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神与魔（1/1）
出现在眼前的家伙看不清身形。
宽大的裙摆表面游动着黑色的影子，高高的帽子边缘覆上一面长达膝盖的黑色面纱，一朵红的得妖异的玫瑰点缀在帽子边，成为对方身体上唯一的颜色。
简笔画般的各种动物在她的身后严阵以待。
污浊的气息与圣洁的气息相互交织、达成了平衡。
“你是？”
布耶尔眼神冷淡，明明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反倒是她显得高高在上。
没有一丝情绪的目光如同一柄解封的利剑，刃口闪着银光，就等着划开敌人的脖子以血开刃。
不到小腿高的白线条狮子在空中跃起，听从主人的召唤跳入影子。
带着黑色蕾丝手套的少女抚摸着使魔的头，面纱水流一般微微飘动。
“我是黑暗魔女。”黑暗魔女自我介绍：“曾是带来希望的魔法少女，也是散布绝望的魔女。”
她的声音缥缈无常，眼神投向高高的天空，用带着憧憬和期盼的语气说：“后来、以至于现在都是神的使者。”
布耶尔拧眉：“神的使者？”
她确实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让她觉得亲近的力量。但同时也感受到了侵蚀力量带来的不适。
心中的防备与怀疑让布耶尔的语气没那么客气。
魔女并不在意，而她的身上透出与她的名字不一样的温和：“是的。将所有魔法少女的绝望斩断，给予了我们新生的神明——”
“——圆环之理。”
“我便是得到祂的拯救，甘愿为祂效忠的使者。”
在掌管梦境的黑暗魔女结界里，伴随大慈树王降下的安眠，流动雾气的裙摆转动，魔女的声音充斥着回忆。
“为了让你更了解情况，我为你讲个故事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被欺骗的少女们祭献了灵魂获得追寻希望的力量，然而少女们却在通往希望的道路上被绝望残杀。
曾经播撒正义与爱的魔法少女，被扭曲成为了绝望与死亡的魔女。
然而一个少女的出现，将没有未来的命运推向另一个光明的方向。
命运不可更改。
一旦改变，命运会向你索取更多。
没有谁会比布耶尔更明白这句告诫的重量。
她已经能预见那位少女的结局了。
“少女许下的愿望篡改了宇宙的规则，她以自己存在于世界的痕迹与记忆为代价，成为了神明。”
黑暗魔女一顿，“那就是‘圆环之理’”。
她叹息一声，“没有人再记得她了。”
这是何其相似的结局。
布耶尔心头沉重。
她是神，天生便承担着职责，而少女在成神的前一刻却还是实打实的人类。她惊讶于少女的勇气，更惊叹于少女决绝的大义。
“所以，世界之外的结界也是因为‘圆环之理’？”
但这都不是她主要关注的地方。
她悲叹少女的命运，但这份怜惜并不足以让她旁观一个无辜世界的毁灭。
黑暗魔女并未否认，只是无声几秒后，才语气悠远的说：“是，但又不是。”
“那家伙完全不希望‘圆环之理’诞生啊。与其说圣洁的神明，她更想要的是神的人格。”
魔女的面纱动了动，似乎是用手捂住了嘴，比之前还要朦胧一点的话从舌尖落下。
“所以魔剥离了神的人格，并展开足以笼罩一个宇宙的结界，来藏匿人格，还花费大力气去屏蔽‘理’的观测。”
事情还是滑向了她不愿意看到的方向。
本以为只是两个世界不小心碰撞在一起、加上某个居心叵测的神暗中动手脚导致的灾难，没想到还是牵扯到了域外的神明与魔神。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布耶尔也只能认命。
“所以魔还记得少女吧？这和你说的所有人都遗忘了少女的事实相悖。”
魔女发出轻笑：“少女最开始也只是普通的魔法少女而已，她并不具备成神的资格。只不过是另一个存在让她获得了成为神明的力量。”
“与神拥有同等因果量的魔法少女——晓美焰，曾是时间的魔法使。”
“在重复的时间里试图拯救少女，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少女死亡的命运。”
布耶尔叹息：“那是何等的绝望。”
魔女点点头，赞同，继续道：“于是圆环之理诞生了，救赎了所有人之后，她被所有人遗忘。”话风一转，“但是所有人里并不包括晓美焰。”
那个人就像存在于自己记忆里的幻影，又像是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的泡沫。
这种情况下，拥有唯一记忆的那人，很难不会自我怀疑。
那个人真的存在着吗？
她是我的幻想吗？
布耶尔呼吸一轻，难以言明自己现在的心情。
“所以晓美焰她......”
