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莱的日记（1/1）
1.
我叫李莱，一名普通的老百姓。
出身平凡，经历平平无奇。
从小到大就没遇见过什么特殊的事，毫无波澜起伏的人生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就像大部分人一样，我小时候就想成为一名警察。
那是早早就埋在我心底的种子。
小孩子总会面临一些来自大人的问题，比如未来想做什么，又为何选择这一职业。
“警察。”
9岁的我毅然决然回答道。
而若是谈及为何想成为警察，一千个人会有一千种答案。
“看上去很酷”“因为父母朋友的建议”“想要帮助更多的人”……
许多人如是说道。
但我有些不同，我是为了“传承”。
2.
我的妈妈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乐于助人，我的爸爸是村子里为数不多在城里找到工作的人。
妈妈会帮村子里的小孩缝补衣服，会给家里收成不好的人提供帮助。
爸爸半年回来一次，但他看见别人遇到问题也会帮忙解决。
回忆到这，我突然发现之前有句话说的不对，我的人生也并不是没有起过波澜。
我家坐落于一个大山中的村子。在那里生活着的人都拥有相同的姓氏。
村子有些偏僻，但邻里之间关系和睦，也称得上“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我一直以为村庄里都是我的亲戚，甚至还想着我所在的家族真的好庞大。
绝对世上绝无仅有。
就像是里所记载的避世不出的大家族。
不过后来走出大山，我才知道这叫做“同支村落”，是很常见的。
3.
在我6岁的时候，我的家遭遇了一场火灾。
具体的情形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能看到红彤彤的一片。
那炙热的火焰仿佛要把一切拖入红色的旋涡，沉溺再无归期的事物。
摇摇欲坠的吊灯，不堪重负的房屋，还有木板砸下时我妈飞奔而来护住我的身影。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母亲紧紧抱着我，还时不时拍着我的后背，为我唱响那首熟悉的安眠曲。
“小莱，你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像你爸爸那样。”
“你是火烧不尽的丛生野草，一切灾难只能成就你的葳蕤。”
后来，妈妈不再出声。就算我讲着之前说过几十遍但她仍旧会笑出声的笑话，她也没有反应。
我睡着了，在母亲柔软又令人安心的怀抱中。
母亲也睡着了，她拥抱着我的身躯再也无法提供温暖。
再次睁眼，我看见的是一位穿着藏蓝色衣服的叔叔，而我身旁的妈妈安安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睡得安详。
我拉着妈妈的手，一时不知是她体温更冷还是地板更为冰凉。
我问她，这个叔叔是谁，我没有见过。你快起来给我讲讲。
妈妈没有开口，村子里的其他人只告诉我这是警察。
警察，这个词汇我有印象。
爸爸就是警察。
妈妈也跟我讲过，甚至还考过我110，119，120分别是什么电话。
后来一段时间，我一直和这位警察叔叔待在一起。
我看见消防员不停从村子里运出人，然后再由警察询问登记信息。
如果按跌宕起伏的剧情而言，我当时应该回到家中，结果不幸被困，然后再次被人救出，但救我的人意外死去，在我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但很可惜，我没有那么熊，也没那么傻。
我过得好好的，直到警察和消防员离开我们的村庄。
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究竟怎样的人才会是妈妈口中“有用的人”呢？
我问村长，他跟我说是能为社会做出贡献的人。
我问隔壁玩伴的母亲，她跟我说是不必让家人担心，能够独立生活的人。
我问隔壁玩伴，他跟我说应是像消防员和警察一样的人。
是了，或许这就是答案。
4.
