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窥视(1/1)
睡至半夜,小千岁才想起玄校送的木雕,猛的醒来,坐在床上把玩木雕。
木雕是一只胖乎乎的狐狸,形态可掬,木雕同狐狸的肤色一样,整体雪白,眉间点着似尾似狐的朱砂。木雕分为上下两层,左右旋转可以打开。
打开第一层,木雕内冒出一缕白烟,白烟化作一只白狐,躺在小千岁膝上撒娇卖萌。第二层依旧是一只狐狸,和外面的狐狸一样,通体雪白,眉间一点朱砂。
扭开第二层,从里面洒出朵朵桃花,落在小千岁手心。
花瓣肥硕饱满,还带着一点点露珠,看上去就像刚摘下来一样。
前两层景象各异,小千岁迫不及待打开第三层。
第三层依旧是一只狐狸木雕,这次从里面洒出万颗星辰,绕着小千岁飞舞。
小千岁抬手接住一颗星辰,本以为是幻象,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碎成粉末的水晶,这些水晶想必是被施了灵术,才能飞在空中。
又打开第四层,这次没有东西飞出,而是掉出一只许愿结。
许愿结也是白色,用的绳子极其纤细,要仔细瞧才能看出这是由三千发丝编织而成的。绳结下挂着两片不及指甲盖大小的桃木片,字虽小,却能看出上面写的字“愿君无忧,愿君无虑。”
心神荡漾之间,小千岁打开最后一层,一个拇指大小的木雕藏在里面。
木雕雕成了一个女孩模样,女孩一身紫衣,面容形象生动,小千岁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
原本荡漾的心湖这下更是激起千层涟漪。小千岁跳下床,找到丹秫给他的魔镜,注入灵力,镜子里露出玄校在月下仰望天边的场景。
小千岁看着镜子道:“我原谅你了。”
镜子那头的人似乎听到了小千岁的话,绽出笑容。
魔镜既然能窥见未来,不如我用它来看看云之巅和天之涯一战,谁胜谁败?
说干就干,小千岁再次给魔镜注入灵力,镜子里幻象变化。
幻象里一派祥和,从天界的最西边到最东边,白云皑皑,无一座仙宫。
“同归于尽!!!”
小千岁不信,又试了一次,依旧是同样的幻象。
两族开战,必有伤亡,就算是战争惨烈,也不至于两族全军覆灭,连断壁残垣都不剩。小千岁只觉得魔镜也没有丹秫说的那么灵,肯定是出错了。
魔镜被抛到一旁,小千岁把玩木雕,睡意来袭,沉沉睡去。
星朗宫内静得出奇,连风拂动草地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睡梦中,小千岁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翌族人不用香,致使他们对各种气味都十分敏感。
香味浓烈,小千岁皱起眉头,朦胧中喊道:“萝兰,你把香拿走,快熏死我了。”
不对,萝兰从不擅自做主,没有她的允许,萝兰根本不会点香,更何况,星朗宫从未点过熏香。
小千岁猛的睁开眼睛,一道寒光映入眼帘。
这道寒光不是月亮折射到屋里的月光,而是一把三尺长的长剑。
小千岁抽出扶光,扶光柔软,缠住利刃,小千岁用力一抽,对方的利刃咚隆一声插在地上。
小千岁:“你是谁?”
屋子里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得黑暗中有一双杀意沉沉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顿时小千岁全身毛孔舒展,汗毛竖起,头皮发麻。
房间里突然生起一张看不见的密网,小千岁手心生出一缕极光,照亮整个屋子。
那人周身黑雾笼罩,看不出他的样貌,依稀能看出他是个男子。
小千岁往前一步,脚下亮起两道金色圆环,小千岁这才发现屋子里被那人设下了结界,她正站在结界中心,那人离她十步远,正得意地看着她。
云之巅防卫森严,又有万只水母看守,他是怎么进来的?只有他一人还是有同伙?
