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背负（1/1）

当苗灵一行冲到5楼时，直接见到了505室的钥匙就插在锁孔，门上还贴着一张纸，上书：小心，里面或有感染者。

几人也不废话，急忙开门，让齐穹开路进屋去。

屋里明显整理过，整整齐齐的，地上也清理过，一尘不染的，几盆绿植也浇过了水，直愣愣地，叶面上的水迹还能隐约得见。

见刚刚处理丧尸的房间门在关者，一众人又赶忙上前去看。

只见到房间里也收拾得很妥当，王大爷的遗体上换了身还算合身的正装，而身边躺着的王奶奶也换上了白色连衣裙，两人手牵手躺在床上，与床头两人的合照几乎一模一样。

齐穹看着这场景心里不由得埋怨道：这老太太真是不挑时候，这都末世了，还想着玩浪漫！随上前推了推老太太，打算问问她，明明手机就在床头，为啥就不肯接一下。

手刚碰上老太的身体，齐穹顿觉触感不对，再一摸颈动脉也没了。正错愕时，见到齐穹的举动，苗灵也赶紧上前，摸了摸颈动脉，发现的确已没了动静，再看到床上的水杯和垃圾桶里的各种药物包装，也大致想到了过程。

苗灵起身，略显沉重地对其它人说道：“已经没法救了，遵从老太太的选择吧！你们都先回家里去，我俩把这里收拾一下再回！”

这时，齐穹把一个笔记本递给苗灵，原来这本子压在枕头下面，齐穹也是刚才发现。这本是个记录账目和邻里琐事的本子，封面上写着名字－秦兰香，在记录内容的最后，苗灵看到了老太太留给他的文字。

“小苗同志：

你好！可能又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决定陪老头子一起走了。

我和老王在一起50多年了，这辈子过得很好。我们从学校毕业了之后，都很努力地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奋斗，退休了又赶上了好时候，智能家电、手机这类新科技也都享受过了。

老王一直对我很好，孩子们对我们也孝顺。今天亲眼看着你们处理老刘两口子的遗体，想到死后也能体面的离开，也再没啥好遗憾的了。

你们都是好孩子！我也知道若央你们照顾下我，你们肯定不会推辞，但是，没有必要。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需要照顾的、值得救的人很多的，把东西匀给我这个老太婆，是浪费的，我太老了，已经做不了什么事情了，活着也只是给社会给你们增加包袱。这样不对也不好！

冰箱里还有土鸡蛋和收拾干净的土鸡，粮油也都还有一些；钥匙在门上；如果钱还有用的话，我们两口子的存折就在床头抽屉里，密码也在上面写着的；隔壁书房里的纸质书籍有很多，应该还有用，都是留给你们的。

记得老王说过，你家孩子已经吃上饭了，让孩子吃点我这里的土鸡蛋吧，我妹妹养的土鸡下的，每颗我都擦过了，干净的。就当给孩子留下的礼物吧。烦请仔细查点、务必物尽其用。

我儿子叫王天，他们一家都在部队里的，儿媳妇和我联系过了，都安全。我也给他们留过言了，他们要是再打电话过来，我留的语音他们会听到的。他们职责在身，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的。

我小女儿叫王娇，虽然没联系上她，但是我外孙女给我联系了，他们一家都在武州的，外孙女说她看见了部队了，那里应该也会很快安稳的，也用不着我操心了。

这么多年了，老王一下子没了，我也真是不晓得日子怎么过了。烦请小苗同志，在处理其它感染者尸体的时候，顺带着把我俩的尸体也处理了吧，总之怎么方便怎么来就好。最后不管我变没变感染者，给我补一下刀吧，我是真的不想死了还再爬起来给人添麻烦的。

祝：小苗同志全家和所有还活着的人，身体健康、万事顺遂。

王秦氏 兰香 绝笔”

苗灵看完之后，内心复杂且沉重，久久无言；齐穹扫视了内容后，自觉地给老太太的尸体耳后补上一锥，又细心地用桌上的纸巾把污迹擦拭干净。

其它人也都传看了笔记本里的内容，几名女性已经开始哭起来了。林树咒骂了一句不当人的老天，转身就上楼去了，他这会儿只想抱着自己的儿子。

苗灵定了定神，来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只见三十多个鸡蛋整整齐齐码在那里，码鸡蛋的盒子下面，压着半张纸，上面写着：“新鲜土鸡蛋”，字迹很新。他实在是没忍住，让泪水滑落出来，这是多好的一个人呀！