“自我质疑让她忍不住求证，并追寻少女的存在。于是她成为了魔女，得知真相后她成为了魔。”
魔女的话语带了点无端的残忍：“魔将神撕裂，并创造了足以屏蔽观测的结界来封锁属于神的人格。”
她高举一只手，衣袖滑落到肩膀，露出苍白的手臂，高高指着两人都能看到的结界之外的结界。
“既要不断加强结界，又要防止人格的深层自我对神格的呼唤，还要警惕被结界同化的神使们清醒过来。这需要非常强大的力量，如果没有补充，迄今为止所有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于是晓美焰分裂出一个小结界，来到了这个世界的千年前。”
可以串联起来了。
巴卫口中那场导致了众神陨落的战役。
世界之内的大妖和神明，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能够布下笼罩整个宇宙结界的魔，即使魔衰弱了，也不代表他们变强大了。
“后来呢？我听人说起过千年前发生过一场巨大惨烈的战争。”布耶尔追问，“那场战争后，晓美焰和神的人格去了哪里？”
魔女：“你怀疑战争是晓美焰引起的？”
布耶尔：“合理猜测罢了。”
魔女：“我不知道。”
她干脆地说：“和神的联系被强行切断，我们的力量也在逐渐流失，再加上晓美焰的压制，为了避免自身消亡，我们选择在结界里沉睡。后面发生了什么一律不知。”
“不过已经快了。”魔女喃喃自语，“我的清醒正是晓美焰力量再次衰减的证明，之后我会暗中唤醒更多的同伴，为‘圆环之理’指明方向。”
“在此之前，我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布耶尔对魔女突如其来的尊称适应良好，颔首表示对方继续说下去。
“魔法少女的证明——灵魂宝石，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在神分裂出来的人格身体上，并且不断堕落，希望您能寻找到那块被污染的灵魂宝石，在神到来前，保存她的灵魂并防止堕落成魔女。”
灵魂宝石。
灵魂，宝石。
两个词太具有指向性了，布耶尔不得不去回忆某个流光溢彩，表面附着着图腾的精致小物件。
她心下一沉，将摆在明面上的点串联成线后发现线条远比预想中的更加混乱。
但慌张并不实用在这种情况中，于是少女声音保持着平稳：“她叫什么名字？神的人格。”
隔得远远的，布耶尔都能感受到黑暗魔女困惑的目光。
“名字？让我想想。”魔女一边想，一边说，“即使知晓祂的名字，我们也都以‘理’来称呼祂，毕竟人类身份依然远去，这个名字里不管包含了多少回忆都已经回不去了......”
“鹿目......圆？啊，就是这个，她的名字是——鹿目圆。”
“有着粉色长发和眼眸的少女。”
果然是她。
布耶尔脑海里浮现出被禁锢在一块宝石里，记忆混沌不堪的少女灵魂。
看来她们现在还并不清楚鹿目圆的灵魂宝石已经不在她的身体上了。
于是布耶尔思索再三还是提醒了一下。
黑暗魔女有那么一瞬间控制不住地显现出魔女结界本来的面目。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含着愠怒，“接下来，请您与我们保持联系吧。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会定时回到晓美焰的结界里去，到时候，我们会为您提供必要的情报。”
魔女的目光沉沉，被黑纱遮住的双眼中，布耶尔是这无尽黑暗里唯一的光源，和圆环之理相似的气息让她忍不住舒服得眯起眼睛，被这个世界负面情绪侵蚀带来的焦躁都被缓和了不少。
“晓美焰这次真的做得太过了，居然将这个时空的守护神明都吸引了过来。”
守护神明？
只花了一秒，布耶尔就反应过来了。
看来是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让对方误认为自己是本源神明。虽然有点不对，但她不是预备役吗？这样说也没错了。
布耶尔默不作声。
透露完该透露的情报，也表面了立场，黑暗魔女就向布耶尔告别了。
“关于晓美焰和鹿目圆以前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如果你们想了解更多，可以去见泷原找美树沙耶香她们。”
临走之前，黑暗魔女转头对布耶尔说：“刚才那个家伙是晓美焰的使魔——“伪街的孩子”，她们每一个都有着顶尖魔法少女的实力，想趁着这次晓美焰衰弱，脱离魔女结界，成为独立的魔女。”
“这次的事故就是她们在为自己积累力量。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她们会告诉晓美焰神使已经清醒的事情。毕竟她的使魔都在厌弃她。”
黑暗化作城市建筑和人群脚下的影子，灯光也重新显现。
不自觉眯起眼，消减了明亮光线对眼球的刺激。
她看见很多形状各异的猫猫狗狗从街上成群结队的走过，每路过一个人便会从他们的身体里拽出一团雾气融入自己小小的身体。
Ul，黑暗魔女的使魔，职责是梦。
