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幕后黑手(1/1)
柳耿侯冷笑道:“现下我与我儿俱在你手中,我又凭甚告诉你?”
“此事,只有我知。”白奉眠左右瞧瞧,发现并无第三人能听到他二人说话,“你若实话实说,我便不将此事告知陆远,从此以后,你我井水再不犯河水。”
柳耿侯眼珠急转,思索片刻,竟抬头看起了天色,只见东方天际,几缕鱼肚白飘然而出,正是凌晨破晓时分。
柳耿侯终于点头道:“好。那我便告诉你。”
白奉眠俯身贴耳过去,却同时将精力集中于那五十余陆远手下之中。
他先前便怀疑陆远手下人不干净,如今这般关键时候,不得不防。
“你惊海帮每回来蓬江进货的进货单中,皆有人参一物,你可知否?”
柳耿侯心下一凛,他原本还打算将其他事情如实说出,唯独此事打死不认,可哪知白奉眠一上来便掌握了进货单这般重要的讯息?
他硬着头皮答:“知道。”
“人参喜阴爽而忌湿粘,多生北方,蓬江这般强光多雨,哪来的这般多的人参?”白奉眠冷冷道,“柳帮主走南闯北,不会不知道吧?”
柳耿侯面色又变了一下,僵硬道:“许是下人眼花,写错了物什。”
“眼花?”白奉眠冷笑着从怀中掏出两张纸,一张是阿三在船上誊抄的进货单,一张是方才陆远手下核对的货物总单。
“阿三,”白奉眠回头叫道,“烦你去瞅瞅车队中可有人参一物?”
“好。”阿三应了,转身往车队担车中翻找起来。
白奉眠将那两张纸放入柳耿侯手中,“那不妨请柳帮主瞧瞧,为何你那货单上之物一应俱全,却唯独少了那五十株人参?”
柳耿侯双手分别拿着一张货单,微微颤抖,额头上已有一层细密汗珠渗出,他又望向东侧天际,鱼肚白已然悄悄多了起来。
“下人偶算错了次,岂非正常?”柳耿侯仍强自说道。
“那柳帮主又何必一夜之内将这般多的货物装船?”白奉眠指着那长长的担车队伍,“不过区区进次货,又何必劳烦柳帮主亲自出马?”
柳耿侯无言以对,面色僵硬,良久方才回道:“我本就是海上商人,进一次货却又有些什么稀奇?”
“那你为何别处不去?偏来蓬江?“白奉眠逼问,这次却不等其回答,他便当即在其耳边轻声道:
“因为你进的不是货,是人。”
柳耿侯一听这话,好似点燃的炮仗一般。猛地抬头,瞳孔骤缩,面目狰狞,唾沫横飞“你……你胡说!”
“我是否胡说,柳帮主你心里清楚。”白奉眠道。
这时阿三高喊了一句,“没寻到什么人参!”
柳耿侯好似被人扯开了遮羞布,脸已涨成了猪肝色,他瞧了瞧天色,眼角一瞥,又瞧见了天青河上远处,忽而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远听到走了过来,问道:“柳帮主在笑甚?”
只见天清河上,两艘小船正疾速往码头处奔来。
“我笑你陆远短智!”柳耿侯一见那两条小船,顿时喜不自胜,状若癫狂,又对这白奉眠笑吼道,“我笑你刘轩无谋!”
阿三仍自在车队中翻来翻去,听到这话不由得喊道:“这柳耿侯莫不是疯了么?”
“你们不妨悄悄瞧瞧现下是什么时辰了?”柳耿侯狞笑道。
白奉眠等人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
整片天空都微微泛起些许鱼肚白,那原先的一轮明月好似一巨大的盐块躺在泛白的沙滩之中。
不好!
那两条船里的是惊海的台山好手!
白奉眠叫道:“陆大人,速速让人将车队带离!”
阿三一听,当即招呼人暂停清点货物,整理车队准备带离。
陆远看到那两条小船,却一脸轻松,摆摆手制止了阿三,嘿嘿笑道:
“别急。”
只见那两条小船堪堪靠岸,便走下来了几名官府打扮的兵士,小跑到陆远跟前,跪下道:“报告大人,属下府兵百人已然于上游码头,拖住台山快船五艘,现下他们已然突围,约莫还有两个时辰才到。”
陆远微笑点头,道:“幸苦了,可以回去让弟兄们都撤了。”
他谴退几名府兵后,回过身来,“我下午便已然将我的近百府兵调去了天青河的上游码头。”
在白奉眠、阿三、柳耿侯三人惊诧的目光中,他挠了挠头,“我那府兵虽然身手一般,可是却能借着码头地形之利阻碍惊海中人行船。想来他们怕是得日出才能到喽。”
柳耿侯的笑容好似陷入了沼泽里,缓缓沉没消失……
白奉眠堪堪回过神来,他心下不由得对陆远刮目相看,这位知府大人虽有些胆小怯懦,奉迎他人,可却是个有能力、有心思之人,是不可多得的国之人才。
若是这三年之内并无江湖势力掣肘,恐怕他在蓬江,真会有另一番作为光景。
陆远颇有点不好意思,"我此番说过会尽全力为之,自是要做好万全准备,为两位争取时间。"
“好啊。”柳耿侯怒极反笑,“好你个陆远,我可真是小看……”
话未说完,其手中却不知何时已然多了把匕首,寒光凛凛,直直便伸手向白奉眠刺去!