虽是送别老人家，众人哭哭啼啼，算得上应景儿，但是这样哭下去不行！想到这儿，苗灵抹了眼泪，伸手从鸡蛋堆上小心地拿起三个鸡蛋，又轻轻放下一个，转身艰难地挤出微笑对众人说道：“我们都先回去吧，尝尝老太太给咱留下的礼物！”

……

晚饭后，苗灵独自在隔壁现用来放装备的屋子里抽烟。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对他的冲击有些大，他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首先是王奶奶的事情，苗灵觉得这事儿自己多多少少是有点责任的，当时脑子里都是解决小姑娘危机的欣喜，也没怎么考虑一个刚丧偶的老太太会不会怎么着。但是，话说又回来，用这种方式离开是老太太自己的选择，整件事儿放哪儿说去，也都不理亏。

尸体处理的方面，苗灵觉得，至少是王奶奶两口子和小拾爷奶的尸体，得有个流程，这对于小拾、对于吃了土鸡蛋的大伙说来，有意义。

第二是鱼的事情，从小拾那时得知，她对鱼是过敏的，小姑娘近期没吃过鱼，今天也没发过烧，和丧尸一个屋待了一天，也没见有什么异常。今天这栋楼里的幸存者人数不少，而吃鱼的或许就家里那些人。所以，鱼对抗病毒，到底有没有效果？

是吃了鱼才抗住了病毒，还是说吃给鱼压腥的葱姜同样有效，亦或是正因为大家吃了鱼，才造成了大家往后得一直吃鱼，才能保命？

还有，发烧和吃鱼后退烧到底有没有必然联系呢？家里的人发烧是否结果就必定是病发，还是说有可能烧完就有了长久的抵抗力呢……

这些怀疑如同野草在苗灵心头疯长。

最后，还有关于幸存者方面的事情，王奶奶留言里的那句“需要照顾、值得救的人”让苗灵深受触动。他原本是想着给进了群的人都送点鱼糊的，结果知道了小拾没吃鱼也没事儿的消息。

之后，苗灵就很担心，这鱼在他们这些原本吃过鱼的人的体内，可能是有效果的，但在别人身上未必，甚至可能会变成毒药！

若真是成了催命的鱼，这给人送鱼的好心，结果办了坏事，经手的人心里一定也难以安稳。

要说找人试试？这拿人命去做实验的事儿，他干不出来，也不会允许身边的人去这么做……

三根烟点完，苗灵洗洗手脸往回走，他决定还是依靠众人的智慧一起想办法，刚出大门便见自家门内，付晴抱着苗浩在那儿等他。

“儿子！你看你爸比去插完烟囱回来了！”付晴对苗浩说道。一头乱麻的苗灵看着向自己张手的儿子，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真是不得不称赞这些做母亲的人，她们一直在后方忙碌着，能把复杂的试验理论教条落地，能在带孩子的间隙把饭菜张罗好，还能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心情，转过头来安抚几个大男人的情绪。

苗灵上前接过儿子，又拥了拥老婆，说道：“我们得总结一下今天的行动，也还有事情得商量，我一个人有些搞不定了。”

付晴拍打着苗灵的肚皮调笑道：“哟！也有你这‘开杂货铺的’说自己搞不定的时候呀！”言闭也不等吩咐，主动张罗大家集中开会了。

小苗浩也学着妈妈的样子，拍拍爸爸的肚子，咯咯的笑着。苗灵给儿子解释道：“培训师的肚，是杂货铺~”

大家在书房里各自找到了安置的地方，苗灵说了办仪式、送鱼和幸存者的三个议题。

众人很快同意了办个小仪式的事儿；又说到送鱼的事儿，苗灵刚开个头，苗灵妈就接上话了。

王奶奶的事情对苗灵妈触动挺大的，她直接说：“这鱼，得赶紧送到各家去！我上午到现在也就喝了25毫升鱼汤糊糊，已经过去10个多小时了！我们现在的储备，足够更多人活下去的！不用送太多！就这个量就行……”

齐穹也不等干妈说完，去客厅里拿来测温枪，直接给她测了一下，再看看读数，他着急地打断了干妈的发言道：“你自己看看，这叫没事儿？你已经升温了行不？你升温多久了？”

苗灵妈回道：“这不是重点！这温度没到0.5度呢！上午你林姨都比正常温度高了1度多呢！我这会儿感觉好着呢！我升点温是说话情绪激动造成的，不是病毒的事儿！你别打岔……”