魔女贴心的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带走，就算事后有人想起来，也只会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三小只排排躺在地上，因为人群逃跑而发生踩踏后的血液飞溅在他们身边，像是被无形的屏障拦截，非常规整的形成了一个圆形。
看来是魔女将他们三个特意隔了起来。
布耶尔无法得知为什么他们会被特别对待，大概是因为气运之子的缘故？她只能这么猜测。
似乎是具现化的梦境连时间都凝固，时空缓缓倒退，人们像是电影胶卷上的npc，随着胶卷的滚动，缓缓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白发少年鼻尖的鼻血消失了，他人也回到开始和自己站在一线的位置。
而那串被五条悟吞掉的烤串再次出现在夏油杰手里，黑发少年和棕发少女再次不远不近的挨着。
世界恢复了原样。
各种声音像雨后破开云层的第一缕阳光。
背后的少年困惑地叫住她。
“苓？”
他快步走到布耶尔面前，发现布耶尔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变得多了一点，拥挤得没有半点空隙，于是开着无下限硬挤到少女身旁。
苍蓝双眼懵懵地望了望四周，神色有带着些许怪异。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布耶尔气定神闲地问他：“哪里不对劲？”
少年一张脸皱起来，挠了挠头，愁苦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点违和，但是说不出违和出在哪里。”
总觉得记忆模模糊糊的，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少年摸着脑袋找不着北。
正巧路过一家卖可爱少女心手表的摊位前，店长举着粉嫩嫩的电子手表吆喝，五条悟鬼使神差往那边看了一眼。
七点二十？和他们出门的时间也差不多对得上。
诶？为什么他会在意时间？
时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为了验证，五条悟抽出兜里的手机。
没有任何避讳的动作，完美融入周围看手机的人群里，也融入布耶尔的眼睛里。
她的手搭上对方的肩膀，碎发自指尖扫过，翠色的眼眸浮起笑意，“悟，去把杰和硝子叫来，我们去捞金鱼。”
另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的捞金鱼摊，“捞到的金鱼放到高专的水池里。”
高专有水池？
布耶尔先发制人，抢在少年开口前说：“我让人去修一个。”
五条悟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钱能解决的事情罢了，不是问题。
看着兴冲冲插进夏油杰和硝子中间的五条悟，布耶尔脸上的笑容微敛。
不一会儿，五条悟就左拥右抱的向她走过来。
少年满脸兴奋。
“快去快去！”
五条悟背后的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家入硝子还是一脸冷淡，但是微妙的，她能从对方脸上看到生无可恋。
而夏油杰，笑得有些勉强。
发觉布耶尔在看他，夏油杰目光躲闪了一下，躲不开后才努力调整脸部线条，让自己的肌肉在骨骼上摆出一个和往常别无二致的眯眼笑。
五条悟还在没心没肺地扯着她的袖子，粗大的神经没有注意到挚友的不自然，而家入硝子则是被少年的身体挡住，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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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杀就杀吧，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夏油杰心不在焉地握着漏网，五条悟和家入硝子站在他的身体两侧，动作敏捷的挥动手臂，漏勺上薄薄的纸模一不小心就碎在水里，偶尔捞到一条金鱼，却在往盒子里转移的时候“噗”的一声从半空掉进水里。
溅起的水花将他的两边袖口打湿，灰色的和服上多出了一连串深色的圆形斑点。
老板笑呵呵的教他的两位同期捕鱼的技巧，微微苍老的嗓音在夏油杰耳朵里却如同荆棘的刺一般。
夏油杰咽了口唾沫，额角隐隐约约爆出一条青筋。
藏在衣袖底下的手紧握，修剪得圆融的指甲都在过于使劲的力气下陷入皮肉。
脸上的笑容麻木，只是机械性的抽动嘴角，看上去僵硬异常。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忍住呕吐和杀戮的欲望，尽量使自己对待普通人的态度和以往一样。
悟和硝子还在身边。
夏油杰不得不转移注意力。
还有那个在他上一世没有出现过的五条苓，她现在就在背后看着他。
不能失态。
忍住。
......
忍......住......
——难受得恨不得直接将环绕在身边的普通人掐碎在原地。
真是——
恶心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