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往事（1/1）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本着不虚度光阴的想法，佟嘉莹带头组了个毕业旅行团，放言“世界那么大，抓紧去看看”。

一心只想蹲在家里吹空调打游戏的褚鞅本不愿意参加，最后耐不住两个发小的软磨硬泡和自家老爹的嫌弃，勉强占了个名额。

地点是佟嘉莹和几位女同学一起挑的，据说是冷门但值得的宝藏打卡地。

值不值得褚鞅不知道，冷门倒是真挺冷的，他一下车就连着打了几个大喷嚏。

以至于旅途还没开始，先因为感冒在民宿睡了两天。

佟嘉莹嘴上笑他比陶子章这个正儿八经的小少爷还娇气，扭头却比谁都热心地给他买药安排饮食，甚至两人的绯闻还因此升了个级。

褚鞅倒是乐得清闲，别人出门游山玩水的时候，他就在缩在家里玩游戏，旁边还有个任劳任怨的陶子章供他差遣，日子好不惬意。

事情的变故发生第三天下午。

佟嘉莹一行人在距离民宿一公里外的农家乐订了晚饭，地址一早就发到了群里，结果因为褚鞅睡过了头，而陶子章极度纵容，没有及时叫醒他。

以至于两人出门的时候天色昏暗，山雨欲来。

一想到因为自己粗心，要让一大桌人干等，生平最怕麻烦别人的褚鞅恨不得长出双翅膀飞过去。

所以在听当地人说有近路可以抄的时候，褚鞅想都没想就拐进了那条杂草丛生的山路。

山间湿气重，苔藓植物随处可见，湿滑的石头藏在没过小腿的草木里。

陶子章捡了根树枝走前面探路，褚鞅走后面，一步一个脚印地跟着。

本来一切很顺利，没想到在经过一处河溪时出了事。

山里没有正儿八经的桥，多是村民自己想办法过河。

因此常见用独木搭起来的桥。

褚鞅就是在经过这样一座桥时失足跌倒，落进了河里。

恰逢跌落处是上游，水流不急，但山势陡峭。

陶子章根本来不及抓住他的手，就看到褚鞅像一片叶子似的被冲向下游。

其间，褚鞅只记得后脑勺撞到了什么地方，一阵剧烈的钝痛后，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当地县城的医院里。

周围站了一圈穿着白大褂的医务工作人员，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褚鞅，直呼奇迹。

褚鞅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感到后怕，甚至到现在都对水深的地方有阴影。

老褚更是因此自责了很久，在听到褚鞅的志愿是南大时，气得差点没揍他一顿。

等等！南城？！

“你想起来了？”

陶子章喝了口咖啡，往后以舒服的姿势仰靠在椅背上。

为了尽早赶来和褚鞅见面，他熬了一个通宵处理手上的公务，勉强在飞机上合了个眼，现在还满脸写着疲惫。

老板当成他这样，既要管公司还要管发小，也是没谁了，难怪禾豆揶揄他劳心劳力，事事亲为。

公事倒是可以适当放手，可私事……尤其与褚鞅有关的事，陶子章说什么也不愿意假手他人。

“陈渊确实是南城止水人，但这能说明什么？”

手机屏幕亮起，是同事在群里更新工作进度。

不远处的草地上，拍摄正在进行。临走前祁昀才说了有事找他，褚鞅不能耽搁太久。

陶子章知道他忙，也不跟他卖关子。径直打开电脑，调出资料转向了他。

在他看的同时，陶子章道:“当时我们入住那家民宿的老板也姓陈，包括后来我们去的那家茶园，经营者都是他。”

“陈严。”陶子章问。“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

的确，褚鞅在南城上了四年大学，又工作了好几年，前前后后加起来生活了快十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位当地的名人。

“他……”

“他是陈渊的叔叔，亲叔叔。”

陶子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褚鞅正好看到和硕生态园有关的介绍，包括官网的截图。

宣传页的头图上，赫然是陈渊的照片。

不过不是现在的陈渊，而是更早些时候的他，稚气未脱的少年模样，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

电光火石间，褚鞅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大概五年前，大学毕业后的谢师宴，他曾受班上女同学所托，问一位高中生模样的兼职服务员要过联系方式。

他猛地抓起手机打开微信，按首字母排序向下查找，果然在通讯列表发现了和硕二字。

【和硕茶庄-1701】

1701是那位员工的编号，而头像……正是当时身穿工作制服的陈渊。

“所以，你到现在还相信他跟你说的话吗？”

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从褚鞅心底升起。“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

他干笑两声，把电脑推回去。

陶子章定定地看着他。“你当真觉得这一却都是巧合？”

“不然呢，他还能对我图谋不轨啊，哈哈哈。”

褚鞅想说我有什么好让他惦记的，学历，家世，外貌，软件硬件没一个比得过人家，不至于。

陶子章盯着他看了会儿，大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全世界那么多人，偏偏是你被所谓的作者缠上，被迫沦为傀儡？”

“那些已经不重要了，我跟那个人的契约早都结束了，我已经自由……”

“你真的觉得你自由了吗？”陶子章的气势近乎咄咄逼人，每当他露出强势霸道的一面，就会变成褚鞅极不擅长面对甚至恐惧的那类人。

就像现在，陶子章逼问他，而他像个傻子一样，只会茫然的沉默。

“陶……陶子章。”褚鞅产生了想逃跑的冲动。

不仅仅是陶子章的气焰让他害怕，还包括接下来可能从那张嘴里说出来的真相。

今天早上他才主动给陈渊发了早安，还在网上订了新的家具，打算把现在没什么人情味的出租屋改造一下。

甚至昨晚失眠的时候，褚鞅已经做好了妥协的准备，把那句他觉得肉麻矫情的答复在心里练习了很多遍。

他知道自己胆小怯懦，遇事只知道逃避，人际交往一塌糊涂，感情上更是个十足的白痴。

从隐约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到完全坦诚地面对，对别人而言轻轻松松的人生阅历，褚鞅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勇气。

而现在，他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想去试试，想踏上一处从未涉足过的地方，却有人告诉他，你将要踏上的是一块随时会开裂的浮冰。

多荒唐多残忍！

更残忍的是，就在褚鞅想以工作为由结束这次会面的时候，陶子章将一张像素模糊的照片递了过来。

“这是我找人维修处理后，从我旧手机里导出来的照片。”

褚鞅牵动嘴角，努力想让氛围轻松些。“没想到你这么念旧，十多年前的手机都还留着。”

“我一直很念旧。”陶子章笑了笑，明显话里有话。

但褚鞅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心思再去解读他的弦外之音，视线聚焦到那张照片上的一瞬，褚鞅心头一顿，有什么脆弱的东西顷刻间碎裂开来。

陈渊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