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马市内豪杰大笑 朦胧时柳暗花明(1/1)
在出营的前一日,选锋一司军寨内忙得热火朝天且十分有序,张恒正与朱载垕二人在侍卫亲兵的簇拥下四处巡查着整个营寨。
此刻选锋一司的兵将们都已基本收拾好了各自的军器辎重,现在只不过是查漏补缺罢了,当巡查到汤辅德所领的第五局时,汤辅德便走过来满是自豪地对张恒和朱载垕二人说道:“我部下兵将已将各项辎重整理妥当,现在只是在赶制些烧饼军粮,咋样,我手下兵卒很好吧?”
张恒闻言四下环视了一番,随后他就连连点头道:“嗯,搞得确实不错啊。”
这时朱载垕在扫了眼汤辅德手下兵卒坐立起行的规矩样式后,他就对汤辅德说道:“明日二月二十一,成国公出发巡视宣府边墙,此次巡视约莫需要几日功夫,等到咱们护卫成国公回京基本就是月底了,下月初,皇上就要为二公主遴选驸马都尉喽。”
次日辰时初刻,安定门外众军云集,约莫有近万名京营兵将随同成国公朱希忠前去巡视宣府边墙。
张恒和兄弟们此时已领兵护卫在成国公朱希忠的中军面前,成国公朱希忠看着自己眼面前的九百名选锋一司兵将,心中啧啧称奇,他觉得裕王朱载坖的眼光也太准了,这南京神机营的选锋一司兵将的精锐老练之意,明显已达到了边军精锐士卒的程度,另外朱希忠还听说这选锋一司把总张恒及其手下诸将剿倭时极为悍勇,已经连续胜了倭寇好几场,再加上当下浙直官军剿倭多有败绩,两相对比之下,朱希忠认为,这张恒绝对是员良将无疑。
由于此次是成国公亲自压阵巡视边墙,所以平日较为懒散的京营兵将们此刻也抖擞了精神,行军颇快,用了两日功夫便赶到了宣府。
张恒与朱载垕带着众将护卫着成国公朱希忠,一路上严谨非常滴水不漏,在抵达宣府歇息一晚后,次日一早,成国公朱希忠便继续统兵前行,而为了以防万一,颇为能打的参将马芳也领兵五千随行护卫,直奔那位于万全右卫东侧二十里处的张家口堡。
一个时辰后,骑在马上的张恒便看到了堵在险要山口处的张家口堡,远远望见那矗立于山口处的张家口堡城,再加上堡城前面不远处横亘于重重山岭之间且连绵不断的长城峰燧堡,张恒不由对朱载垕说道:“朱兄你看,咱们大明边军驻扎于这等苦寒之地着实不易啊。”
朱载垕此刻看着眼前景象也点了点头,并说道:“驻扎于九边的官军大都如此,咱们以后若有机会,当着力扩边才是,若只是被动守御,终究还是太过耗费民财粮饷。”
突然听朱载垕说出这话,张恒有点惊讶,不过张恒随后又说道:“好!咱们一起使劲努力,看能做到啥地步吧。”
不多时,成国公朱希忠便统军抵达张家口堡城之外,张家口堡的守备早已得了消息出堡迎接,由于张家口堡的地方不大,容不下上万大军,所以除了马芳参将所领的亲兵进堡以外,就只有张恒与朱载垕带领众将护卫着成国公朱希忠进入了张家口堡内,其余大军皆扎营在堡城周围。
此时天色尚早,成国公朱希忠在堡城内巡视了一圈后,他便与参将马芳在堡内的守备官署中商谈起了宣府军务,而此刻已经率部扎营在守备官署旁的张恒和朱载垕已经成了闲人,众将各司其职护卫在守备官署周围,只有张恒和朱载垕二人在侍卫亲兵的簇拥下驭马巡行于张家口堡中,查看堡中兵备情形。
当张恒和朱载垕骑马行至堡城南门时,张恒突然发现,在南门旁边一个名叫回春堂的医馆门口,有个身着直裰棉袍头戴六合皮帽,蓄有短须的中年商人正焦急地东张西望着什么,当张恒等人出现后,这中年商人竟显得更加紧张,并且中年商人还故意看向其他方向,只是时不时地偷瞄张恒等人几眼。
张恒见状顿起疑心,于是张恒便驭马上前,眼神沉静地对这中年商人说道:“这位兄台可是有什么急事?”
