景澜不明所以的被沈昱抓上车,她突然想到一个事:“那我的车怎么办?”
沈昱淡淡的说:“明天会有人来开。”
景澜点点头,那就好。
夫妻这么久,景澜一下就察觉到了沈昱的情绪,好像不太对。
她立马联想到刚刚的手机。
难得他不是有事来这?是特意来逮她的?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准的离谱。
景澜觉得必须得哄哄了,不然坐在车里都要被冻死了。
她本想揪住他的袖口,没想到车身一晃,她揪到了沈昱随身带着的玉佛。
应该…也没差。
她小幅度的晃了晃:“沈昱,你怎么来了呀?是来找我的吗?”
他没有回答,但是林嘉轩替他回答了。
“沈总当然是特意来找您的了。太太您不知道,沈总今天特意推掉了酒会提前下班,没想到您竟然不在家,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也关机。”
“这大晚上的,沈总都快急死了,后来知道您是开那辆法拉利出去的,我们定位了车上的GPS,这才找到了您。”
林嘉轩说完话,车内一片寂静。
景澜没说话是在,心虚。
她知道沈昱为什么退掉酒会提前下班,果然,不该瞎撩。
她继续晃着手中的玉佛,笑着讨好,“沈昱你真好。”
沈昱依旧没有应话,只是淡淡的看着面前的报告。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
景澜委屈了,小声嘟囔:“手机关机了,又不怪我…”抓着玉佛的手指渐渐滑落,即将分离的瞬间,被一只有力的掌握住。
沈昱叹气:“下次出门要提前跟我说。”
景澜变脸如翻书,刚刚那委屈样瞬间消失不见,面上又是笑吟吟的了。
“好的,我保证。”
她的保证能信就有鬼了,沈昱随口应她:“嗯。”
宋灿从车内后视镜看着这一幕,他实在不忍心景澜被沈昱批评,开口为她辩解:“沈总,都是因为我,澜澜是因为我说…”
他还没说完就被景澜打断了。
“是灿灿说他心情不好,让我陪陪他。”
宋灿抿了抿嘴。
他知道,澜澜在刻意帮他隐瞒,但,又能藏多久呢?终究是要以真面目示人的。
沈昱看着面前表情坚定的像是要入党的景澜,挑了挑眉,目光移向副驾驶的宋灿。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