来不及思考,结界已经启动,结界发出金黄色的光芒,形成一道光柱,将小千岁困在里面。
结界由两个圆圈组成,间隔时间画着小千岁看不懂的符文。结界转动,小千岁感到有一股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似乎要把她碾压挤碎。
那人在一旁等着小千岁化作一摊血水,道:“等你死了你去问你的先祖你就会知道我是谁。”
此事发生得太突然,小千岁还从未见过这种结界,被结界逼出两道鼻血来,鼻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结界内星辰环绕,好像有人在脑袋里敲鼓一样,头疼欲裂。
“你天资过人,若你是我族人,我会留你一条命,可你不是。”
那人似乎很着急要小千岁的命,话音刚落,加紧驱动结界。
结界愈发收紧,小千岁七窍流血,一口血喷涌而出。
双眼越来越迷糊,小千岁心道:“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没有给父母请安,还没有跟着大哥去人间,还要跟着姐姐修行,狐狸给的葡萄我还没吃完……还有好多事没有做,我不可以死。”
“我不能死……”
那人听到小千岁的低喃,看着眼前这个垂着头颅垂死挣扎的少女,没有半分犹豫,继续催动阵法,“你们都得死。”
小千岁垂在身侧的双手生出白日烈火,烈火滴到地上,点燃整个结界,刹那间,小千岁被白色的火焰包围。小千岁抬起沉重的头颅,双眼里全是火焰。
那人还以为是结界生起的烈火,仰天大笑,“你的族人会下去陪你……从此再无翌族人。”
那人高兴之际,小千岁一掌破开结界,闪到那人面前,掐住他的脖子,顷刻间,那人头上燃起白色火焰,尖叫声、痛苦喊叫的声音充满整个屋子,一股烤肉味弥漫在空气中,那人的脸上的肌肉和着五官被燃成血肉模糊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额头颧骨处可见挂着鲜红血丝的白骨。
那人的的脖颈以下也被点燃,黑雾被驱散,依稀可见金黄色的龙袍。
小千岁自问没有特殊癖好,将人活活烧死不在小千岁的预料之内,惨叫声刺耳,此人命不久矣,小千岁正打算一剑结束他的生命,突然闯进一人,一掌推开小千岁,劫走了刺客,趁乱,小千岁收回极光带,一甩,再抽回来时,极光带上裹着一层鲜血。
整个屋子在疯狂摇晃,房间外急促的脚步声与嘈杂的交谈声混合在一起。小千岁以为外面正在交战,跑出房门……
小千岁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床上,后背上全是冷汗,父帝、母帝、哥哥姐姐、萝兰等人焦急地围在床边,屋子里充斥着一股烧东西的味道,地板变成了炭黑色,原本的家具也挪了位置,角落里还冒着缕缕白烟。
刚才是梦……
小千岁目光呆滞,云帝担心地喊道:“仙米!!”
小千岁回过神来,心有余悸,“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萝兰拿来外衣披在小千岁肩上,“殿下,你刚刚睡着了,屋子里突然燃起大火,我灵力低位,灭不了火,我只好派人去通知两位殿下和云帝云后。好在火灭了,你没烧着,可是你怎么叫也叫不醒,医师也束手无策。”
刚刚真的是做梦!!
小千岁道:“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与人大战,梦中用了白日烈火,没想到,把整个屋子都点燃了。”
白日烈火为小千岁独有,能在片刻间燃尽一座宫殿,幸好她灵力还未到达顶峰,白日烈火能够扑灭,只不过小千岁到底梦见了什么,至于让她动用白日烈火。
即是做梦,医师再三确定无碍后,云帝等人才离去。
屋里虽没有全部被烧毁,也烧得七七八八的了,地板漆黑一片,小千岁只好换去了另外一间房。
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小千岁无论如何却睡不着。
梦里的经历过分真切,就像实实切切发生过的事。可她在床上醒来,只有屋子被烧坏了,地板上没有留下刀插的痕迹。
小千岁挠了下耳朵,指尖上闪着一颗星辰。
小千岁又手心升起极光,极光带沾着还未干透的血迹。
刚刚真的……是梦吗?
天还未亮,小千岁跑到书室里几乎把书室翻了个遍,终于在一本禁书上找到了想找的内容。
万年前有一种禁术,可在梦里杀人,也叫梦杀术。
梦杀术指进入别人的梦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睡梦中的人。
是梦,梦里发生的事也是真实发生的。
谁要杀我?
小千岁继续看下去,使用梦杀术的人必须灵力高强,否则进入别人的梦时会被困在梦里。
灵力高强的人,他是谁?
外族只要进入云之巅的范围,灵力便会削弱,越接近羽扇豆盍,灵力越弱。若想在云之巅行刺,胜算几乎为零,难怪此人要用梦杀术。
只是,他是谁呢?
小千岁拿出揣在怀里的魔镜,注入灵力,翻找那人的印迹。
“为什么看不见?”
小千岁试了几次,除了重现梦境,关于刺客的印象全无。
白笈刚上班,就看见满屋狼藉,还以为进贼了,正想捉贼,看见小千岁给一枚镜子注入灵力。
白笈悄无声息地凑到小千岁面前,低声说:“殿下,你在看什么?”
小千岁正看得认真,突然飘来低沉的声音,小千岁吓得抖了一下。
白笈心想:“小殿下不会在看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吧?”
