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挂灯(1/1)
次日,陈文心如有神助一般早早就醒了。她醒来之时,皇上半躺在她身边捧着书看。
她连忙从枕头底下,掏出皇上新赏的那只嵌满宝石的怀表,时针指向的是七点半的位置。
她心满意足地一叹,闭上眼抱住了皇上的腰。
“可算醒了?”
皇上放下了书,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看了足足一个时辰了,陈文心居然才醒。
还大有继续睡下去的意思。
“这是头回醒来的时候,皇上还在身边躺着。”
半躺也算躺。
皇上不到书案前去看书,而是半躺在床上,应该就是在等她醒来吧?
皇上挪了挪身子,索性又躺回被子里抱她。
“还不想起吗?”
陈文心还是闭着眼,像条八爪鱼一样巴着皇上,嘴里嘟囔着:“我平时都是八点起床的……”
白露能每天八点把她叫醒,已经很不错了。她要真的想赖床,白露那丫头哪里叫得动她?
皇上是睡不着了,他十年如一日地每日凌晨四点多起床,早就养成了习惯。
不过……
如果陈文心坚持要睡的话,他还是可以配合的。
她闭着眼,就感觉到皇上的手在她腰上不安分地上下抚摸,渐渐有向下游移的意图……
哗——
她掀开了棉被,迅速地挪到绣床一角。
“皇上,咱们起床吧!”
这日是腊月廿四,宫中摆放的瓜果和点心都是些昨日祭灶的祭品,据说吃些能得神佛的福寿。
陈文心便吃了些枣子和柿饼,又拿起一大块关东糖来。
这关东糖是用糯米和麦芽熬成的,外酥内空。看着很大块,实则一口气可以吃好几个。
就是有些粘牙,陈文心吃了两个就放弃了。
白露说,那就是所谓的“胶牙饧”了。本意是在请灶君吃了,粘住他的牙。使他不能调嘴学舌,对玉帝说坏话。
这个说法倒是有意思,皇上也吃了一块,又吃了好些柿饼。
陈文心吩咐底下的由白露和小桌子分派,散给翊坤宫众人。
小桌子正在外头指挥翊坤宫的宫人挂花灯,宫中到处都拉起了彩绸,上头挂满了各色灯笼。
陈文心看到廊下的美人灯扎得甚是精巧,上头画着绝美的少年女子,不禁有些惊讶。
这女子,画得倒和她有七分相似。
皇上也瞧见了那盏美人灯,灯上画的女子分明就是陈文心。
“这灯是何人制的?”
小桌子见皇上问,忙赶上来道:“回皇上的话,这是内务府送来的。听说是钦天监那边南怀仁大人弄的花样,内务府学了来,就制成了统一的花灯送往各宫了。”
南怀仁是个外国人,在宫里是很稀奇的。皇上也喜欢他的西洋玩意儿,所以宫里的人也喜欢往钦天监那里多瞧瞧。
说不定就能瞧着南怀仁大人,又弄出的什么新鲜东西了呢!
这不,内务府就从钦天监学来了这个美人灯的样子。
“南怀仁是个西洋人,对咱们的礼仪还是弄不清。恐怕上回叫他作画,他见你这样好的模样,就画到灯上去了。内务府这帮奴才眼拙,只知道学新巧回来。”
皇上笑道:“你若是不喜欢,就命内务府把这批灯都收回去。”
看皇上的样子,他是没有不喜欢的。
陈文心哭笑不得,“皇上既然喜欢,就让这些灯挂着赏玩吧。”
皇上确实喜欢。
想想他在宫里各处一走动,都能见着陈文心的身影画在灯笼上。如影随形,就像她时时刻刻在身边一样。
“上回南怀仁给咱们画的画,朕就挂在乾清宫东暖阁里。佟国维来面圣的时候,盯着那画瞧了许久。”
皇上和佟国维私下会面的时候会尊称一声舅舅,在朝臣面前或者私下和陈文心提起的时候,就会直呼其名。
可见皇上对其并无尊重,只是假意安抚罢了。
“佟大人可能是想细瞧瞧,那画上的女子是谁。他认出那是我了吗?”
皇上就这么把一副浓情蜜意的画挂在乾清宫,这样真的好吗?
“认出来又如何。”
皇上满不在乎地撇撇嘴,“朕就是要叫他们看看,朕最喜欢的女子是谁,叫他们无言再提立后之事。”
过年这种时候,又有许多仪典是需要用到皇后的,就好比昨日的祭灶仪典。
所以以佟国维为首的一批朝臣又开始上书,要求皇上继立皇后。
宫中出身最高、位分最尊贵的嫔妃无非就是佟贵妃了,继立皇后换句话来说就是立佟贵妃为后。
皇上叫这些人吵得烦了,把陈文心的画像直接挂到乾清宫,也好堵一堵这起人的嘴。
你们不是叫着要朕继立皇后吗?
朕最喜欢的是勤嫔,你们再叫,信不信朕直接立勤嫔为后啊!
陈文心深感自己成了炮灰,皇上用来打击佟贵妃的炮灰。
“臣妾在宫中处处低调,皇上偏偏处处给我招恨。”
她欲哭无泪,控诉皇上的暴行。
宠爱她,她倒不乐意了?
皇上戏谑道:“那你要朕如何补偿?不如朕连宿翊坤宫一个月?”
这是补偿吗?
这分明是虐待!
“臣妾才十四岁……”
言下之意,皇上应该节制一点。
皇上也很委屈,其实他一直有节制啊,难道她没发现吗?
“过了年就十五岁了,是个半整生日。到时候,朕给你好好热闹热闹。”
十五岁,那是汉人女子及笄的年纪,算是成年了。
陈文心是二月十二的生日,正是传说中百花仙子的生辰,叫做花朝节。
“按着汉人的规矩,女子十五就算是成人了,父母会在家中为女儿行及笄礼,并取表字。”
陈文心十四岁就进宫了,这个及笄礼自然是不能在家办了。
汉人女子多半是十五岁到十八岁之间成婚,满人就不同了。皇上便是十二岁成婚的,当时皇后年仅十三岁。
陈文心是按着满人的风俗习惯未到年纪就进宫的,陈家才会格外担心她,觉得亏欠她。
皇上怕她伤感,便道:“既然如此,到你生日那日,朕便请你双亲入宫。让他们放心,可好?”
皇上这话倒也不违反规矩,嫔位以上的妃嫔生辰之日,母家本来就是可以进宫拜贺的。
“还有你哥哥和弟弟。你那两个弟弟已经议定年后进宫,伴着大阿哥和二阿哥一同读书。阿哥所那里还有二位亲王的阿哥,以及几个大臣家的孩子。”
皇上的两个阿哥自不必说,亲王的阿哥也是主子。臣公家的孩子作为伴读,地位自然矮一等。
小孩子家家不懂事,若是玩闹起来失了分寸就不好了。她得给家中递信,叮嘱母亲好生和两位弟弟言明利害。
宫中各处的花灯这日都挂上去了,一到夜里,灯火辉煌,照得亮如白昼。
皇上闲来无事,带着陈文心在外头走动,观赏花灯。
梅园里挂的是大红的宫灯,高高地照在枝头上,在地上落下一个圆圆的光晕。
陈文心拉着皇上站在那光晕里,时而有微风吹过,灯笼被吹得左右摇晃,那光晕也飘摇模糊起来。
枝头上的梅花凌寒傲放,在红色的灯光下显得愈发精神。
皇上一时起了诗兴,念道:“只恐夜深花睡去……”
他看向陈文心,她笑着回他,“故烧高烛照红妆。”
二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