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黑夜(1/1)
运动会过后,很快就迎来期末考。
本来说好在周末和田久一起去市图书馆的路盐那周可能是运动会吹风吹多了,身体不舒服,有些感冒,便和田久推辞了。
时间冲刷的很快,十二月的日历一页一页的撕,卷子一页一页的写,作业一日一日的交,这个月的天数很快就所剩无几了。
路盐觉得自己还没从感冒好后回过神,才发觉明天就要一月份了。
因为是初一,学校开学时课排的很满,到后面却放松了,今天晚上放元旦的假期,下午只有两节课,最后一节是活动课。
路盐伸手接过前桌递给她的卷子,分了一张给白露后,回头就见本来自己的后桌坐到了田久的位置,田久正坐在她后面趴着睡觉。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后桌,后桌拿着手里的卷子挥了一下示意他已经拿到卷子。
路盐垂下眸,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田久。”
“田久。”
田久被人打扰睡觉有点儿不耐烦,他皱起眉抬起头一看喊他的人是路盐,眉眼间的烦躁立马消散了。
他手指关节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桌子面,慵懒的笑道,“怎么了?”
“元旦假期的数学卷。”
路盐从拿起手中的卷子递给他。
她一回头就见前面又传来了卷子,路盐把另外一张地理卷也给田久。
田久伸手按住了路盐放完卷子就收回去的手,他脸上的笑意不减,“元旦去市图书馆?”
路盐有些惊讶,没想到田久还想着去图书馆。
她想了想,上周陈念刚回来把外省买的小礼物给她后遇到突发情况处理事情,明天是赶不回来的,路辛还在外边忙工作上的事情没回来,元旦刚好家里也没人。
路盐点头答应了。
……
放学后,玉砌和川楼走出礼教楼的时候,路过了礼教楼旁的通知栏。
通知栏上还贴着写着期中考试排名的红纸。
因为明天放假,玉砌今天松散了不少,也没那么急着回去写作业。
他耷拉着眉眼在上面找自己的名字。
说起来,他之前那么在意自己的排名,但是最后因为自己和川楼最近相处模式太怪而困扰自己,最后反而没去想自己的年段排名了。
成绩单早就在上上周就发了下来,玉砌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川楼的,感觉两人成绩就差了个两题的差距。
估计是数学后面的最后一大题最后一问他答案没写对,这里扣了分。以及地理卷大题有一题给答得稍偏,没有全部拿到分。
他站顺着通知栏往前走,直到走到最尽头。
玉砌刚要仔细看排名,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知道你自己排名吗?”玉砌问。
川楼淡淡的答:“老师说段一,但我没来看。”
玉砌回头直接看向第一名。
果然赫然写着川楼的名字。
玉砌预估自己成绩和川楼没差多少分,就从川楼名字上往下数,发现他排第三。
第二是路盐。
玉砌目光顿了顿,想到那天周六和蓝清吃饭时,偶遇到的那个娴静的女生。
她成绩这么好?
玉砌有些意外。
虽然他也不是瞧不起人家,只是没想到也是段前几。
玉砌目光下移,在排名第六的旁边看到了田久的名字。
他脑海中飘过了田久漫不经心的脸,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没想到这家伙也考挺好。”
川楼看着红纸上的田久两个字,淡淡应了一声。
“那家伙倒是洒脱。”
玉砌笑了声,不再留意通知栏上的段名单,继续往前走。
“你最近有没有听说…”
“田久好像在追名叫路盐的那个女生?”
玉砌侧过头看向川楼。
“没有。”川楼淡淡回复。
“我是路过一班听他们班同学在走廊上聊的。”玉砌的声音是最近少有的轻快,“真没想到那家伙会喜欢女的。”
他语句不停,接着说,“我还以为他喜欢男的呢,平常和女生离得那么远。”
玉砌说完这句话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他心现在跳的有点儿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头看川楼一眼。
川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接了一句话:“他之前很少和女生有接触。”
玉砌悬着的心轻轻落了下来,见川楼对他刚刚说的话没什么反应,便轻松扯开了话题。
“确实,我感觉他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川楼温和的笑声从玉砌身侧传来,玉砌有些愣怔。
好久没听到川楼笑了。
特别是这几个月。
想到这,玉砌轻轻勾了勾嘴角,最近一直沉闷的心像是卸了包袱。
“你要不要去生活院外的步行街旁买点东西?”