小千岁哪知道白笈在想些什么,“白笈,你知道这是谁的镜子吗?”
白笈拿过镜子,道:“二殿下真的找到了这枚镜子。”
数月前,丹秫在书室看书,忽然在禁书上看到了魔镜的记载,丹秫坚信魔镜还存于世,四处寻找,没想到真让她找到了。
小千岁:“姐姐说这枚镜子是万年前的魔主留下来的魔镜,既可窥往昔,又可窥来日,我用了它几次,它都不起作用,万年了,它会不会已经坏掉了。”
白笈拿过镜子仔细观察,“殿下,魔主虽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但他的宝贝却是极好的,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件,这枚镜子是真的,你说它不起作用,这不可能啊,你会不会用错了方法。”
小千岁:“不就是给它注入灵力,这么简单的方法,怎么可能出错?”
空中突然飘起粒粒星辰,小千岁感觉有一道液体从自己的鼻腔里流出,一抹,手指上沾满星辰,瞬间,星辰化作鲜血。
怎么流鼻血了?
来的路上,白笈也听说过昨晚发生的事,小千岁此般很可能是灵力受损,劳累过度所致。
白笈提醒道:“小殿下,魔镜毕竟是魔物,十分消耗灵力,此物可不能常用。”
几滴鼻血而已,小千岁不以为然,“你的意思是它不会出错,那为何我看不见我想看的东西?”
白笈:“万年前的魔主留下许多禁术,有一种禁术能瞒天过海,连魔镜也不能看见,小殿下,你想看的东西恐怕是被人藏起来了。”
此人把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心思当真深。
小千岁:“白笈,你知不知道戒鸢?”
前几日狩猎时听说戒鸢可以看过去发生的事也可以看未来的发生的事,和魔镜一样。天之涯拥有戒鸢,岂不是能预料未来之事。
白笈:“戒鸢和魔镜一样都是魔主的东西,万年前剿杀魔主后,戒鸢就落到了神族手里。不同的是,戒鸢是一枚戒指,因为上面雕着一只纸鸢,才被称为戒鸢,与魔镜不同,带上戒鸢的人能够按照所想能看到过去与未来。”
白笈叹息一声继续说:“上任天帝在时,天之涯和云之巅好如亲兄弟,有一日,当时的云帝在天之涯参加宴席,现任天帝无意带上戒鸢,看见未来的某一代云帝灭了整个天之涯,带兵冲进宴席想要杀了云帝,现在的天帝当时只是一幼童,当时的天帝只当他是童言无忌,把他呵斥了一顿,拿走了戒鸢。那日过后,云帝回到云之巅,对这件久久不能放下,找到大司命,补了一卦,从此以后,云之巅便流传一句留言,天之涯与云之巅必有一战。”
小千岁:“也就是说戒鸢预言都会成真。”
白笈:“戒鸢和魔镜都是魔主的神器,从不出错。”
“为何他要造两个功能一样的东西?”
“原本呐,魔主只创造了戒鸢,在一次窥视中,魔主借戒鸢之力,穿梭到未来,被人发现了,大打出手,结果戒鸢断了,魔主险些困在未来,无奈,魔主将戒鸢的力量对手掉落的一枚铜镜上,才逃出困境。铜镜虽有了戒鸢之力,但必须注入灵力,才能使用。比起戒鸢,实在是不方便,后来魔主又修复了戒鸢,戒鸢虽修好了,却老是出错,将过去和未来颠倒,让使用者丧失心智,魔主偶然发现,只要给铜镜注入生魂,铜镜便可以一直使用。可注入的生魂必须心甘情愿,谁愿意一辈子待在一个镜子里面,这种事自然是没人愿意的……”
小千岁大概猜到白笈后面要说的,接话道:“于是他练就了赤灵。”
“对。”白笈道:“魔主抽出别人的生魂炼作赤灵,可这人生前不愿意,被化作赤灵后也只是被迫,难免出问题,就在众族讨伐魔主之时,困在铜镜里的赤灵挣脱出来,用自己的最后一丝灵力暂时困住魔主,魔主才被剿杀。”
从书室出来后,小千岁径直去了地血渠。
小千岁已经大致猜到梦中刺杀她的人是谁,如果她没猜错,此人应该是天之涯王室,或者是天之涯神力高强的神君。突然谋杀,想必是在戒鸢里看见了未来发生的事。而她,极有可能是灭了天之涯的人。
魔镜从不出错,也就是说昨日看见的场景是真的,天之涯和云之巅都将不复存在。若是我灭了天之涯,那又是谁灭了云之巅。
小千岁不是没想过用魔镜看看云之巅的未来,可试来试去还是昨日看见的景象,白茫茫的一片,云之巅的建筑不复存在。
当下的情况对云之巅极为不利,周围的小族皆归顺天之涯,若日后开战,翌族就算擅战,也无法抵抗百万大军。
上天是公平的,给了翌族无上的灵力,也让她们族人稀少,翌族不仅没有来世,繁衍至今,全族老老幼幼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人。从人数上来说,这样的小族本应该皈依大族,可翌族先祖硬是杀出一条独一无二的道路,让翌族成为西边的霸主。
水面荡起波浪,烟雾凝结成人形,白雾脚踝以下都掩在水里,“小东西,你又来了,这次是来玩还是来躲避旁人?”
