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谁说只有文章才能不朽（1/1）
陆尘书法如何，在场的人很多未曾亲见，可他的文章却已传遍中洲列国。
《六国论》、《阿房宫赋》、《过秦论》，三篇传世之作早被万人传诵，尤其是《过秦论》，更是不朽之作。
但是，除去当场见证的大唐君臣和各国使节之外，其他人大都深表怀疑。
什么样的才学，才能脱口而出三篇传世之作？
大家更倾向于此三篇文章是陆尘早有准备，只是一直未曾面世。
现在有人提出让陆尘当场作文，立刻得到一片附和声。
“陆圣提笔，定是传世之作。”
“何止是传世之作，应当是不朽之作才是。”
“今日能够亲见陆圣作不朽之作，便是即刻身死也足矣……”
喊话的都是各个文道世家的人。
有钟子越前车之鉴，谁也不敢再和陆圣明着对抗。
那就捧杀吧。
不朽之作不是路边的大白菜，就算你陆尘早有准备，也不可能篇篇都成不朽。
“尘儿？”
唐皇立刻明白了他们的险恶用心，紧张地看向陆尘。
陆尘淡然一笑：“笔墨伺候！”
唐皇心里立刻有了底，说道：“汪直，快去准备笔墨！”
汪直迅速让人取来文房四宝。
陆尘挥毫泼墨，边写边吟道：“正明十六，岁在癸丑，七夕之日，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论书法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下方人群，窃窃私语。
“中规中矩，未见什么出众之处。”
“是啊，我还以为开篇就惊天地，泣鬼神呢。”
“你们都有毛病吧，这才刚开个头！”
“什么叫有毛病？陆圣可是大唐文圣，脱口传世，提笔不朽，我们心里期待还有错吗？”
“正是如此，陆圣新文开篇，和传世不朽相差甚远，还不能让人失望吗……”
议论声中，陆尘继续书写。
“……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下方顿时安静下来。
之前非议陆尘的人全都闭上了嘴。
上官德威冷笑连连：“呵呵，你们刚才不是叫得挺欢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他是真气坏了。
他年轻气盛，刚刚忍不住替陆尘说了一句话。
好家伙，跟捅了马蜂窝似地，全都冲他来了。
现在那些人都老实了，最多只是撇撇嘴，却没人敢和他争辩。
他们也确实无从反驳。
这可是陆尘前世大名鼎鼎的《兰亭集序》，骈文精品中的精品。
别看词藻朴实又简洁，但造语玲珑剔透，琅琅上口，极富有诗情画意。
只是寥寥数语，便让人身临其境。
“这还差不多，至少你们没像钟子越那般昧了良心，睁着眼睛说瞎话。”
上官德威也知道不能给陆尘树敌太多，见好就收。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话音一转，从写景转为抒意，感慨人生短暂，盛事不常，最后推进到生死的大问题。
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不是怕惊扰到陆尘而被其他人暴打一顿，很多人都想高声喝彩。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陆尘放下笔，久久不语。
作为书法爱好者，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他临摹了不知多少遍，可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以前总觉得此文有些悲观，可是今日再次写来，却觉得胸中激荡万千。
东晋时代的文人士大夫崇尚老庄，喜好虚无主义的清谈，庄子认为自然万物“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且把长寿的彭祖和夭折的儿童等同看待，认为“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
王羲之著写此文，正是他抗拒人生虚幻的执著努力，以及对人生敏锐、深刻的感受中有一份对人生特别的热爱和执著。
但同时也将他放在当时士大夫的对立面。
陆尘现在又何尝不是如此。
穿越到中洲这个与华夏古代极其相似的世界，他明明可以凭借着华夏五千年文化混得风生水起，结果却费力不讨好地传播科学。
生生将自己放在了中洲士林的对立面。
这一刻，陆尘与王羲之互通了悲欢。
他再次将目光落到纸上，愕然发现，临摹过无数次的《兰亭集序》，竟然突破了。
王羲之的书法真迹早已失传，《兰亭集序》也埋在唐太宗的墓里，后世所见的都是临摹本，其中公认神龙本最为接近。
他此次所书，竟然与神龙本不相上下。
陆尘欢喜不已，下方众人则是震惊万分。
此文是否不朽尚且无人敢定论，但传世却是一定的了。
传世文章张口就来，这是何等的逆天妖孽！
之前企图捧杀陆尘的那些人，又是后悔又是庆幸。
后悔的是，捧杀不成反而让陆尘名声更甚，庆幸的是，多亏他们用的是捧杀，否则怕是就要成为第二个钟子越了。
过了半晌，才有人憋出了一句：“陆圣此文当为传世，距离不朽似乎还差了些。”
话音未落便迎来无数的白眼。
唐皇冷声道：“阁下眼光好高，竟然连传世文章都不放在眼里，那就当场作一篇不朽文章，让朕好好见识见识。”
那人吓得连忙辩解：“唐皇陛下息怒，在下只是替陆圣惋惜，绝无他想！”
陆尘闻言淡然一笑。
“阁下所言不错，本圣也认为，单以文学而论，《兰亭集序》美则美矣，但确实比《过秦论》这样的不朽文章逊色一筹。但是，谁说只有文章才能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