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孤雁（1/1）

我叫高雁。

这是我在8号养殖场开蛋糕店的第一年。

意料之中，我新开的蛋糕店生意格外的好——多亏了我精心准备的蛋糕“原料”。

我曾是6号养殖场基层政府军的一名军医，在草药研究方面我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

这项技能也极大地方便了我退休之后的“狩猎”生活。

我在蛋糕的奶油里加入了一种能让人上瘾的药剂，同时在蛋糕上做了特殊的气味标记。

蛋糕是高热量甜食，如此一来，我就可以用蛋糕慢慢地“养猪”，待这些“蠢猪”长肥后再收割他们的肉。

当然，直接吃掉还是太对不起我的甜品师身份了，所以每次“狩猎”我都会刻意地把尸体搬运回蛋糕店，将美味的人肉做成甜蜜的艺术品。

我很享受那种鲜血与奶油混合的味道，甜蜜中带着一丝咸腥味——正如我前半生那充满杀戮、鲜血与胜利的生活。

只可惜，我的生活还是缺少了蛋糕的甜味。

就算我是一个优秀的甜品师，无论我吃掉多少甜点，还是无法化解孤独的苦涩——我的子女全部远征战死，只剩我一只孤雁在这荒凉的人世间漂泊。

也正因如此，我对家的渴望已经达到了一种扭曲的地步。

到蛋糕店里买蛋糕的顾客大多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而我为了找寻所谓“家”的味道，血染了无数家庭。

因为手上有狩猎许可证，没有任何规则可以制裁我，所以我无所畏惧地进行了极其漫长的屠杀，但始终没有找到我想要的那个味道。

直到那一天，有个人类小女孩来到了我的蛋糕店门前。

她身上穿着脏兮兮的廉价衣服，流着鼻涕，静静地站在展示着蛋糕模型的柜台前。

那个孩子看起来又穷又脏，但她十分的懂事。或许是害怕挡道给蛋糕店带来麻烦，她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而且双手攥在胸前，也不敢乱摸光洁的玻璃柜。

出于礼貌，我还是蹲下来耐心地询问:“小妹妹，你家大人呢？”

那个女孩低着头，犹豫了好久才说:“爸爸……爸爸昨年出车祸去世了；妈妈……妈妈丢下我跑了；姑姑……姑姑好像不喜欢我……”

泪水在她的眼睛里打转，但我心里却笑开了花:这种被家庭排斥的孩子，就算被我吃掉，也不会有人在意。

“那你是来买蛋糕的吗？”我抑制住心里的笑意，柔声问道。

“我……我没钱。”那个女孩摇摇头，“今天是我8岁生日，我来看看蛋糕就好啦。”

“谢谢爷爷，愿意让我待在这里。”

“我没有碍事吧？碍着爷爷做生意的话我这就走啦。”

这样的好事，我巴不得天天发生呢！怎么可能碍事？

我连忙拉住这送上门来的“食物”:“没事，爷爷随时欢迎你来蛋糕店。”

“既然今天是你的生日，那爷爷我就免费送你一个生日蛋糕吧，也算是送你的生日礼物了。”

小女孩百般推脱，但还是拗不过我的“好意”——不把你喂肥点，我怎么吃呢？

熟练地给蛋糕涂匀奶油并裱上花以后，我开始为生日卡片上的内容做打算:“对了，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宋娜。”小女孩小声回答。

我在做好蛋糕以后，寥寥几笔完成了简单的生日贺卡。

当我把生日贺卡递给这个人类小鬼的时候，她却视若珍宝般把那张贺卡攥在手心，仿佛这是一张价值千万的银行卡。

我把做好蓝莓蛋糕放在桌子上，给这个人类小鬼戴上纸质的生日皇冠，关上灯，插上，8根蜡烛。

桌子上精致小巧的蓝莓蛋糕外观十分精致，蛋糕上涂抹着光滑细腻的奶油，垂坠下来的奶油形成了一道优美的波浪形状。蓝莓被巧妙地点缀在蛋糕表面上，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宛如小蓝宝石点缀在白色奶油之间。

唔，满意的艺术品！

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个人类小鬼将会变成比这个蛋糕更精美的甜点！

我用公鸭嗓唱的生日歌并不是很好听，但我知道这无非就是个形式罢了。

到了闭眼许愿环节，那个傻乎乎的孩子张口就是:“我希望爷爷……”

我连忙捂住了这傻孩子的嘴巴:“嘘！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重新虔诚地许愿。

虽然刚才只听到前面几个字，但我也大概知道她应该是把愿望用在我身上了——多半是祝我长命百岁之类的。

轮到切蛋糕环节，她却把切下的第一块蛋糕给了我。

她解释道:“我听说寿星切下的第一块蛋糕应该送给最亲爱的人，我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所以，爷爷就是我最亲爱的人。”

我一愣。

最亲爱的人？

所以，我是被这个人类当成家人了么？

一种别样的情绪在我心里升起:傻瓜，当你知道我的真面目时，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吧？

此刻，我竟然开始抵触起吃人来了:仔细想想，每年都有这么一个有趣的人类小鬼能过来分享生日蛋糕也不错。

于是我打算先留这个有趣的小鬼一命。

后来那个人类小丫头几乎是哭着和我分完了剩下的蛋糕——我还从来没见过有人在生日上哭得这么狼狈的。

不知道她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还是被我送的蛋糕感动到哭。

当她离开蛋糕店时，也不知道我脑袋抽了哪跟筋，我居然答应她，每年都给她做生日蛋糕。

之后的10年，我信守承诺，每年都做好蛋糕等她到来，这个孩子每年也都如约而至，并且把她切下的第一块蛋糕给我。

不知何时，我居然为了那个孩子切下的那一块蛋糕而放弃了吃人。

我最后一次在P区给她做蛋糕，是她考上了S区的重点大学的时候。

那一次，我是真心感到欣慰，甚至免费请街坊邻居吃蛋糕就是为了庆祝着这一刻。

同时，心中的落寞也随之袭来，优秀的鹰终将飞向更高的天空，为此我能送上的只有祝福。

不过，我知道，我心爱的小娜娜终会回来的。

多年后，命运还是嘲笑了我。

娜娜回来了，但重逢的时间却是如此短暂。

我这只漂泊在空中的大雁终究还是飞不动了。

坠落之时，没有恐惧。因为在那一刻，我终于拥抱了，一直渴望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