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睡觉(1/1)
黑眼镜捂着自己的脸躺在草地上,懒洋洋的晒太阳,任由卫灵自己在草坪上玩。
卫灵乖乖地坐在黑眼镜附近,默默地在雪松下捡松果。
现在正是结松果的时节,他一口气带回来十几个,像一只过冬的小仓鼠一样,把它们拢到黑眼镜的面前慢慢剥。
松果像一个小宝塔,由很多鱼鳞状的小片组成,鳞片之间紧密地包裹着粒粒松子。
他跪坐在黑眼镜身边,每剥一个就往他嘴里塞一个,黑眼镜惬意地来者不拒,刚吃的时候觉得唇齿留香,伴有一股微微的苦涩和微麻。
稍不注意就吃多了,整个嘴里都是苦味,舌头麻得尝不出的味道,他连忙叫停。
“好了好了,我已经吃不下了 阿灵自己也吃一点好不好?”
他眯着眼睛哄他,脸上带着轻巧的笑。
卫灵顿了一下,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松果,又看了看黑眼镜的嘴巴,失落的低下头。
黑眼镜莫名良心一痛,被迫情愿地开口道:“我吃我吃,小祖宗,黑爷最喜欢吃松子了。”
他们懒散的窝在这个小角落,旁边只有低矮的围墙,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声若隐若现,鸟雀虫鸣环绕耳畔,晒的浑身暖洋洋的,只想一直躺下去。
只可惜总有人不长眼色。
黑眼镜余光瞥过围墙上露出的一顶黑帽子,它已经出现了五次了,看来只是个杂鱼,否则不会这么不专业。
解语臣从灵山带出去一个人的消息才传出来多久?
这么快就能找到这来,也不知道哪个环节透露出的消息。
看来花儿爷他们还有的忙。
他双手交叠垫在脑后,不动声色地想着,毫无防备地偏过头将卫灵戳到他嘴边的东西吃了。
好酸。
“嘶——”
他嘴角抽搐,脖子后倾试图看清这是什么。
好家伙,这三叶草的茎为什么会这么酸?
再一抬头,卫灵手上拿着一把擦干净的三叶草,眉毛下撇,无措的地看着他,衣服脏脏的。
看上去是以为他觉得松子腻专门挑了个最酸的解腻。
他怯怯地把递过去的手缩回来,像是被踢了一脚的小猫。
他第一次感受到养孩子的头痛,连忙表示自己不是讨厌这个。
“谢谢阿灵帮我找的叶子,正好想换个口味。”
他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卫灵的脑袋,温柔地给出安抚。
这孩子现在单纯的像一张白纸,所有的动作都是出自本心,他只是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会感到厌烦呢。
他的牙齿碾碎叶片,细碎的植物纤维混着汁液流入喉中,面上还维持着一副温和的样子。
不愧是阿灵,天生就擅长辨认植物,这叶子酸的他险些翻车。
“不过我想睡一会儿,阿灵在我身边玩好不好?”
卫灵松了口气,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用衣服兜住三叶草,灵巧的手指捻起一根草叶,圆润的指甲穿梭于缝隙之中,开始编起了草环。
黑眼镜也暗中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吃东西了。
墨镜挡住了他锋利的眉眼,鼻子高挺,下颌线清晰利落,厚薄适中的红唇勾起,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冲淡了周身暗藏的攻击性。
他像是睡着了。
卫灵跪坐在他身边,歪歪头看着他,手心里捧着一堆编好的指环,他小心地把草环堆在他的身上,再一枚一枚的摆好。
他打了个哈欠,推开那堆松塔,在黑眼镜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进去,安心的入睡。
……
过了不知多久,黑眼镜呼吸急促,满身是汗,在被卫灵摇醒的时候半晌回不过神,只觉得头痛欲裂,背后像是有两只手蒙在眼睛上,要把他拖入地狱。
他翻过身手肘撑在地上,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脖子上的银色狗牌从衬衫里滑落,混着草环一起掉在草地上。
他屏住呼吸,等着这一波疼痛过去,紧闭的眼睛里阴寒刺骨,像是在用锥子不停搅动。
对此时的他而言任何风吹草动都异常敏感,胳膊上的汗毛甚至可以感受每一缕风向的改变。
他感觉到卫灵蹲在他身边,一只手犹豫地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拿着什么东西一直往他嘴里塞。
他勉强分出一丝注意力,原来是绣球花,可清热解毒,治疗心热惊悸。
在往旁边一看,卫灵满脸焦急的用衣服兜着一堆可以入药的的植物,担忧的看着他,看上去想把这些都塞进他嘴里。
也不知道这小哑巴从哪薅到这么多的。
虽然这次来势汹汹,但他已习惯眼疾时不时发作,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他。
他轻轻摇了摇头,卸力又躺回草地上,墨镜下的眼睛紧闭,难掩虚弱地开口:“别怕……快去找胖子。”
他忍耐着熟悉的刺痛,伪装成正常的样子,利用敏锐的感官感知着周身的威胁,医院已经混进了其他人,希望不会在这时候发难。
卫灵呆呆地看着他黑眼镜,看着他的汗水浸湿了衬衫,嘴唇泛白,原本张扬自在的气焰减弱,看上去整个人突然灰扑扑的。
卫灵的感官与外界蒙了一层透明的布,玉质的人偶般的身体让他纯粹无暇,看什么都是置身事外,无法理解。
但还是被黑眼镜浓重的痛苦感染,眉宇间浮现不属于自己的愁苦。
为什么要沦为囿于苦海的人类呢?
黑眼镜怜爱地看着他,明明只是扶桑化作的人形。
就像是由樱桃木雕成的木偶人,天生天养,灵动自在,因为有了一个人类养父,就去融入人类,被欺骗,被愚弄,感受痛苦,感受无能为力,最后以匹诺曹为名变成人类。
他不像张麒麟一样背负着沉重的使命,像人间神明一样穿梭于世界各地,背后尽是要将他压垮的责任。
他从来都是出世又入世,与人间的联系寥寥。
遇到了就打声招呼,然后就此别过,两个旧时代的遗孤默契地在世间行走。
可现在,这孩子在为他难过,他为自己的痛苦而痛苦。
他仿佛正看着一个精灵的入世,以他的痛苦作为食粮。
但他寿数将近,该拿这小家伙怎么办呢。
像以前一样做个不通人性的小哑巴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