见张恒突然来到面前,中年商人吓了一跳,随后这中年商人就立刻点头哈腰地说道:“草民有眼无珠,惊扰到军爷了,实在是草民有难处,不知如何处理啊。”
张恒闻言不由惊奇道:“哦?你有何难处尽管说来,本将能帮你的自然会帮。”
见张恒说话较为和善,这中年商人便放心说道:“草民名叫邢万信,是山西来的皮毛商人,最近两年一直在这张家口堡北侧的长城马市中做生意,今日一早,有个经常卖我马匹和毛皮的塞外永邵卜部商人拉着一个得了风寒重病卧床的年轻人找到我,问我能不能找个郎中帮这年轻人瞧病。”
听说这事,一旁的朱载垕也奇怪道:“既然如此,你都到医馆门口了为啥不进去,直接进去请医馆郎中前去诊治即可。”
这邢万信闻言当即一拍大腿并说道:“军爷,倒霉就倒霉在这啦!这回春堂医馆一共就两个郎中,都被请到西边那万全右卫的卫城中瞧病了,得晚上才能赶回来,可我瞧着那年轻人风寒颇重,若是耽误到晚上,说不定性命就保不住了。”
骤然听说此事,张恒还没来得及说啥,朱载垕眼神一动,便首先对张恒说道:“如此看来,这患病之人确实急需一名郎中来诊治,不如就让咱们手下的医官前去看诊如何?”
张恒当然同意,毕竟这是人命关天之事,所以张恒当即点头说道:“正应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这就派医官去吧。”
打定主意后,张恒就着人去喊医官了,在小半个时辰后,张恒就与朱载垕二人来到了张家口堡北面二里远的长城马市之内,护送他俩来的是汤辅德。
原来朱载垕认为反正在张家口堡内无事,不如来长城马市看看,在向成国公朱希忠通报了此行并得到朱希忠首肯后,汤辅德就带着医官和自己部下兵将簇拥着张恒和朱载垕二人来到了马市内一家名叫堡泰的小客栈内,见到了那正病得相当虚弱的永邵卜部的年轻人。
此次跟着张恒和朱载垕前来瞧病医官不止一个,而是两个,为何是两个?原来李时珍在进入太医院任职后,便想让自己的两个徒弟外出历练,李时珍的这两个徒弟以前看的基本都是内伤之病,外伤病很少遇见,正好张恒所部兵将经常出征剿倭,且常有兵刃所致的外伤,所以李时珍便派自己的大徒弟王广和二徒弟庞宪前来张恒军中担任医官以练医术,今日左近无事,正好有个人罹患风寒颇重,王广和庞宪便联袂来看了。
此刻躺在床上的那个年轻人一旁足有二十名护卫,个个虎背熊腰极为勇悍,由此可见,这名年轻人在塞外永邵卜部的地位并不一般。
虽然王广和庞宪身为李时珍的大徒弟和二徒弟医术极好,但对面那些永邵卜部的护卫们并不清楚来此瞧病的两名医官医术如何,正当他们以怀疑的目光看向王广和庞宪二人时,那邢万信急忙上前对那些永邵卜部护卫说道:“诸位,这王广王大夫和庞宪庞大夫是我大明官军的医官,他俩能到这,完全是因为领头那两位将爷点头同意,方能来此瞧病,诸位就知足吧,作为官军医官,绝对是有硬本事在身的。”
经过邢万信这番细说后,那些永邵卜部的护卫这才半信半疑地散开并站在周围,时刻注视着王广和庞宪二人的一举一动。
虽然那患病的年轻人咳嗽不断,且气息虚弱,但王广和庞宪却习以为常地径直走上前,只见庞宪首先上去为那年轻人把脉,不多时,庞宪便把完了脉,并三下五除二的开了方子递给王广。
王广在看了庞宪所开的药方后,也点头说道:“妥了,照此办理即可。”说完,王广顺手就将药方塞到了邢万信手里。”此时从庞宪开始把脉到开药方结束,只有区区半刻功夫。
邢万信本以为那永邵卜部的年轻人已病入膏肓,没什么救了,可当他看到庞宽和王广二人轻描淡写便开出了药方子,这让邢万信有些懵,于是邢万信就不由开口问庞宪道:“庞大夫,您这就已经看好啦?”
庞宪听后便十分疑惑地看了一眼邢万信并说道:“是啊,我此前经常诊治患有伤寒之疾的病人,此次也一样,难不成这病人还有其他隐情不成?”
