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那你还是别追了（1/1）
无你的春节假期从腊月二十五开始，到正月十六结束，整整二十天的长假，堪称业内独一家。
但放假并不意味着不工作，互联网行业从不存在真正的假期，尤其在游戏公司。
放假前一天，褚鞅被拉进了一个新建的春节沟通群，群里除了他，剩下的都是舆论和传播那边的人，就他一个孤零零的策划被拽到了前线。
原因是，他负责了后台的数据监测。
“为了方便大家每日打卡，就委屈褚老师和我们一起挨骂啦。”
褚鞅：不是老师，不委屈，不怕挨骂。
他在颐商做《踏梦》时，收到过花圈，遇到过线下anti，跟这些相比，区区言语攻击实在算不得什么，他甚至受虐似的产生了一种女性向玩家圈真温柔的错觉。
《种豆》春节活动已经开放了第二阶段，就目前的玩家反馈来看，这个长线副本的整体评价还算不错，剧情好评如潮，新玩法反响良好，社区生态也趋于稳定，各方面暂时都没出现大的问题。
除非有人无聊到故意找碴砸场子，比如陈渊。不过这位曾经的高危分子如今为情所困，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没有那个闲心。
排除这些因素，这次的假期值班看起来将会是褚鞅从业以来最轻松的一次。
因为褚平河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父子俩这个年不得不在医院度过，这对褚鞅来说倒没什么，远离所谓的年味儿，他反而乐得清静，但老褚不这么认为。
从二十三小年他就在絮絮叨叨，说除夕的时候想要回家过，和佟嘉莹他们一家一起吃顿年夜饭。
褚鞅知道他怎么想的，他是怕自己再有个好歹，不想留下遗憾。
一向健康乐观的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忽然就变得脆弱悲观，更加留念人间，也更加恐惧死亡。
手术结束那天晚上，麻醉刚过，他说话嘴唇都还哆嗦着张不开，却固执的拉住褚鞅，把人扯到自己的面前，一句一句费力的交待后事，从银行卡密码到家里的各个金贵物件儿，一番含泪嘱咐，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褚鞅又说得红了眼，出了病房门就靠在陈渊肩上泣不成声，再度丢人。
尽管在他清醒后，褚鞅已经明确告诉过他没有大事，他还是被这劫后余生的后怕吓得不敢安心，时时都在担心自己下一刻就会撒手人寰。
“就回去吃顿饭，没事的。”
褚鞅拗不过他，只好去找医生征求意见，得到同意后才打电话给佟嘉莹，提醒对方做好准备。
至于做好什么准备，两人心知肚明。
他演技差得离谱，之前的几次饭局，如果不是佟嘉莹反应快脑子活，这虚假的暧昧关系恐怕早就被戳破，哪里还有团圆之意不在饭的年夜饭一说。
褚鞅对感情上的事天然缺乏敏锐，没有经历，也无法共情，他理解不了佟嘉莹遮掩的原因。
“你……她不介意你这样吗？”
“不介意，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坦白时机，现在不行。”
佟嘉莹是这么回答的。
可什么是合适的时机呢？
没人说得明白，就像陈渊与那个女生一样。
褚鞅起初见女孩子上门探病送汤，细心的用手背探试体温，以为她应该很喜欢陈渊，结果似乎也没那么喜欢；后来在车里看到他们撑同一把伞，系同一条围巾，笑着在雨里相拥，他以为他们应该很相爱，结果并非如此；等到陈渊说他喜欢上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并为此苦恼不堪，辗转反侧时，他又以为他应该很爱她，结果看起来也不是。
他们之间好像有过合适的时机，可却是两根完全不同的轨道，浓烈的爱意无法融合，最后就只能在短暂相接后，又各自走远。
这其中无常太过复杂，褚鞅猜不透也看不懂，他连个路过的都不算，本该匆匆走开，非礼勿视，却偏偏跳出自己的道伸长了脖子，企图去确认这场错过里，是否有过某一人的真心。
他的心上不知何时破了个大大的窟窿，日日刮着暖融融的风。
从前淡薄寡情的人，现在竟然奇迹般的生出了新的牵挂，细长的线连着心脏，随风晃动着带起酥麻，而另一头连向何处，他看得清楚，却不敢承认。
那答案太过荒唐，像任何一句随口的玩笑。
褚鞅不敢相信，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或许也不仅仅是好奇，他承认自己在问出那句话时，心里报了忐忑的期待。
期待一个否定回答。
【泱泱】：进展怎么样了弟弟，她答应你了吗？
顶着马甲窥探别人的隐私，褚鞅觉得自己像个手段卑劣的骗子，他的道德感在这时候假惺惺的冒了个头，又很快被正当的理由摁了下去：号是工作用的，事是他主动提的，我是无意的。