“好。”
他们走出校门,沿着街道走到铺着石板路的小巷子里,石板路上落着零散的槐花。
巷子的出口对面是一条少有人行的街道,右侧就是一家新开的咖啡馆。
两人从咖啡馆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玉砌站在白色的路灯光下,看着路对岸不远处的沙滩,那里海浪在暗幕显得暗淡,小小的海潮一层叠着一层的吞噬着海滩,又渐渐退回海里。
“……”他望着那片海,握着空咖啡饮料杯的手指有着轻微的力度,指尖泛着一点点的白。
“走吧,你新年陪不了我,那我们现在去看看那片海。”
“好。”
被喝空的咖啡杯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哐’的一声扔进了垃圾桶里。
玉砌被街边的冷风吹的有点发抖,他把脖子上的围巾往脸上拉,又把长袖校服的拉链拉到脖子上,脸埋进毛织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迎着能把脸刮出血的风,走过了斑马线,又绕过低矮的围栏,站在离海的不远处。
不远处已经有人放烟花,烟花在天上爆炸出缤纷的色彩映在他的眼里像星星一般闪亮。
眼前的沙子柔软细腻,轻轻一脚踩上去都会印出一个印子。
玉砌低垂着眉眼,继续往前走。
川楼如常般走到他前面抵挡了风,他微微侧了侧身,向玉砌说道:“今晚的海很美。”
玉砌抬眼看着原是暗黑色却被烟花照的点点发亮的海,轻轻勾了勾嘴角。
“是很美。”
街对面的居民楼灯火通明,笑语欢声,风吹淡了那里的声音,他们只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周围只有他们在看海。
他不知被什么触动了,把围巾绕到脖子后,借着围巾的长度挡住了手的动作,轻轻把手伸进川楼的口袋里,与川楼的左手相握。
川楼骤然抬眼看向他,眼瞳紧缩。
玉砌迎上他惊然的目光,嘴角翘了翘。口袋里的手加了力度,渐渐扣住了川楼的手。
他知道这个动作会对他带来什么影响。
但此时什么异类,不正常,是疯子这样的害怕别人看待看法都不重要了。
在此时,这些全都是虚假的。
他不想去想这些。
只想静静的和他喜欢的人牵手。
和自己喜欢,且喜欢自己的人牵手没有错。
这里没人看到,没有人见证,只有海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川楼闭了闭眼,像是在压抑着内心骇然翻涌的情绪,他的手轻轻动了下,以更紧的力道回应了玉砌的这次牵手。
海浪的拍打声是他们此时相对无言的话语。
玉砌不知过了多久,想把手抽开,却被川楼紧紧抓住,他眼瞳印上川楼靠近他的身影,他有些怔忡,想张口说些什么。身体却被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压制着靠近对方的怀里。
玉砌猛的被川楼拉进怀里,有些没回过神,他忽然想起这里是外面的沙滩,抬手就想把川楼往外推,可却被更紧的力道控制住了。
那是一个不掩饰自己感情的拥抱,它更带着些强迫的意味,想把对方揉进自己的怀里。
川楼把头埋进了玉砌的颈窝里,黑白色的条纹格子围巾与毛织围巾纠缠,扣着玉砌腰的手用力的泛起了白。
轻柔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映在沙滩上,黑色的影子相互紧靠没有丝毫缝隙。
海的另一边突然点燃了烟花,巨大的烟花在黑色的天空中绽开,亮了半边天。
玉砌慢慢抬起了手,轻轻按住川楼的后背,他听着自己强烈的心跳声,轻轻侧过了头,唇擦着川楼的脸颊而过,留下了一个淡却令人心悸的浅吻。
近期一直压抑的情绪一并迸发而出,玉砌觉得此时就像是得到了上帝的救赎,把他从冰冷虚假的‘现实’拉了出来,回到了温暖的人世间。
他知道自己没有控制住忽然漫上眼眶的眼泪,把脸颊紧紧的贴在川楼的脖颈,任凭自己失控的泪水滴落在川楼温热的脖子上,借着这份猛烈的感情,以更紧密的姿势拥在川楼怀里。
川楼感受到脖颈小小温暖的泪痕,轻轻抬手拂去了玉砌的眼泪,浅浅的勾起嘴角,他第一次这么调侃玉砌:“我就这么让你感动?”
玉砌觉得自己脸红的发烫,但他没有回避川楼温柔看他的视线。
他断断续续的说:“我没有控制住……一想到川楼你对别人那么冷漠,却对我那么好,那么细心,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默默为我付出,我就有点儿没来由的想哭。”
“开玩笑…我可是连病痛都抗住的人,才不是泪点低的人。”
“你明明在那样的家庭成长,那么压抑,却愿意对我给出那份你仅此的温柔,我怎么可能不感动。”
“你知道我的口味,你知道我需要什么,你知道我的病情。”
“在我挑食的时候给我换我喜欢的,在我生病请假时挤出学习的时间帮我记笔记,还掐着点儿给我,在我出门的时候给我备水,提醒我带药……甚至帮我写了一份细细的食谱,在我父母不在家的时候以备不时之需。”
“教我题,陪我去屋顶看星星,答应我的所有承诺,到现在都没有失约。”
“我想,我可能有着全世界最好的一个朋友,我怎么会对这样的你…。”
“不心动呢?”
玉砌此时的声音小了些,最后的音调很轻,轻的能被风吹散。
“我真的,有点儿感动,川楼。”
“我觉得我就是个傻子,我到之前才知道自己的心意,我当时就觉得有点难过,又有点…”
又有点甜蜜。
因为是这样好的你对待我。
玉砌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还泛红的眼丝毫没难堪的对上川楼的视线,他笑道。
“我是仅此唯一的北极星,对你独有的北极星。”
“川楼……”
“如果我们以后能去很远的地方。”
“那我一定要去一个下雪的地方。”
“我们坐在木屋里烤火炉。”
“就别像现在这样‘寒冷’了。”
川楼心情五味繁杂,他不知道面对这样的玉砌他该说些什么,又不该说些什么,他只能再次做了个决定:
把玉砌所说的所有话都记在心里,在未来的某一天,拼经全力的去实现。
去挣脱现实对他的制耗。
他像个愚人,走到最后的悬崖边,准备抱着这一切美好,让自己摔下去,即便粉身碎骨也不再害怕。
他有了支柱。
如同玉砌所说的关于对他的信念。
玉砌靠着他的那句承诺扛过了一次次病情。
那他就抱着这些未来仅会存在的记忆里的美好来对抗现实的束缚吧。
不在这么被动。
不在受到沈婉禾的强势控制。
不在受到川庆莫名的酒疯谩骂。
让他摆脱了这一切,再坦坦荡荡的走到玉砌身边。
川楼带着些求祈的想——
如果玉砌还记得他的话。
不需要记得现在他这份对待他的感情。
只需要记得他。
那他一定就会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