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高后吕雉(十一)(1/1)
刘邦回长安之后没多久,就因为某一日饮宴,喝多了一些,又在高台多吹了一会儿风,然后就病了。
刘邦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比较长寿的了,但是,老实说,他的生活习惯其实并不好,一直以来放浪形骸,而且年轻的时候也是吃过不少苦头的,其实前几年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已经出现问题了,只不过呢,他忍得住,而且呢,如今皇宫里头医疗水平还是可以的。
自从慕容钰上次托人满国内悬赏名医后,太医院又多了许多中坚力量。
慕容钰又时不时硬逼着刘邦喝苦药,刘邦现在的身体跟历史上来比已经好很多了。
太子宫中,太医跟往常一样正常地给太子和太子妃把脉。
太医手一搭把着太子妃的脉,突然眉头一皱手一抖,抑制住心里头的激动,再三确定后,匆忙行礼尖声道喜道:“是喜脉,恭喜殿下,恭喜娘娘,娘娘有喜啦。”
刘盈愣了片刻,难得失态地死死扣住太医的肩膀,再三确定道:“有喜了?真的?我媳妇有喜了?”
太医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而后满带笑容地对着刘盈点点头。
刘盈眼角眉梢间都透着股春风得意,猛地回头望向韩翎,那欣喜而明亮的目光,闪烁着炯炯亮光,倍现愉悦。
韩翎的眼眸中映着璀璨的微光,她与刘盈遥遥相望,相视一笑。
刘盈大跨步地来到她身边,却在靠近她时放慢了动作,虚握着她的指尖,力道轻轻的,像一根羽毛轻挠着,韩翎长长的睫毛一颤。
那双秀气的手上青筋隐隐约约闪现着,灼热的温度顺着掌心传递到她身上,虽瘦弱却又微微传来些力道,让人安心。
刘盈其实对他父皇的感情极为复杂。
他父皇一直不喜欢他,觉得他是个累赘。这些他都是知道。
他虽年幼,也曾记得那次彭城之战阿爹战败之后,被项羽打得七零八落,甚至连阿爷和阿娘都没来得及带上,仅仅带上了他和阿姐就跑了。
幸亏在逃跑之时遇见了驾车的夏侯婴,坐上了夏侯婴驾的车,但情况实在紧急,敌军追赶的架势太猛了,夏侯婴的车子越跑越慢,而后面项羽追击的大军则越来越接近。
他的阿爹做出了今生都令他难忘的事,他于夜深时分都能想起那时阿爹看他的眼神,淡漠又果决,仿佛看一个陌生人般,重重地将他和阿姐给推下了车,驾车而去。
他望着那掀起滚滚尘土的马车,刘邦隐隐约约的衣角,撕心裂肺地哇哇大哭,与阿姐一起嘶哑地大喊着:“阿爹,爹,别丢下我们,爹。”
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仿佛从深渊里爬起来,仿佛从他灵魂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重重覆盖在他眼眸里,织出一副暗淡的悲哀。
还是夏侯婴二话不说,下马就把他和阿姐又给抱了上来,他们在夏侯婴的怀里抽泣地瑟瑟发抖,这样反反复复了三次。
父皇眼瞅着自己马上也要成为了俘虏,不禁威胁夏侯婴,再把他们抱上车就杀了他,他与阿姐被吓得连哭声都不敢发出,死死拽着他们最后的生机。
夏侯婴一看就知道刘邦是生气了,于是也不上车了,让刘邦独自驾车,而他抱着两个孩子跟着马车狂奔。
那一刻他竟从一个粗鄙的人身上感受到了温柔。
每当想起这事,他心中难免充满对父皇的怨恨。但望着父皇一路斩五关杀出了皇位,万众所归,心中难免崇拜仰望不已。
他敬慕父皇,却又惧怕父皇,每每父皇离京,都是他最轻松的时候。自从拼了命的读书,也换不回父皇的一句称赞,他何尝不羡慕如意?
如意如意,刘盈嘴角挂着丝苦笑,此生平安如意,这是连父皇这个皇帝都没享受到的命运,竟被他给予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叶扁舟,承载着母后的期望,朝臣与天下的期望,可父皇掀起的一个浪潮就能将扁舟打翻。
直至有了这个孩子,扁舟再次注入了勇气,刘盈抿了抿唇,眼中散发着坚定和狠厉。
他是一个无用之人,但为了他的娘子和孩子,为了阿娘和吕家,他想继续撑下去。
他虽天天被阿娘骂愚钝,但是简单的政治能力还是有的。一个废太子的身边之人又会是什么下场?大抵不过是个死字吧。
他的孩子还未出生,阿姐的孩子也不过几岁大,他又怎能让他们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他的命早已不只是他的命了,他身后背负着千千万万条鲜活的血,此生都无处可逃。
太子妃有孕一事瞬间在这宫内外散播开来了。
整个长安城都欢快了不少。吕氏一族欣喜若狂,高高悬挂的心终于落下了几分。这太子殿下终于后继有人了。
除此之外便是功臣将领了,随皇帝出生入死打天下的那一拨,在戚夫人和赵王刘如意风头正盛的当下,他们只认共患难的皇后与太子。大臣们竖起耳朵,即刻吩咐下去密切关注太子宫里的动静,直至太子妃平安产子。
在外驻守的将军们欢欣无比,便是稳重如丞相萧何,也松了口气。论公,前线战事未歇,如今的大汉离不得皇后;论私,太子殿下有了后嗣继承人,又是皇帝的嫡长孙,堪称巩固储位强有力的筹码,也能挽救一番陛下的偏心。
有人高兴就有人愁。
靠近长乐宫与未央宫的戚里,放在现代就是顶配豪宅,居住着食邑数量靠前的彻侯家族,还有受宠的外戚。吕家在,戚家同样也在,加上戚夫人的兄长戚坪爱交友,戚宝一向人来人往,热闹得不得了。
可今儿戚宅十分安静。喜讯传出长乐宫不久,有人低声私语:“太子的地位又稳固了。”
戚夫人回到长安,住在除椒房殿外最为华美的长乐宫,也与皇帝所居的永寿殿相隔最近。这太子妃有喜的消息传入耳中,她一愣,望向宦者不悦道:
“还不快去再探,这怎么什么好事都让那老女人和她那孩子占了?他们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