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器材室（1/1）

杨希在操场上当然是找不到顾落英藏起来的羽毛球拍，她不会蠢到把球拍藏在一览无余的操场。

夜晚，人的生气不在，月光是唯一的光源，到处都显得阴森恐怖。这个时间段校园里除了住读生几乎没有其他师生存在，白天至少有学生的嬉闹声，建筑物都仿佛有了温度。

顾落英拿到球拍，要走到器材室操场是必经之路，杨希还在操场上苦苦奔波，她蹲在暗处的一片灌木边，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透过灌木丛层层的枝叶看到杨希逐渐走远，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了有多久，蚊虫在她嫩豆腐般的肌肤上大肆叮咬，一顿饱餐。

杨希走出视线，顾落英从阴影里站出来，蹲太久以至于眼前一黑。但她顾不上了，她摇摇晃晃地朝向器材室跑去。

器材室的门紧锁着，顾落英掏出备用钥匙，这是她从杨希那里拿到的，她知道杨希有器材室的备用钥匙。

她费力地将钥匙插进生锈的锁孔，同样费力地扭动钥匙，器材室大门缓慢地打开了。推门进去，她艰难地摸着墙壁寻找灯的开关，半天摸到一个凸起，用力摁了下去，稍稍延迟了两秒后，灯便开了。

灯光充满整个屋子，眼前亮堂起来，篮球足球羽毛球各种各样的体育器材摆在货架上，摊在地上。

顾落英走近老头平时工作的登记台，将两支羽毛球拍物归原主。

放下球拍的刹那，落英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

松弛下来的好像还有灯的保险丝。灯忽地熄灭了，顾落英眼前一黑，她以为停电了。几乎是同一时间的，后面砰的一声巨响，门被关上了。

“杨希？你来了？”落英下意识地喊出杨希的名字。

咔哒咔哒，黑暗中传来锁门的声音。

顾落英头脑一片空白，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灯光的忽然熄灭让她的眼睛来不及适应，她像个盲人在黑暗中摸索。

锁门的声音穿过黑暗清晰地钻进洛英的耳朵里，恐惧像炸弹一样在身体里爆炸。

顾落英的双腿不断打颤，她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行动的能力，甚至喊叫的能力也丧失了，她在黑暗里孤立无援。

几秒钟过后，像是过了经历了几个世纪般那样漫长，顾落英终于攥足了喊叫的勇气，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张嘴，呼救的声音像羽翼尚全的雏鸟从胸腔拥挤着爬出喉咙，在飞出嘴巴展翅自由飞翔的那一瞬间，被一只粗糙有力的手摁了回去。

一只手死死地捂住顾落英的嘴巴，那只手捂得严丝合缝，仿佛要深深嵌入落英的皮肉，她发不出一丝声响，呼救的小鸟被闷死在了嘴巴里。

黑暗中看不到顾落英的表情，那只野蛮的手掌感受到了从上面不断流淌下来的液体。

尽管顾落英拼命地挣扎，男人控制她就像控制未满月的羊羔那般容易。

羊脂膏般的后背肌肤在器材室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男人对待她像对待没有生命的玩具。落英在心里爆发出巨大的痛苦的悲鸣，但被封印在了小小的器材室。

静谧的校园依然静谧，月光撒在树枝上，树枝都未曾晃动几分。

落英不敢在回忆那个晚上的细节，或许那天什么都没发生，放下羽毛球拍，走出器材室，锁好门，然后回宿舍睡觉，这是那天平平常常的夜晚应该发生的事，她甚至没看清楚施暴者的脸，或许都是幻觉？

但某处撕裂的疼痛无时不刻地不在提醒她，这不是幻觉，黑暗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这一起暴行。

之后她时常梦见那个夜晚，梦里为她补充了黑暗中缺失的一切细节，她一次一次地在半夜醒来，醒来迎接她的却仍是黑暗，她从一个黑暗跌到另一个黑暗。

11点半，宿舍内的二人还不见踪影，小月和小日急得团团转。就在二人准备出门寻找她俩的时候，杨希回来了。

“落英呢？”杨希刚一进门，二人就将杨希团团围住。

“落英......”杨希迟疑了一会儿，“她马上就回来别担心她。”

杨希早就看见了躲在灌木后面的落英，杨希知道自己不离开，落英是不会从灌木丛中现身的，于是她离开了操场。不光如此，她知道球拍一定是落英拿的。杨希在操场上看似毫无头绪地寻找，实际上她也只是表演给洛英看而已。杨希松了一口气，洛英最终没有辜负杨希对她的信任。

1小月点，顾落英还是没有回来。

三人都没睡觉，她们坐不住了，连杨希也觉得有问题。正当三人起身准备外出找洛英时，宿舍门开了，顾落英回来了。

“落英，你去哪里啦，怎么现在才回来。”小月关切地问道。

“你摔了一跤吗？怎么身上那么脏？”小日绕到洛英的身后，用手拍着她身上的灰。

杨希一言不发，紧紧盯着落英的脸，眸子里尽是担忧和疑惑。她知道洛英去了哪里，但她不能将这件事透露给其他人。

顾落英没有回答二人的问候，一把拨开三人的包围埋头冲进了卫生间。

她将花洒的开关扭到最右边，喷头喷出热水，厕所雾气袅袅。滚烫的水倾泻而下，浇在顾洛英的头上，肩膀上，背上。将她的皮肤烫的通红，她丝毫不觉得疼痛，因为撕裂处的伤口更疼，血液顺着大腿内侧流淌到小腿，洗澡水变得殷弘。

落英用香皂狠狠地揉搓自己的身体，令人厌恶的气味好像还停留在唇齿间，她咬了一口香皂，又咸又涩，她强忍着恶心的口感把一小块香皂含在嘴里，直到那股气味完全消失。

这个夜晚尤其漫长，其余三人陆陆续续地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顾落英一夜未眠，她时常在网上电视上看到类似强奸的新闻，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主角。平日里要强的她在那一刻显得孤立无援，恐惧和绝望过后理智逐渐回归。她仰躺在床上，以一个高一学生的见闻，遇见强奸案会怎么办呢。

首先，她有胆量向外界揭露这件事吗，她可是顾落英，从小美到大的洛英，别人对她的外貌只有赞美，班花，校花的评选只要有她在就没有人会同她竞争。而现在，她要承认自己被人侮辱，她彷佛看到男生毫不尊重地对她评头论足，总是被她美貌压一头的女生乘机疯狂落井下石。

其次，事发后她的脑子一团乱麻，像在高速路上被小轿车撞成了脑震荡的羚羊，晕头转向地在马路上乱跳，所有的证据都被她一股脑地洗干净了。

她甚至没看清男人的脸，不知道男人的身高体型。她唯一记得的特征就是那只捂住她嘴巴的手掌，粗糙宽大，满是老茧，磨得她的嘴巴和脸蛋生疼。

金属的味道，落英忽然打了一个激灵，她想起来，男人手掌上有金属的味道。

躲在被窝里痛哭可不是顾落英的风格，她的眼泪早在当时就已经流干了。伤口的疼痛像是为仇恨的火焰扇去的一股风，伤口留下的血液像是在仇恨火焰上浇的油，顾洛英此刻受过的伤，流过的血，只会让仇恨的火焰熊熊燃烧，愈烧愈旺。

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像一尊倒下的石塑雕像，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