陆远和阿三顿时吃了一惊,可是此番突然袭击,二人已来不及出手阻拦。
莫小瞧了这简单直接的一刺,柳耿侯乃是一方水上霸主,武功之高更不必说,可算是当世高手,更何况这一击乃是其使尽全力的拼命一击。
饶是白奉眠反应奇快,侧身避让,却还是被其划伤手臂,鲜血淋淋。
白奉眠来不及查看伤口,飞身一脚便将柳耿侯踹倒在地,并将其手中匕首踢掉。
阿三回过神来,一脚踹在柳耿侯身上,狠狠骂道:“去你奶奶的!谁教的你使这般下作手段?”
说罢他快步走到白奉眠身侧,抬起他的手臂便瞧了起来。
还好,并无大碍,伤口可却不浅。
白奉眠向阿三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说道:“我还有要紧事问他,你和陆远先去车队那边忙活一下罢。”
阿三与陆远交换了一下眼神,也听其所言,走向了车队去了。
白奉眠捂着手臂,走到柳耿侯身侧,也跟着躺了下来,笑道:“我削你手腕,你划我手臂,现下咱们可是扯平了。”
他语气飘飘然,竟好似完全不将方才险境放在心上。
柳耿侯方才怒极,一刺之下摔倒在地,却也让他认清了现实,他现下冷静得可怕,字也从牙齿缝间一个一个地跳了出来:
“你就是为了此事,才来了蓬江城的罢。”
白奉眠笑笑,也不否认,“对。”
柳耿侯竟好似全然没了方才地怒意,反却笑出声来,“那我只好劝你就此打住,粗知便可,莫要深究。”
“为何?”白奉眠道。
“因为你惹不起。”柳耿侯笑道,“莫说是你,我惊海帮也惹不起。”
“我知道这些人之来处与去处尽皆定好,而惊海帮,不过是拥水路之便,行运输之用。”
柳耿侯惋惜道:“你真的很聪明,我实不忍让你去送死。”
“你只管告诉我,货主是谁,”白奉眠对其话语中的劝阻之意充耳不闻,“其他的便与惊海帮再无关系。”
“货主……”柳耿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轻声道,“是一个很可怕的男人。”
“他有着江湖上最可怕的杀气。”
“他有着整个南方最大也是最出名的风月之地。”
“他手下有数不胜数的高手为他卖命。”
“他手里还有诸多江湖势力的根脉把柄。”
白奉眠听到第一句时,心下已然有了答案,他之前便对其抱有七分怀疑,可如今听到柳耿侯这南方水路霸主提起那个人,依旧为其势力所震惊。
“最重要的是,他训练了一种极擅跟踪隐藏,视听俱都极佳的人手,为其收集江湖情报。”柳耿侯缓缓道,“名为捉脚郎。”
“捉脚郎?”
柳耿侯道:“他们轻功极好,且精于隐蔽气息,相互之间还有一种能互相传递信息的密语。”
白奉眠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么说来,并非是陆远的手下不干净,而是身边存在着某几个人,一直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无怪乎他最近总是察觉有人窥视于他。
“蒲林眦……”白奉眠喃喃道。
这是一个极其难缠、阴险、恶心的存在。
只听得柳耿侯又继续说了下去,“我惊海帮借助水路替他买卖人口,货从何来,买主是谁,我一概不知,我曾查过那些货的去处,俱是辗转几手,不知所踪。”
“昨日我去罗玉楼赴宴,他向我提起了你。”柳耿侯道,“他说你许是为了那事来的,让我以此为筹码逼你说出来意,好打消他心头之虑。”
买卖人口乃是杀头大罪,柳耿侯自是小心谨慎,见白奉眠疑点重重,又受蒲林龇煽动,不由得起了杀心。
白奉眠站起身来,神色复杂。又听得柳耿侯说道:
“他没有试出你,为保万一,把货从我这里撤了出去。”柳耿侯笑道,“他是什么老狐狸,我一下便猜到了昨夜车队定会有变,所以才设下了这以货做饵之计。”
柳耿侯哈哈大笑,“没想到你真是为了这事来的。”
白奉眠转身低头,既有知晓幕后黑手的欣喜,又有对罗玉楼势力强横的担忧,不过思虑更多的,却是如何救出赵雨儿。
日头渐出,东方天际缓缓吐出半轮金凤,那缕缕鱼肚白此刻已然悄悄染上绯红。
白奉眠低头沉思,一旁的车队的众多货物也已清点装戴整齐。
陆远正喜气洋洋地朝白奉眠走来,却突然变了脸色。
“小心!”
白奉眠一惊之下,想也不想,抽剑而出向后一刺,带起一串残影,快若闪电。
他回头一看,长剑已然贯穿了柳耿侯的喉咙。
柳耿侯目眦欲裂,满面怨毒,他张嘴微动,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呜呜呜呜……”
柳耿侯缓缓倒了下去,口中犹自“呜呜”悲鸣。
潮水涨落,河岸也飘了几点落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