小千岁:“都不是。”
白雾身旁又凝结出一位老者,呵呵一笑,“噢~~,小东西是想我们几个老东西了,特意来看我们?”
小千岁没空搭理老者的调侃,直言道:“我有事问你们。”
白雾摸摸那一把透明的胡须,“………何事?”
来时,小千岁已经想了无数种开口的方式,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非要绕一大圈才说出重点。先是把几位亡灵夸奖了一遍,又是赞扬他们博览天下,弯弯绕绕之后才说出重点。
小千岁的话惊起惊涛骇浪,地血渠里波浪翻滚,又生出三个亡灵,新来的三个亡灵小千岁从未见过。
亡灵们嘴唇不停开合,小千岁却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声音。
片刻后,为首的亡灵,也就是小千岁喊的白雾爷爷开口问:“赤灵练就之法是禁术,你询问这作何?”
就因为它是禁术,禁书上看不到,才来问的。
小千岁:“现在的情况恐怕你们不知道,天之涯收拢了云之巅周围的小族,整个神域,除了云之巅和海之角,其他的都变成了天之涯的领地,预言里,云之巅和天之涯必有一战,我族虽擅战,但人丁稀少,若有一战,恐会战败,若是知道赤灵练就之法,加以改进,说不定能为我族所用。”
亡灵不能离开滴血渠,近千年,云之巅又没人死去,云帝又不会给这些祖宗汇报情况,这些亡灵自然是不知道如今的情况。
一亡灵否定道:“当年魔主因受制赤灵,才被剿杀,更何况赤灵是拿生魂炼制,何其残忍,此法不可取。”
小千岁:“当年是当年,我说了,我们可以改变创造赤灵的方式,也许不用生魂就可以创造出唯命是从的赤灵。”
又一亡灵呵斥道:“痴心妄想,人死后,灵魂便散去,你用谁的灵魂创造赤灵。”
小千岁反驳道:“你说错了,人死后,魂魄归于灵河冢,我只要把他们复活,归我所用,天上繁星无数,我可以用他们打败天之涯。”
小千岁的话让五位亡灵重新陷入争论。
小千岁说的没错,灵河冢一颗繁星代表一颗灵魂,漫天繁星,能练出大批的赤灵军。
白雾举手示意其他亡灵住嘴,道:“你知道把他们变成赤灵,你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小千岁充满孩子气的答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才来问。”
白雾叹息一声,怀疑道:“不知道选择这孩子作为未老之主是不是错了。”
白雾道:“灵河冢的灵魂肉体全无,要把他们炼作赤灵,必须以血换生。”
以血换生,简单来说就是用鲜血喂养他们。
顿了顿,白雾继续道:“且不说你的血能铸多少赤灵,倘若你死,他们变成了无根之主,若是被人利用,只会成为杀人如麻的利器,赤灵不死不灭,以人鲜血为食,届时,一战接着一战,怨灵四起,只怕后人又要陷入不休止的战乱中。”
这些小千岁从未想过,若是那样,她只不过是灭了一场火,又点了一场永不会熄灭的大火。
沉默片刻后,小千岁道:“若是我与他们定下契约,我死他们便死,算不得为后世留下祸端。”
“混账。”听语气,就知道是刚刚怒斥小千岁的那位亡灵,他道:“云之巅倾尽全族之力才培养出一位云帝,你说死就死,弃族人于何地。”
小千岁:“云帝除了极强的灵力,还应有治理上下的手段。如今的二殿下,能力不在我之下,又有治理之才,她比我更合适。我阴差阳错被选为了未来之主,我理当为全族效力,若我能平定战乱,她可以登上帝位,云之巅也不致陷入无主之地。”
一席话惊得亡灵无言以对,面面相觑后消失在地血渠,水面又重新恢复平静。
小千岁说时慷慨激昂,说完却不知道为何要说出这样一番话,也许在心底,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适合当这个未来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