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老将难卸甲（1/1）

营垒筑罢，刘谌派人去接应姜维，然后又派出游骑，去联系柳隐和卫瓘。

这次和上次蒋斌不同，蒋斌是急行军，虽然出发时带了两万多人，可是路上稀稀拉拉有不少人掉队，而且又是奔袭，孤军加上疲兵，兵家大忌，这小子一个人占了俩。

而这次，汉军探明了关中魏军的底细，又在武功小胜，气势上先胜了一头，也就不用担心像蒋斌一样立足未稳，就被偷袭。

只是这样一来，粮道又要被拉上很远。

军中随行的还都在柳隐那里，他只要到了，就能维持上一段时间。但要是等陇右运粮，魏军肯定是要袭扰的。

因为在关中还有一支游军，就是张华麾下的骑兵。

这时候的骑兵就是干这种偷袭的活，来去如风，笨重的粮车拿他们没办法。

一锤子买卖，跑得慢的，总是要吃亏。

姜维也从前方回来了，身后浩浩荡荡的大军，光看衣服，刘谌就知道这是没打上架。

血迹很少，土倒是多。

姜维摘下兜鍪，甩手扔到一边，他憋着劲儿没处使。

“贾充可恨，径直退到杜县，根本不与我军接触。”

五万对九万，能赢就不错了。若不是凭刘谌的火炮声势驱散了骑兵，又干扰了魏军阵型军心，当面锣对面鼓地打上那么一番，别说诸葛亮的八阵，就算是真的摆个迷魂阵，胜负犹未可知。

当然，为什么能打赢，姜维心里还是有数的。发泄完不满之后，他来到刘谌身前，微笑着开了口，像是在道歉：

“之前是老夫错估了火炮之威，大王勿怪。”

这位昂首征战了一辈子老将，此时却微微低下了头。

自嘲道：

“终究还是老了，心思就是不如年轻人活络啊！”

姜维本来是不服老的。

廉颇七十，尚有余勇。汉升皓首，亦斩夏侯。

为将，凭的就是一腔气势，只要还活在营中一天，这口气就不能散。

将不畏敌，不畏死，所畏的，不过人有代谢，年老血衰，壮志难酬而已。

可是这一战，让姜维突然有种感觉，自己真的是老了。

霍弋闻言也笑，“诚如伯约所言，我们都老了。不过好在，这里还有年轻人。”

军中诸将，蒋斌和王含算是当用之年，已过不惑。毛炅虽勇，也不能称之为年轻。

能当得了年轻人三字的，只有刘谌了。

帐中因为姜维的话，弥漫着一种悲壮的伤感。

刘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已经做得够多了。

姜维在北面，支撑起大汉屏藩。霍弋在南，为前线支援钱粮兵员。一南一北，成为了大汉在炎兴之前的两根砥柱。

只能轻言安慰，“一辈人做一辈事，各自尽力就好。”

而随着柳隐和卫瓘的到来，汉军兵力上已无劣势。

姜维的五万中军驻在渭水南岸，距长安不过六里。

柳隐万余人驻在姜维南侧不远，卫瓘居后。

而贾充没有和羊祜一同返回长安，自己留在了营中，等何曾回来。

然后何曾一直没回来。

贾充百思难解，这老小子跑哪儿去了？

何曾倒是想回来找大部队汇合，只是他的马拖着他一直跑到了河边，碰上了沿渭水东行的张华。

自从看到姜维带兵出营东行之后，张华就猜到应该是长安那边派出了援军。等到姜维走后，他本打算偷袭蜀营，结果渡河之时，被留守的柳隐击于半渡。

就算还来不及配发连弩，普通弓箭也够这些魏军喝一壶的。

张华的骑兵在渭水里，被射得满脸都是。

见蜀军已有准备，难以得手，张华干脆跟在姜维军后面，想看看情形如何。

就这样，正撞上在关中放马的何曾。

何曾已经冷静……马已经冷静下来了，周围还散落着其他逃亡至此的河北骑军。

听完何曾夸大其词的描述，什么蜀军会接引天雷之术，什么地动为裂山崩于前，张华没去认真听，而是分析起这些败军情形。

听了有啥用？关中有山给你崩吗？

骑兵最大的作用就是利用速度进行偷袭。而张华仔细打量了几眼，何曾麾下的骑兵虽然乱作一团，可是身上并无血迹，甲胄都是完好的。

说明他们根本没打起来。

那又为何会退？

“你再把逃跑之前的事，细细说与我听。”

何曾听到后，气不打一处来：“老子没逃！是山崩……”

张华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你爱说啥就说啥，反正就是……之前的事，详细的讲一遍！”

何曾又开始胡吹起来。话说一斤，扔掉十两再对半，估计只有二两能听。

张华勉强打起精神，从他的话里寻找蛛丝马迹。

“我军冲阵时，蜀军阵中突然雷声大作……哦不对，比雷声还要响，惊了座下马……”

张华灵海瞬间一片澄明，这就对了。

所以骑兵未战先溃，不是人，而是马！

张华未经战事，在汉中又是去打的汉寿，没见过这种情形。

但是听完何曾的话，张华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声音！

惊了马！

何曾还在那儿絮絮叨叨，张华作声问道：“你军中可有布帛？”

何曾心想，你是想犒赏将士吗？

“没有……”

“没有就撕衣襟！”

张华猛然间的大喝，吓了何曾一跳。

“你想作甚？”

“临敌时塞住马耳，明白吗？”

挡眼睛可以，但是塞耳朵，你不用先问问马乐不乐意吗？

何曾不无担忧：“可是耳中有异物，饶是人都受不了，何况战马？”

“所以现在开始，先让马适应！不然这仗，我们没法儿打！”

他们不可能去找蜀军帮自己训练战马，只能另想别招。

何曾显然只理解了个大半，“那也用不着撕衣襟啊！回到大营里……”

张华冷笑：“你还想回大营？”

何曾这么想，贾充自然也这么想，那蜀军，更会这么想。

既然要偷袭，首先一点就是要让对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回去，明摆着是告诉蜀军，我回来了啊，有空来玩儿！

所以掩藏自己，才是正途。

张华不仅要掩藏自己，更要掩藏何曾他们这群人。

何曾是无用，但是他下面这些骑兵还是有用的。

“收拢好你的兵，然后跟着我！”

张华不过一长史而已，此时却俨然成为了一军主将，对着身为征北将军的何曾发号施令。

何曾没法儿指望，他得扛过这个担子。

除去运气不好跑到蜀军阵前被射死的，以及实在跑远了找不到的，何曾和张华游曳了一天，堪堪拢起七千余骑兵。

加上原本的雍州骑兵，张华手里，如今握着万余魏骑。

径直来到泾阳，悄悄地向长安传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