齐穹不依着她，把调门又提高了几分喊道：“妈呀！我亲妈已经没了！你非得让我连个干妈也捞不着吗？你老想着去救这个救那个的，你先顾好你自己行不行呀？我们这在外面跟丧尸干仗，为的什么呀？啊？明天出门去冒险，也不晓得能不能搞到鱼回来呀！家里这点儿鱼是救命的呀！难道说在你眼里，其它人的命比我们的命重要吗？”说着说着，他的眼眶便少有的泛起哭光。

苗灵妈也被这几句话怼着不知所措，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哎呀我……”又先流起泪来，众人赶忙上前劝慰。

苗灵看着情绪激动齐穹和流泪不止的母亲，压住烦乱的心绪对众人说道：“你们先听我说完！这事儿不只是送点鱼这么简单，搞不好，不是送鱼，是给人催命去的！”

苗灵妈一听，止住了泪水，齐穹也扭回别着的脑袋，看着苗灵。

苗灵从小拾没吃鱼，一切正常开始说，一直说到自己对于鱼有可能到了别人那里是毒药结束。

众人一听，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在没有严谨的科学试验论证的基础上，鱼汤糊糊只能算是没经过认证的自制药！而且还是那种，刚刚研发出来，只拿自己当小白鼠用了一天的那种。

在民众普遍知识储量不低的科技时代，人们对于手撮大力丸的“药神”已经不怎么感冒了。

在病毒爆发活命艰难的此刻，众人视为救命药的鱼汤糊，在别人眼里，是极有可能被当做图财害命的蒙汗药的。

苗灵妈想了想的确有道理，又补了一句：“可是万一对别人也有效果呢？”

齐穹赶紧回答她：“要是万一没效果呢？要是再送走几个话，那时候全楼的人可就是容不下咱们了。虽然说，我是早就做好了把他们都给送走的准备的，但是，真到那时候，这笔账~嘿嘿！干妈你也有份儿哦！”

苗灵抄起桌上的纸巾，丢到了齐穹脸上！齐穹这才把嘴闭上。

“所以说，大家对这个事儿，都发表一下意见吧。”苗灵见大家都意识到了风险所在，便想看看大家有没有好办法。

之前苗灵妈和齐穹的拌嘴已经把主要方向给说完了，加上苗灵说的隐忧，的确不容忽视，好一阵儿都没人发声。

“灵儿，你看这样行不行。”出声的是林树爸，“咱遵循个风险自担的原则，跟人把风险讲清楚。如果说真是哪家的有人已经发烧好久了，吃退烧药没效果的，也确实没折了想试试用我们这个糊糊的，我们给他们送点儿。”

众人一想，这个方法不错，纷纷在那里表示同意。

苗灵爸自告奋勇地表示，这就开始先给老李头打电话。

齐穹一看这光景再劝大家也没什么用了，气鼓鼓地补充道：“别打电话了！就在群里发个语音说，让群里的都听见就行了。真想要的，让他们自己来16楼取！要是门都不敢出，后面也啥上指望不上！给了东西也都算是浪费。”

苗灵肯定道：“小穹说得有道理，这也是我刚想说的第三个议题，怎么处理楼里的幸存者的事儿。上午我们说过，需要创造机会加深了解，那么这次鱼糊这个事儿，就是个关键事件！虽说不能从一件事上就给人打标签，但是至少可以给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提供有力的依据。”

见众人没有想补充的，苗灵继续说道：“爸你一会儿就开始发语音，看其它人怎么会；妈，你给爸打下手，看看都有哪些人回复，都说的啥，简单的总结记录一下。”

随即，又对林树说道：“树，你把我们今天扫楼的时候，记录的各个房间的情况跟两位美女说一下，帮她们把信息整理到纸上，再板书到墙上。

林叔，你和小穹我们仨复盘一下，今天下午和丧尸对抗的过程，再商量一下后面咋应对丧尸，今天感觉咱的计划使得劲儿有点大了。

林姨，您就受累招呼住三个娃娃。

现在已经9点15了，我们争取半小时内把事情干完，干完了的人就回到这里来，我们继续总结讨论！下面的目标是10半之前都能开始休息！”

众人纷纷应是，便各自忙碌去了。林树妈把狗蛋放在地上，到苗灵手里抱走小苗浩，一手拉着狗蛋一边招呼小拾去隔壁房间里玩去了。

看着林姨的背影，苗灵想起一句话来：若面对的皆是邪恶，虽所行艰险，但抉择时简单；若背负的都是善意，定所为轻松，但抉择时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