褚鞅自欺欺人，且理直气壮。
他眼巴巴的盯着手机屏幕等了五分钟，绿色对话框一动不动。
明明在他发消息的前一秒，这人都还在积极的回他大号的消息，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扔了手机，原地断网了？
这显然不合理。
排除客观就是主观，可陈渊又不是他，厌恶聊天，厌恶社交，选择性回消息，选择性眼瞎，好好学生断然不会有这么无礼的习惯。
褚鞅对此深信不疑，却在下一秒抬头的瞬间，看到了电脑屏幕上刷新的聊天界面。
【——】：我也觉得那家小笼包很好吃，他们家的咸肉粥也很不错
【——】：我明早给你和叔叔订一份尝尝
【——】：再加一盅花胶洋参汤怎么样？
【——】：哥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明天一并下单
……
褚鞅：……
陈渊没有回那个泱泱那条八卦的询问，却因为这个鞅鞅敷衍的一句“楼下早餐不错”，而洋洋洒洒发了这么多，连明天的三餐都给他安排好了。
褚鞅一边吐槽他对女生态度敷衍，难怪追不到人，一面又因这长达一整页的美食安利而难以自控的涌起一阵微妙的雀跃感。
欣喜的心情是阳光下漂浮的尘埃，裹了暖洋洋的日光，轻盈得不像话。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产生了要给发消息的人拨一通电话的冲动，想要听那个明朗的声音笑着问他明天想吃什么，或是跟他聊聊近况，就像他们平时晚餐的闲聊一样，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但冲动终归短暂，消息划到最后一条，尘埃落定，褚鞅清醒过来。
【褚鞅】：不用了，我们明天回家。
他撒了个谎，目的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
褚鞅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已经愈发严重，病入膏肓只是一眨眼的事。
【——】：哦好的，叔叔的身体还没恢复好，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褚鞅】：没事，佟嘉莹开车来接我们。
【——】：那就好，那样就没什么问题了。
褚鞅没再回消息，因为不知道回什么。
在他的社交认知里，如果对方只是对你的话做了回答，并且没有给出下一个话题，那就是结束谈话的信号。褚鞅会默认对方已经没了继续交谈的欲望，进而心安理得的免去一条没有意义的寒暄。
他以前经常这样对待聊天对象，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陈渊。
同样的准则同样的人，从前觉得理所应当，现在竟然会感到愧疚和不舍……褚鞅说不清这其中的原因，他试图将其归结于感恩之心在作祟，却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他陷入茫然的困惑里，寻不到出路，横冲直撞间才恍然想起那被自己忘记的“原点论”。
褚鞅固执的认为，眼下这些因陈渊而起的变化，是他预设里的安全社交被打破的结果，他不擅长应付这种超出自己正常范畴的亲密，也怯于面对不安的未知，思索再三，便只好笨拙的后退。
做回普通室友，维持普通社交，继续相安无事，这是他那天失眠的成果，本该付诸于实践，却因为突发的意外被迫夭折。
这场意外让他的世界险些崩塌，是陈渊带来的转机，将他摇摇欲坠的灵魂拉回了人间。
如今，恩与情混杂着拖拽他，后退也变得艰难。
陈渊帮了他，他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对陈渊冷漠，而物理意义上的远离似乎也起不了作用。
心里那丝躁动并未因两人的分开而有所消减，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褚鞅绝望的发现，他竟然开始期待每日收到陈渊发来的消息，并为之悸动不已。
放在桌上沉寂已久的手机忽然震动亮屏，弹出一条微信通知。
是来自【——】的回复。
褚鞅心里那个待人接物玲珑周到的好孩子在晾了某便宜网友近半小时之后，终于良心发现，想到要回消息了。
【——】：没，我还没说。
【——】：但我觉得我肯定没有机会了姐。
【——】：我忘了我喜欢的人已经有女朋友了。
褚鞅：……
事实证明，开挂的卷王即便拿了俗套剧本，也一定会是最高级，比如，最狗血，最荒诞……
【泱泱】：你喜欢的人……是同性恋？
【——】：应该是。
【泱泱】：那你还是别追了。
【泱泱】：君子成人之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