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垂死挣扎的杨荣(1/1)
两日之后,朱瞻墡来到北镇抚司诏狱,探望身陷囹圄的杨荣。
不过短短两日,杨荣形貌憔悴了一大圈,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斑白须发散乱如鸡窝。
见到朱瞻墡,杨荣立刻隔着监牢栅栏跪下,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
“陛下,陛下,微臣是冤枉的啊。”
“家族之人组织泛海走私,微臣实在是被蒙在鼓里。”
“都是微臣老家那帮子侄瞒着微臣,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微臣一直身处京城,但没能约束好家人子侄,微臣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只望陛下看在微臣尽心尽力辅佐先永乐帝和先洪熙帝,对大明社稷略有薄功份上,饶微臣一命!”
杨荣额头拼命在监牢的坚实石板地面上磕撞,不过片刻,鲜血就已涔涔而下。
朱瞻墡没有丝毫动容,仿佛并未见到杨荣做态,只是示意徐恭打开牢门。
身边兴安和海寿一左一右随侍,目不斜视。
朱瞻墡在徐恭搬来的太师椅上端坐好,这才慢条斯理说道:
“杨勉仁,别演了,起来吧。”
“都一大把老骨头了,还演得这么投入,不怕一命呜呼,让人误以为你在诏狱中畏罪自杀啊。”
杨荣脸色大变,连忙讪讪止住磕头。
并未从地上起来,转身膝行爬到朱瞻墡继续喊冤:
“圣上,罪臣罪该万死,只是罪臣真是被家中子侄和仆役蒙蔽,不知此事啊!”
杨荣哀哀惨惨,老泪纵横,添上额头涔涔流下的鲜血,可怜姿态令人动容。
只是朱瞻墡毫无一丝心软。
就是眼前这个家伙!
是他,随侍朱棣出征漠北,朱棣莫名其妙死在榆木川,用锡桶密封送回北京,背后具体发生了什么,杨荣在其中做过什么动作,朱瞻墡早就不想多去深究。
是他,当着自己的面,朱高炽尸体未凉,就悍然合谋篡改遗诏,完事还无不得意叫住自己,说是自己离开的当口,朱高炽又清醒过来更改遗言,简直把自己当成了随意拿捏的傻子。
是他,在朱瞻基死后,继承人之中仅有自己是嫡子的情况下,以汉王谋乱为借口要立长,捧二哥朱瞻埈出来与自己争位。
是他,暗中男盗女娼,命家人组织泛海走私牟利,明面上却以劳民伤财的理由,和夏原吉杨士奇一起叫停下西洋,损公肥私。
朱瞻墡一念及此,心头杀机沸腾。
只是,简简单单一刀杀了此人,却是太过便宜他了。
甚至,还会被他那些党羽读书人美化成刚正不阿的谏臣。
是当今皇上气量狭隘,公报私仇,构陷害死了忠臣。
读书人那点阴损伎俩,朱瞻墡心知肚明。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读书人掌握了笔杆子,总是能把黑说成白,奸说成忠。
为了争夺一己私利,罔顾大明社稷,坏事做尽的东林党人,在后世都能有那么多美誉。
甚至水太凉头皮太痒的钱谦益,身为东林党文章宗主,谄事阉党,为几乎杀尽东林党人的马士英歌功颂德。
之后更是变节投降清朝当官。
就这样下作到毫无底限之人,令人作呕的操作罄竹难书,后世还有不少读书人用他被清朝罢黜后暗中联系复明来洗白。
而马士英虽以奸臣留名后世,在南明弘光朝覆灭后,被后继的绍宗、鲁监国复明势力排斥在外,却依然在浙江一带积极参与抗清,最终被捕慷慨就义。
只因为马士英在南明政权中揽权打击东林党人,明史人物传记中就被东林党余孽黄宗羲无中生有插入一段野史,诬陷他是投降清朝后被杀。
与之相反,黄宗羲身为钱谦益得意门生,实在洗白不了自己老师的一系列骚操作,就转而大肆吹捧他的文章造诣。
修史之人,掺杂个人私情夹带私货,污名化政治对手,愧对一脉延续两三千年的史家传承。
如此读书人,与犬儒又有何分别?
朱瞻墡心念转动。
岂可让杨荣此人,死后名声还有诈尸的余地!
必要令他身败名裂,受万众唾弃而死。
并废物利用,使之成为整顿大明一朝文官集团的契机和案例。
朱瞻墡片刻之间,就有了主意。
原本冷漠的神情一收,笑呵呵问道:
“杨尚书,此言真假?”
杨荣此时病急乱投医,见朱瞻墡言辞稍有松动,连忙不迭磕头:
“圣上,此事千真万确,罪臣确实是被下人蒙蔽的啊,罪臣冤啊。”
朱瞻墡心头暗暗冷笑,装作不明问道:
“那此事必有个主谋之人,却是何人?”
“乃是罪臣府上管家,杨福。”
“杨福此人现在何处?”
“月前已畏罪服毒自尽,陛下,臣有罪,臣御下有失,不能明察秋毫,臣无颜再担此朝廷重任,请求陛下允许臣致仕乞归。”
朱瞻墡几乎要捧腹大笑。
你想屁吃呢老东西。
还想致仕归乡当富家翁?
你这把老骨头,注定要被钉在耻辱架上千年万年。
朱瞻墡一副为难之色:
“海寿,你且说说,朕让你审问泛海走私一案相关罪犯,都问出什么东西来了?”
杨荣顿时心头微定。
建宁府老家走私一事,落在明面上的一直是杨福在远程遥控指导,如今杨福已死,死无对证。
这事妥了!
海寿阴笑扫了眼杨荣,侃侃而谈:
“圣上,泛海走私一事人赃俱获,老奴在建宁府杨家抄查到一应罪证,足以证明泛海走私背后是建宁杨家在组织。”
“此案涉及一百余京官及各级地方官吏,或入股同谋私利,或收受贿赂以行方便。”
“据建宁杨家主事之人供述,每年泛海走私所得利润从十余万到上百万两白银不等,一半递解进京交由杨福处置。”
“泛海走私从永乐十五年肇始,至洪熙帝继位,停止下西洋之后越发猖獗,历年非法牟得利润,累计达三百五十余万两之巨!”
“杨荣此贼泛海走私牟得非法暴利,竟与朝廷一年的银两税赋相当,贪得无厌至此,老奴请诛杀此巨贪!”
(一条鞭法之前,实物赋税占朝廷税赋收入大头,银两税赋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杨荣脸色微变。
这个落井下石的奸宦!
危言耸听!
近十年才区区三百多万两而已,那个名声响彻京城的至善堂和纯善工坊,如今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陛下的产业。
一年收入百万两都不止。
陛下还与民争利呢,没有让言官拿出来说事,已经是自己这些大臣顾及了陛下颜面。
杨荣摆出一副义愤填膺脸色,愤恨咒骂。
至于其中有没有指桑骂槐,就不好说了。
“杨福这个狗奴才,与老臣说的是老家置办田产的每年收益。”
“而且,每年只有几千上万两白银缴到府上,看来,其余的都被他私下昧起来了!”
朱瞻墡不想再看杨荣拙劣表演,蓦然大笑:
“杨尚书此言让人信疑参半,朕也分辨不出真假。”
“不过,朕有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