爸爸工作繁忙。但为了照顾我，他还是将我接到他身边。
我常常能看见陌生人给爸爸道谢送锦旗。
“如果没有你，那我就完了。”
“多亏了你啊，真是感谢。”
每每见此，我总会感觉胸腔里的热血在翻涌。
真的很酷，不是吗？
但就是在外意气风发的爸爸，有时也会借酒消愁。
“村子里火灾的时候，我在出另一个任务。如果我早点完成那边的事情回去，或许就……”
他经常懊悔着。
但我觉得问题并不在他。
没有人能事先预知未来的走向。对过去无意义的反思只会产生更多的痛苦。
可后来，我也成为了那种“无意义地反思过去”的人。
在我7岁时，我想让爸爸陪我去一个游乐园玩。
他很开心，对于我终于走出了失去妈妈的悲伤。
但我知道，他还没走出来。
为了不影响工作，爸爸选择了在前几天加班。
可或许就是因为过度加班带来的思绪疲劳，他遇到危险时没能做出正确的反应。
我所期待的游乐园之旅变成了恐怖的回忆。
当时恰好有名犯人在游乐园附近，爸爸接到通知就赶了过去，打算和同伴汇合，抓捕犯人。
他告诉我，不要乱跑。
我很听话，哪里都没去。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等着他回来。
但犯罪团伙恰好盯准了时机，将我当做人质，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带到爸爸面前。
保护孩子，还是选择贯彻初心。
就算是现在的我，也不能做出回答。
“你为什么要乱跑?我不是让你在那乖乖待着吗？”
爸爸看上去有些生气。
我很想说，我真的很乖，没有乱跑。
但我的嘴被人捂住了，说不出话来。
当时的我是怎样想的呢？
大抵是看不惯犯人嚣张的嘴脸，我选择狠狠咬了他一口。趁他不注意，我便跑开了。
爸爸迅速冲上前和劫持我的犯人殴打在一起，他的同事们也上前去制住其他犯人。
直到最后，爸爸也没来得及听到我的解释。
我真的，没有乱跑。
我很乖的，为什么你们都丢下了我?
5.
我在反思过去。
我想，如果我没说要去游乐场，是否就不会发生这件事呢？
我想，如果爸爸没有因为要陪我而加班，他是否能用更加敏捷的思维制服犯人呢？
我想，如果我没有直接咬住犯人，而是假意顺从，和老爸来一场默契的配合，结局会不会完全不同呢？
好像人在经历过一些事情后，总能在复盘时提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我活了下来，但就像火灾中妈妈的离开。我的爸爸也离开了。
如果我的存活是以家人的生命作为代价，那我势必应做出一些成就来证明他们的牺牲有价值。
爸爸曾经得罪过一些人。他们有时会来找我的麻烦。
这时，爸爸的同事就会出面帮忙。
爸爸的同事常常告诉我，我是未来的栋梁，我的父母都期望着我好好生活。
不要辜负他们的期望，要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
望子成龙，大抵如此。
但我连仇人制造出的小麻烦都无法解决，还能做什么呢？
6.
9岁的我毅然想要成为一名警察，19岁的我得偿所愿。
传承母亲乐于助人的品德，传承父亲为人民服务的精神。
成为警察后的我与同伴一起出任务时，他们总觉得我太拼命。好似把任务看得重于一切，甚至怀疑我有“自毁倾向”。
其实并不是这样，我只是想要证明我存在的价值。
我的父母将我救下来，是有意义的。
作为幸存者的我也应该救出更多的人，至少要比父亲出色。
不然，父亲的牺牲换来一个不如他的废物，那不算是白死了吗？
7.
有些偏激的想法，但却实实在在地时刻围绕着我。
这个选择，究竟是我的想法，还是父母强加给我的想法?
成为警察帮助他人，究竟是我对于父母的偏执，还是真心想为社会做出贡献?
我目前还分不清。
但我想，未来还有很多时间，我还有机会去分清。
“我想要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把所有事情记录下来。万一幸运地成为了举世闻名的大人物，能宣传我父母做的好事，还能让旁人来评价评价。”
“万一我就是主角呢哈哈哈。”
我常常用打趣的话语揭过悲怆。
他们都是为了救我而离去，我也时刻怀揣着为他人提供帮助的信念。
我仍有些不明白我是因为什么走上这条路。
但看着其他人因为我而拥有不同的人生，能拥有多样的选择，看着其他家庭因为我能怀抱更加美好的未来。
我便发自内心的高兴。
想到这，出发的原因比起结果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想在这座城市，这个社会的发展中留下我的足迹。
虽然我只是这座城市拼图中微不足道的一块碎片，但再毫末的野草历经千辛，也能长成一片葳蕤的草原。
我相信只要时间足够，它能做到的。
愿心火不灭。
8.
“李莱，走走走，准备开会了。”
听见门外有人敲了敲他的门，李莱停下了写日记的笔。
思考片刻，又在最后留下几句。
“从小到大。我所做出的选择都无关他人。最后的答案只遵从自己的内心。”
“无论结果如何，我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