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生死时速地写信（1/1）
卫瓘每隔一日，就往长安去一封信。
本来晋公的意思是监视诸将即可，只需要在必要时写信。
但眼下钟会尽揽军权，如今又每日和那姜维待在一起，无形之中疏远了魏军诸将，这让他感觉很不好。
卫瓘感觉，每一天都很有必要。
信用火漆封好，卫瓘喊来一名小校：
“用快马，将此信送至长安，务必亲自送到晋公手里，切记！”
……
司马昭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钟会。
洛阳城自己留下的军队，正在中护军贾充的带领下赶往长安，魏帝曹奂，也在军中。
而他自己，更是动身，赶赴这长安城。
其实他原本没这么着急的。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不得不早做准备。
从诸葛绪被囚入京之时，他就感觉到钟会这小子开始长反骨了。
诸葛绪是什么人？琅琊葛氏出身，这可是中原大族，是许仪那种只有背景，没有根基的人能比的吗？
他你都敢动，你想干什么？嗯？
诸葛绪是雍州刺史，如今吃了牢饭，作为刺史驻地的长安肯定人心惶惶，他司马昭得来镇场子。
到了这长安城，城里果然沸沸扬扬的，都是什么邓艾是被钟会害死的传言。
本来司马昭没放在心上，这种阴谋论听听就得了，钟会是有错，但是邓艾要不冒险，也不至于遭此大祸。
如今接到卫瓘一封接一封的信，他不得不开始正视这城内流言。
钟会现在，就差把一个反字写头上了。
感情你赶跑诸葛绪，就是为了他手底下的三万人是吧？
你无缘无故要这么多人干嘛？
如今还和姜维勾勾搭搭，蜀国还没灭呢，你也是个公众人物，就不注意影响？
卫瓘孤身一人，一旦有变，他和他手下的一千人也无能为力。如今贾充还要些时日才能到，司马昭只能先想办法拖住钟会，让他老老实实待在汉中，最好别回来。
就待在汉中准备过年吧，最好正月十五也在那儿过。
研磨舔笔，司马昭决定再给钟会写封信。
……
刘谌待在自己的帐篷里都快无聊死了。
终于，有个小校进到帐里，说是晋公送来了一些过年的金帛酒食之物。都督正在大帐，召集众人准备分发下去。
都督还特意交代，要来请文长史，同庆同贺。
刘谌一听就明白，这是个机会。
跟着小校来到大帐，只见这帐中央堆满了财货，大家喜气洋洋围成一团，抢得热火朝天。
除了钟会。
前将军李辅还不忘喊他过来：
“都督，你看这鎏金卮，大家都没敢抢，就留着给都督你呢！”
你们这帮牲口，都抢什么抢！领导先挑不知道吗？
一个二个的看到金子就挪不开眼，看到娘们儿就迈不动腿，难怪不能成事儿！
钟会只是抬起眼皮挥了挥手，告诉大家看上什么直接拿就好，不必客气。
只有姜维和刘谌，站在一旁没动。
钟会抬眸的时候，正巧看到刘谌，挤了个笑脸招呼道：
“子信来了啊，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也去挑两个。”
刘谌脚下轻踱，转到钟会身前。这才发现，钟会手里还有一封信。
“看来，晋公有意让将军继续在此相持啊！”
刘谌的声音很轻，但落到钟会的耳朵里，却如炸雷一般。
他怎么知道的？
钟会抬眼望去，众将都还在抢着东西，没注意到自己这边。
“子信先不忙走，在这儿稍坐。”
这一坐就是差不多一个时辰，帐里闹哄哄的情景才终于平复了些。
看大家都走了，姜维也要走，却被刘谌拉住。
四下无人，钟会皱着眉头，终于开口问向刘谌。
“子信，你是如何知道晋公之意的？”
我咋知道的？
谁会提前送新年礼物？
总不会是三国时期流行给大家拜个早年吧？
“现在刚入腊月，如果此时班师，就算再慢，也能在元日前返乡。晋公如今送礼名为贺岁，那岂不是暗示将军，要在这儿呆到过年吗？”
刘谌指了指钟会桌上的信，
“我猜，晋公还在这信上，勉励将军继续伐蜀吧？”
如果说之前钟会还只是觉得这位所谓的文长史有点东西，那刚才的这一番话，真是让钟会觉得文子信简直太有东西了。
没错，司马昭在信里就是这么说的！
大魏晋公，不远万里专门发来慰问信。
先是对镇西将军钟会不顾辛劳，收复汉中的劳苦功高表示感谢；
又是对雍州刺史诸葛绪指挥不力，未竟全功的畏缩举动提出了严正的谴责；
然后对征西将军邓艾贪功冒进，全军覆没的愚蠢行为做出了深刻的批评。
最后的一句话，更是让钟会心里七上八下的。
“干系之重，万民之期，现由士季一肩挑之，万勿轻言进退。”
“如今蜀中朝堂战战，士族兢兢，正是勒石记功之际！勉之，勉之！”
放眼整个魏军，只有钟会知道晋公送礼的真正含义。
而这信是警告，还是真的勉励，钟会说不准。但是文甚他没看过信的内容，仅凭礼物就看出晋公用意，这人自己还真是小看了。
反正蜀军还没有完全安置，在这儿待着就待着。
可是晋公的意思又很明显，让自己待过春节，这不是要了老命吗？
