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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团结一心,战无不胜(1/1)

一九八九年九月,新的一个学年开始了,郑光祖所任教的班从四年级升至了五年级。

升入五年级后,他的学生们像突然长大了好多,显得更懂事了,更自觉了,也更听话了,这让郑光祖愈是喜欢他的这些学生们了。这些学生就是这样,每上升一个年级,就好像长大了一截,也懂事好多。

然而,这个学期,郑光祖硬是高兴不起来,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取代他脸上笑容的是愁眉不展。因为,他的学生有好几个没有桌椅,只能跟其他的同学三个人拼坐一张桌子。学生们挤在一起坐,实在是太影响上课了,首先是学生不好做作业。

不光是五年级缺课桌椅,其它年级也是一样的缺,特别是一、二、三年级。一、二、三年级本来就没有课桌椅,是用木板搭成课桌椅上的课。由于因为时间久了,好多课桌椅已经损坏,一、二、三年级的木板也一样损坏了好多。这样,整个学校都缺课桌椅。

课桌椅短缺是郑光祖最愁、最为之头疼的事了,他想了多少天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思来想去,最终他决定给学区打一个报告,把陈安小学严重缺乏课桌椅的事向学区说清楚,告知学区领导,课桌椅问题是当前陈安小学亟待解决的头等要事,请求学区教委会帮助解决。

报告写好了,郑光祖就着周末到坡头赶街买米买菜的时间把它交到了学区上。一周之后,学区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复,说陈安小学属于民办公助学校,上级不负责解决学校的课桌椅,学校只能自行想办法解决。但鉴于陈安小学存在资金困难的问题,学区可以从教师的办公经费中抽出200元给予补助,作为课桌椅修缮费。

收到学区的答复,郑光祖没了辙,他很是沮丧。他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正在郑光祖一筹莫展之际,突然,他想起当初来教书时他的恩师杨永勤和老校长李正南都说过的一句话:“遇到困难,要依靠当地人民群众”。他眼睛一亮,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决定去找村委会商量。

郑光祖把学区的答复信拿给教务主任李志亮看了后对他说:“我已经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我现在决定去找村委会,让村委会想个办法帮助我们,你觉得这样妥不?”

李志亮说:“我认为行,可以去试试看。”

郑光祖和李志亮来到村委会,找到了村支书李继福,并向他说明了学校的情况和来意。李继福听了,显出很是为难的样子说:“你们的难处我们理解,我们也很想帮助你们,学校不仅是你们的学校,也是我们的学校。但是,我们也无能为力,我们村委会无什么经济来源,如果要我们提供资金支持的话,恐怕……”

郑光祖连忙解释说:“李书记,别误会,我们来找你们是来寻求帮助的,你们能怎么帮就怎么帮,不是说一定要你们提供资金支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书记听出了郑光祖的意思,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一起去找一下村长,和他一起商量、讨论一下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陈安村的村长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陈有福了,而是重新选举了一个名叫徐光辉的村民当村长。

李书记、郑光祖和李志亮一起来到村长徐光辉家。正好,徐村长在家,他也刚从地里劳动回来。这徐村长就是郑光祖班的学生徐中山的啊爸,四十岁上下,郑光祖和李志亮早就认识他,并与之打过好多次交道。徐村长从屋里搬出三条凳子放在门前让客人坐下,然后叫他妻子去烧开水招待客人,自己则拿出一个大烟筒来蹲在一边,说:“我刚从地里回来,没带烟筒去,渴烟了,我先拉上几口再让给你们。”李书记对徐村长说:“老徐,郑校长、李主任我们三人来找你是想和你商量件事,就是学校的课桌椅问题。刚才郑校长说学校里的课桌椅勉强可用的有10几套,好一点的已经不足30套了,大多是缺胳臂少腿的,这怎么上课啊!两百多学生,真正能用的课桌椅才这么一点。我以前也去学校看过,学校里的桌椅确实很少,而且好的不多,有三个教室甚至一套课桌椅也没有,这怎么能上好课?怎么能提高我们学校的教学质量?所以,我们三个人来找你,是来问一下你能不能发动群众,砍几棵大一点的松树,解成木板,然后请一个木匠师傅做成几套课桌椅?”

徐村长其实是个爽朗、爽快之人,他说:“你李书记都出面了,我还好意思说‘不’吗?再说,我也去过学校,看过学校里的课桌椅,确实太少。这样吧,我们今天晚上召集群众开个大会,我们在场的都参加,向群众说明一下情况,并动员大家干几天义务劳动,砍几棵树,解成木板,再请一个木匠师傅做成课桌椅。我想,群众是会支持我们的建议的。”说到这里,他问郑光祖:“郑校长,请木匠师傅是要开工钱的,你们学校里能不能出一点工钱?我可以号召群众捐一点,但群众都比较困难,可能拿不出多少来。”

郑光祖说:“学区答应从教师的办公经费里挤出两百元给我们,但我想这点钱是远远不够工钱的。”

“那你们打算要做多少套课桌椅呢?”

