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武学中纨绔侧目（1/1）

嘉靖三十四年二月初六，南京城繁华依旧，朝天宫矗立街市之中。

朝天宫向东不远便是大明南京的京卫武学，驻守南京的诸卫军将家中子侄，但凡十五至二十岁间皆需送入京卫武学，修习为将之道。

武学之中本应刀枪林立操练不停，今日京卫武学内却毫无喊杀呼喝之声，反倒有阵阵读书之音朗朗传开。

原来，这京卫武学的武学官生们不仅要练武，还需修习武略，众官生平日温读武经七书和论语，每隔五日，武学官生方才由教官训导带领，至玄武湖南侧的小教场中练习弓马武艺。

武学内的学堂宽敞庄严，武学官生们正襟危坐其中，并面色各异地大声诵读着武经七书。

学堂正中，有一位面留长须的训导神情严肃端坐于书案之后，监督着年轻官生们仔细诵读。

武学官生中有很多都是将要袭领卫所军职的十几岁少年，他们来武学读书并非他们自己想来，而是朝廷有令，十五至二十岁的已袭职或将要袭职的幼官舍人及军将子侄，皆要送入武学修习武略，不得有误。

问题是并非所有人都想驰骋疆场，有情愿学的也有不情愿学的，正好武学官生们青春年少，因此有人读书专注，有人神游天外，有人如坠梦中却犹自强撑着不敢打瞌睡。

在这群年轻官生中，有个坐在最后一排墙角处的少年读书读得很投入，此人唇红齿白青春年少，一副毫不分心的镇静模样一看就是个好好少年，此人名叫张恒。

其实张恒哪有表面这么认真淡定，原来张恒本不是这的人，半年前他一觉醒来啥都变了，听他这一世的爹妈讲，半年前他上树摘桃不慎踏空，一头磕到树干摔下了树，还好桃树不高没有致命，就是人整整昏迷了一个月才醒。

后来张恒渐渐想起这一世的诸多往事，他觉得既熟悉又陌生，还好自己现在名字和以前名字一样，这好歹让张恒稍微定了下心，就当这里是平行世界了。

等到张恒刚醒来两个月后，他身体刚恢复好，就被爹妈送进了京卫武学，经过进入武学后这三个月的适应，张恒也明白了，他的最优解是考武举。

张恒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情况很明了，他有个大他六岁的哥哥，他爹那南京锦衣卫世袭百户的军职得由他哥继承，他作为次子，只能通过武举出头了，什么？考科举？开什么玩笑，自己毫无基础，科举落榜的人又那么多，算了吧，还是从军武举靠谱点。

就在张恒以为又一个温书的平常上午要就此平淡结束时，一直稳坐在书案后的训导茆应秋却突然一拍书案大声喝道：“停！读了好一阵，也该考校你们一下了！”

此言一出，学堂中顿时安静下来，在座的武学官生都有点紧张地看着训导茆应秋，大家之所以紧张那是有原因的。

原来茆应秋对武学训导之事相当看重，他本就是正儿八经的科考举人出身，以后还想去京城参加会试考取进士，自然不想在武学训导一职上有任何缺点错漏，故而茆应秋对武学官生的读书要求相当严格。

茆应秋抬眼扫视一圈，他很清楚，在场的武学官生们大多对读书毫无兴趣，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只是为了遵守朝廷律令前来进学，好安心继承长辈的卫所世袭军职罢了，所以，他把目光转向了武学官生中的另外一小部分人。

张恒正心情轻松地等待下课放学，见茆应秋那飘忽不定的目光突然扫向自己这边，不由心道：“咋滴，茆训导又要找我背书啦？”

张恒自小在锦衣卫所中长大，自然也有不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在他进入武学后，有四个跟他同为百户次子的兄弟也被家里送入京卫武学中进学。

由于张恒和他那四个兄弟读书练武都比较用心，所以在进入武学后的这三个月功夫里，张恒和他的四位兄弟便经常会被茆应秋点名答题，倒是其他有卫所世职可继承的武学官生们基本不会被提问，张恒觉得茆应秋训导好像已经放弃那批等着袭领世职的武学官生了。

张恒猜得没错，茆应秋在做了武学训导后才发现，朝廷的卫所兵丁崩坏无用也就罢了，这些将要袭取卫所军职的幼官舍人竟也多是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甚至那些没有世职可袭替的武学官生也大多如此，几乎都是一副贪图安逸享乐的派头。

还好有几个锦衣卫百户家的次子读书习武较为用心，这才让茆应秋看到点希望，觉得自己教出来的学生不至于都是酒囊饭袋。

因此茆应秋经常会指点考校张恒他们五人的课业情况，这次也不例外，只见茆应秋看了眼张恒便说道：“张恒，你来背诵一下孙子兵法的军争篇第七。”

见茆应秋果然点名自己回答问题，张恒也没啥迟疑的，他直接爽快站起，朗朗上口地开始背起了孙子兵法的军争篇第七。

因为张恒确实将武经七书看得烂熟于心，所以他背起来那叫一个顺畅，在行云流水般的背诵中，张恒一下子就将孙子兵法军争篇第七给背完了。

见张恒发挥稳定，茆应秋点头赞许示意他坐下，随后茆应秋又陆续点了张恒的另外四个兄弟起来回答问题，他们与张恒一样，都十分熟稔地背诵了武经七书中的选段，听得茆应秋满意得连连点头。

不久后，上午温书时间已到，于是茆应秋就心情愉快地宣布上午放学，在茆应秋走出学堂后，张恒和其他武学官生们一样，懒洋洋地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跟兄弟们一起回号房宿舍里吃个中饭。

可让张恒没想到的是，在那群不爱搭理人的待袭幼官中，竟有个干瘦且面目苍白的少年突然对张恒说道：“张兄请留步！”

开口的这个少年张恒大概知道他的底细，此人名叫汤辅德，今年十八，跟他同龄，这汤辅德是三年前过世的灵璧侯汤佑贤的三弟，他们汤家可不简单，那可是当朝开国勋臣汤和的后代，这汤辅德就是汤和的七世孙。

作为名门之后，汤辅德之所以会在京卫武学中进学修习，那是因为汤辅德并非家中长子，没有资格继承灵璧侯的爵位，以后汤辅德大概也只会被恩赏为带俸锦衣卫千户这种闲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