司马昭到底是什么意思？
钟会眉间的结一直没有散去，手更是下意识在信上来回点指。
“如今大军被拦在关前，很难再进一步。我本意是在此休整一段时间，留下部分人马驻守汉中诸镇，大军退回雍凉。”
“晋公也确实鼓励让我进兵，没准儿是他不知道此处地形，所以才这么说的？”
刘谌不由冷笑。
“将军，在下妄言，晋公的用意不是让你进兵，而是让你不要回长安。”
“如果我猜的没错，晋公已经对你起了猜忌之心！”
司马昭是不知道地形，可是卫瓘知道啊！
聪明人，往往都喜欢自己骗自己。
钟会一声暴喝：“文甚！要不是看在你劝伯约归降的份儿上，就凭你在此挑拨，我必杀你！”
姜维连忙在一旁求情：“士季，文长史好意和我来投，可能话说重了，但却也有些道理啊！”
刘谌倒是不慌不忙。
“将军如果不信，不妨给晋公去信，详说如今情形，看晋公会不会让你退兵。”
钟会半信半疑，一副恨恨的表情。
“行，我现在就给晋公写信。要是晋公同意我退兵，信到之日，就是你死之时！”
……
姜维和刘谌一起从帐内走出。机会难得，姜维往刘谌身边靠了靠，语气很急，声音却是很轻：
“大王啊，是不是有些着急了？我们赌不起啊！要不这样，我如今能在这军营里自由出入，还能找得到几个老部下。我先联系联系，送你回去吧？”
开什么玩笑，你可是北地王！折在这儿算怎么一回事啊！
当初制定计划的时候，姜维说什么也不同意刘谌跟着过来，就是担心这个。
谁能想到这小子愣是跟在虎步军后，偷着出了关！
如今刀眼瞅着架到了脖子上，姜维可实在没有勇气拿北地王的纤纤玉颈冒险。
这一刀下去，估计得疼挺久吧？
刘谌先是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看自己之后，低声喝道：
“那还不快去！”
姜维：？
合着你还是怕死的啊！
刘谌说实话是真害怕，刚才的镇定是装的，如今两条腿都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废话，马上要死了，谁不怕？
这不是刘谌穿越之间，被一个大货车“咣”的来上这么一下那么干脆。
那种情况下，死了就死了，没时间害怕。
钟会这种最恶心人，明着告诉你，下次来信的时候砍你脑袋，就问你要不要命吧。
赌一赌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是值得，但是这命可不能当赌注。
梭哈不是一种智慧！
看姜维作势要走，刘谌又低声把他喊住。
“等等！”
被谷风一吹，刘谌开始冷静下来。
钟会要杀早就杀了，还需要等司马昭的回信吗？
这小子心里早就有了猜疑，只是被我点破了心思，不好明说罢了。
“算了，你先联系几个心腹，务必在暗中保护好我就行了。这边事情还没完，我还不能回去。”
姜维：大哥，咱不带这样的行不？
刘谌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成事应当只在这几天，等钟会消息。虽然司马昭对钟会有所怀疑，但我们不能听凭处置。”
“如果不同意，自然万事大吉。到时候，再说服钟会反叛就容易得多。”
“如果司马昭同意钟会退军，那就要做好在此动手的准备。”
姜维点点头，如今身陷敌营，最好别内部扯皮浪费时间。既然自己已经承诺和北地王共进退，那就听从安排便是。
“不过，你是不是认定司马昭不会让钟会退军啊？”
对于这点，刘谌也是在赌，不过他有依据。
历史上司马昭携魏帝曹奂进入长安，其实是在魏景元五年（公元264年）的正月初四。
也就是说，距离此时，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要知道筹划伐蜀之时，司马昭从夏天开始筹备，直到入秋才准备妥当，开始出兵的。
而且，司马昭说是征集了十八万军队。钟会带了十万，诸葛绪和邓艾各带三万，那司马昭这十万人又是哪儿来的？
这些人不是去旅游，他们得要集结，要准备人吃马嚼的，还要走路，肯定不是十几天就能完成的事。
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在让钟会伐蜀的时候，司马昭确实是征发了全国兵马。不过不是十八万，而是近三十万。
只是没有把所有人都交给钟会他们几个。司马昭手里，还留了十万多人的本钱。
二是确实将所征兵马都用于伐蜀了。不过就在西线鏖战的时候，司马昭再次征调兵马，为进驻长安做准备。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司马昭对钟会的猜忌之心由来已久，并且早有准备。
这就是刘谌的依据。
而如今刘谌赌的，就是司马昭的十万人，能跑的再快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