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他一人归来（1/1）

随着他一声大吼，方无顷被巨大的火力震了一下，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手搭着的石头滚落，人也跟着滚下去。

关键时刻，曹荣拉着他的手，方无顷掏出刀插入巨石中，稳住体力。

下方的敌人手持着机枪对着峭壁扫射，两人堪称活靶子。

曹荣把身上的绳子甩了几下，缠绕在上面的树木上，一个翻身下去挡在方无顷的身上。

随着他的一声闷吼，胸口、腰部、手臂不断的冒血出来，子弹一颗颗的打在他的身上。

“方无顷，老子这下不欠你了”！

把绳子甩给他，曹荣坠落下去，方无顷躲在峭壁的一个缝隙里，死咬着牙，看着战友跌落。

他用力的拉了一下绳子，以超快的速度爬上去。

但他的右肩、腿部都中了弹片，翻上峭壁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滚落下去，砸的七荤八素的，昏迷过去。

“兄弟”。

对方摇晃着他的身体，他彻底失去意识。

敌军营地飞机被炸，支援来的飞机迅速的控制局面。

初醒，五根拇指透过阳光，看向窗外的一片狼藉之地。

他这是在哪里？

“他都躺了一周，能醒得过来吗”？

“身上中了那么多颗弹，能保住命都不错了”！

帘子隔开了病床，两名护士正在给另外一名战士配药，方无顷感觉到有些耳鸣，听不太清楚别人说什么。

他沙哑的咳嗽两声，旁边的护士连忙走出来。

两个护士，年龄也就十多岁，还是小姑娘，性格活泼了些。

见到他醒来，赶紧前来询问他的身体怎么样？

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番话问得他昏头转向的，突然脑海里闪过曹荣跌下悬崖的一幕，他抓着一个护士的衣袖，问他兄弟呢？

“你兄弟是谁啊？你要说个名字，我们才能去帮你找”。

双目赤红的方无顷，激动的开口说他叫曹荣，护士连忙摇头，表示这一层楼都没有一个叫曹荣的人。

他醒来后，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探望他。

海湾的战况正激烈，他们一行人破了营地，给敌军带来很大的伤害，短时间内没有猛烈进攻。

方无顷和其他受伤的战士，被连夜用飞机送到市区里救治。

这里很安全，离海湾战区相隔有两百公里多一点，坐车都需要一天一夜才能到那边。

他休养到能够走动时，立即给这边的上级打报告，申请回到战区，得到的却是对方的拒绝。

“方无顷同志，我们已经跟你上级打申请，让您光荣伤退”。

护士不敢告诉方无顷，他的右手子弹打到经脉，以后不能用重力，连大炮都拉不动，又怎么上战场呢？

他的后续行程，已经被部队安排妥当，回到石门县城部队担任文职工作者。

跟他一起来的曹荣，身上中了十多颗子弹，跌落悬崖挂在树枝上，虽然没有摔得粉身碎骨，却也瞬间毙命。

方无顷去海湾拿伤退单时，手里托着的是一个骨灰罐子，下方压着一张沾满血迹，被子弹打穿三个洞的照片。

照片上，其他的人，已经看不清人像，但唯独站在最边上的曹荣，依稀可见灿烂的面容。

“曹荣，曹荣......”。

他躲在医院病床的角落里，抱着曹荣的骨灰罐子喊了一遍又一遍的名字，颤抖的鼻音，把他的心情出卖。

一颗颗的泪，砸在他的破旧衣服上，浸湿了领口、胸口。

不知道哭了多久，他倒在墙脚睡着，怀里依旧抱着骨灰罐子，照片上的血迹，经过泪水的浸染，蔓延出一丝血水。

“他发高烧，需要输液救治”。

护士查房发现他时，他浑身滚烫，再次陷入昏迷。

这一次，他昏迷整整三天才苏醒，嘴角长出胡须，看上去老了不少。若是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他乌黑亮丽的头发，夹杂着一些白丝。

骨灰罐子被护士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照片在他的荷包里放着，已经破旧得不成模样。

但这张照片，他却要保存好，带回去。

曹荣给家人的唯一念想，便是这张照片。

身上的子弹口结疤痊愈，他无法回到战场，只能回到石门县城里。

他仔细一算时间，到了海湾不过三个月时间，像是经历了半生。

家书抵万金，在烽火连天的岁月里，隔着千里远的亲人，只能靠着一封封信知晓对方的生活状态。

曹荣的最后一封信，到了曹大婶手里。

里面写着的是，让她不要担心，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她收到信的第二周，方无顷穿着军装，背着很大一个包袱，回到石门县城。刚下车子，部队里的政委、其他几位连长，纷纷前来接他。

城门口，两排战士敬礼，严肃的看着方无顷，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手里的骨灰罐子。很普通的一个罐子，深棕色，还有一点釉子没有抹均匀，但里面装着的却是一条生命。

曹荣，死于海湾战场，年仅37岁。

曹荣之妻魏冬梅，34岁丧夫，得到的仅仅是1000元抚恤金，以及一套两居室大院住房。

方无顷看着远方，他最怕的人出现了。

魏冬梅跌跌撞撞的闯入人群中，望向那一罐骨灰，眼神破碎不堪，一个生两次孩子都没大哭过的女人，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后面赶来的，是吴小意前面后面各背着一个娃儿，手里牵着曹荣家的两个儿子。

“干妈，那个罐子里是什么啊”？

小儿子才几岁，不懂得什么叫做生死。

他好奇的问着，却没有见到母亲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大虎子更懂事一些，他似乎明白过来，甩开她的手，跑到罐子前跪着，挨着母亲两人抱头痛哭。

“大虎子，你爹他，他.......”

嘶哑的声音，已经说不出话来，过于伤心之下，彻底晕厥过去。

周围的人，纷纷眼眶红润，政委看着一对可怜的娃儿，抹了一把老泪：

“方连长，请把英雄的骨灰，交给我们”。

此时，周围几十个人围在一块儿，纷纷看着这边发生什么事情。得知有人在战争中牺牲，他们纷纷自发的掏出钱，给了地上抱着母亲的娃儿。

两名战士把魏冬梅抬上卡车，去了军区医院救治，大虎子想要抱着父亲的骨灰，又担心母亲一个人去医院。

“快去照顾你的母亲，我们处理完事情，就来找你”。

方无顷在看到大虎子那一刻，内心又多了几分愧疚感。

曹荣一直念叨着吴小意救了他的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回来。

如今，他还了他一命，他又该怎么还他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