庞宪只是随口一说,此刻正神色紧张候在一旁的永邵卜部毛皮商人闻言当即便微微打了个哆嗦,而这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也被朱载垕给注意到了。
邢万信见王大夫和庞大夫皆胸有成竹,他别无他法,只好硬着头皮回张家口堡内抓药。
这时,张恒就好奇地问庞宪道:“庞大夫,此人身染风寒,可否有性命之忧?”庞宪闻言便直接说道:“张把总大可放心,此人患的是风寒,要是继续拖下去自然十分不妙,不过如今我们已将此人病势诊治妥当,接下来此人只要稳稳当当地吃药即可,估计最多五日,此人身体就会大好。”
随后,在永邵卜部众多护卫的注视下,朱载垕和张恒就带着王广和庞宪二人出了马市,回到张家口堡。
两日功夫很快过去,两日后一大早,张恒和朱载垕就在汤辅德的领兵护卫下,带着王广和庞宪二人再次来到那处于客栈就内的堡泰客栈中。
张恒和朱载垕一进客房,张恒就看到那个身患风寒的永邵卜部年轻人在正端坐在客房内的太师椅上。
在护卫簇拥下,那永邵卜部的年轻人竟首先对张恒和朱载垕二人拱手说道:“在下包铁背,多谢两位派人帮我诊病,我这里有点银两送给二位,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说完,那包铁背的手下便端了一小箱银锭出来放到了张恒和朱载垕二人面前。
张恒见状当场就笑了,只见他起身看了看箱子内的银两,随后他就端起那一小箱银子,放回到了包铁背面前的木桌上。
这时,在包铁背的疑惑神色中,朱载垕也走上前来,十分和善地对包铁背说道:“银子就不用给我们了,我大明官军保境安民排忧解难,本就是分内之事,你以后多保重身体即可,毕竟塞外苦寒,以后你往来行商,还得要多注意保暖才是。”
听了朱载垕的话,包铁背不由惊奇道:“你们两人真是奇怪,许多明国兵将看到银子两眼都会放光,偏偏你俩竟把到手的银子白白推开了。”
张恒闻言,便笑着说道:“不管其他大明官军如何,我们只想自己尽忠职守罢了。”
包铁背发现朱载垕和张恒二人面对银子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像是假的,他立马觉得张恒和朱载垕并非庸碌之辈,于是包铁背这才放下了一些戒心,并说道:“我在永邵卜部也颇有关系,近些年我们永邵卜部时常会出兵跟着俺答大汗攻打宣府,以后你二人万一要是遇上永邵卜部的兵马便可提我包铁背的名号,永邵卜部的领兵之将好歹也会给你们三分薄面。”
听了包铁背此言,朱载垕当即说道:“包掌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等身为大明官军,若是遇上刀兵之事唯有血勇力战,绝不会多做他想。”
见朱载垕如此刚硬,包铁背并不意外,他点点头并说道:“我明白二位老兄的心思,那我也不多劝了,不过二位老兄可否给个可以联系到你们的法子,平日里老弟我若是有什么稀罕好货,也好送与你们瞧瞧。”
遇到包铁背发出这等交好之意,朱载垕下意识想拒绝,不料张恒却果断说道:“没问题,我们二人常会领兵四处征战杀贼,若是有什么有意思的战利品,正好也能与你互通有无。”
张恒此话一出口,包铁背就笑了,并说道:“好!爽快!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瞒你们了,包铁背只是我化名,我真名叫孛儿只斤铁背,我是俺答大汗的三儿子。”
听到包铁背所言,张恒和朱载垕都颇为意外,这时,张恒就说道:“好!铁背老弟,你真是个敞亮人!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不是我说你们,俺答汗天天带兵从塞外一路吃沙子冲到这边塞之地能抢到什么,基本就只能抢一些寻常商货和绑些百姓罢了,恰巧哥哥我前些日子在我大明的江南之地杀灭了些在海上跑船抢劫的海盗,那时我方才知道,大海之上金银财宝应有尽有,比你们在塞外苦熬强多了!你若是信得过咱们,便可派人到北京外城东边广渠门内的鼎海信局报我张恒的名号联系我,只要你派人来,咱们完全可以一起在海上贩货生利啊!”
谈到银子,哪怕是俺答汗的三儿子,包铁背也不由眼睛一亮,没人会嫌钱多。
而朱载垕听着张恒说出的这番话,心念电闪间,朱载垕心中已经疾速思量了一番海商贩货之利对塞外各部的吸引力,一念及此,朱载垕便微笑了起来。
正是:不救不相识,实话道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