“至少要做50套才能满足需要。”

“做50套,估计要400元左右才做得下来。这样吧,我动员群众每户人家捐一元,我们村有一百七十多户人家,除了几户‘五保户’和几户特别困难的人家不用捐,其他的都捐,就可以捐得一百五六十多了,加上你们那200,不到400也差不了多少了。”徐村长说:“不过,还得问问师傅,到底要多少钱才能做得下来。”

“是呀,还是得先问问师傅。”李书记说:“请谁做呢?想好了就去问问他。”

“让陈木匠做吧,他的木活做得可好了,就是他做活有点慢。”徐村长说。

郑光祖说:“慢一点不要紧,就是要保证质量。”

徐村长说:“质量肯定不会有问题,陈木匠这个人我了解,他做活很认真的,他做的家具都很结实,很牢固的。别的人我不敢保证,他,我敢保证,我们村的人都夸他的手艺好。”

李书记说:“陈木匠是慢工出细活,他做的家具确实牢固,也很光滑。”

郑光祖说:“那我们现在去问一下他,问问他愿不愿意帮我们做。”

此时,徐中山啊妈从屋里端出了茶水。徐村长说:“先喝点茶水,喝了茶水我们就去问下陈木匠。”

陈木匠正在他家屋前的草房工棚里做着木活,见徐村长、李书记一行人向他家走来,便立刻停下手中的活热情地迎了上去:“哟,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东风给我家送来了那么多贵客?来来来,请坐请坐。”他边说边用抹布把凳子揩干净让客人们坐下。然后对着屋里喊到:“迷里,我们家来客人了,烧点开水出来给客人喝!”(迷里:哈尼人对女儿的爱称。)

“好的,几个人?”屋里传出很是甜美的女孩子的声音。

“四个人”陈木匠回答。

“哦!好!”

紧接着,陈木匠换了烟筒水,问道:“谁先来?”

徐村长说:“给李书记他们吧,我刚才抽过了。”

陈木匠坐下后,徐村长先是把学校的情况向陈木匠介绍了一遍,然后对他说:“我们是请你帮忙做课桌椅的,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做?”

陈木匠说:“有没有时间,这个不好说,反正不做一样就得做一样,我是哪样急就先做哪样。只要看得上我的活计,不管是谁,我早晚都会为他做的。”

徐村长说:“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不知道你的工钱是怎么算?”

陈木匠说:“做一套课桌椅至少要十元钱才做得下来,但学校的,我就少收一点,八块也行,九块也行,你们给多少就算多少 。不过,要下学期才能做了吧?”

郑光祖说:“如果行的话,最好是有了木料,马上就做,我们已经等不及了,学生没有桌椅坐,太影响教学了。”

“这怎么可能,新砍的树是潮湿的,是含有大量水分的,现在是可以做,但做好了,等到料子干了,缩水了,就会松动,一松动,桌椅不就坏了吗?”

“那怎么办呢,我们是等不及了。”郑光祖说。

此时,一个十七、八岁的“然迷”(然迷:哈尼语,小姑娘之意;父母则称自己的女儿为“迷里”。)端着茶水从屋里轻盈地“飘”出来,中断了众人的谈话。然迷把茶水放到一只凳子上,然后恭恭敬敬地逐一递给客人,并说:“小心,烫。”郑光祖觉得这小姑娘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当小姑娘把茶水递给李志亮时,说:“来,李老师,你的茶水。”李志亮注视着小姑娘,突然惊讶地说:“哟!这不是陈清秀吗?两三年不见,竟然出落得那么水灵了,那么漂亮了,我差点就认不出来了!”那女孩说:“是我,老师。”徐村长也望着小姑娘说:“不要说你,连我也差点没认出来,真是女大十八变。”徐村长还对大家说:“这小姑娘两三岁时候就生的很白,很标致可爱了,大人们见了,都要抱一下,亲一下她的小脸蛋。一眨眼的工夫,小姑娘变成大姑娘了,而且是越长越漂亮。”

的确,一点不夸张,这姑娘生的容颜似水,笑靥如花,很是漂亮。

李志亮指着郑光祖问女孩:“你认识这位老师吗?”女孩看了郑光祖一眼,说:“认识,就是记不得叫什么老师了,那时大家都叫他‘然谷老师’,后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们毕业的前一年,他又回来了。”

哦,是我们学校毕业出去的,怪不得我觉得眼熟,郑光祖这样想。这时,他注意到,小姑娘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方镶嵌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身穿一套十分合身的哈尼族服装,身材显得十分的匀称。难怪声音那么清脆甜美,原来人长的是那么漂亮。

郑光祖接过女孩递过来的茶水,问:“你是那年毕业的?”小姑娘大方地回答:“八七年七月份毕业的。”郑光祖说:“是了,我是八六年九月从县中师班毕业又回到这里的。”

郑光祖又问小姑娘:“你今天怎么会在家里,你们不上课吗?”

小姑娘望着郑光祖莞尔一笑,说:“我退学了,不读书了。”然后就“飘”进了屋里。

小姑娘进屋后,郑光祖喝了一口茶,问陈木匠:“陈师傅,那么,现在砍的树要多久才会干透,多久才能做桌椅?”陈木匠说:“这要看天气了,如果是天晴的日子多,一年的时间差不多干透了,如果下雨天、阴天多,就会需要更长的时间。”

“要那么长时间?那怎么办呢?”郑光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陈木匠。

陈木匠说:“我倒是有一个办法,现在就可以做,但不知道你们怎么想。”

一说有办法,郑光祖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办法,你说。”

“这个要你们都同意才行的,不然,肯定不行。”陈木匠说。

“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好办法尽管说”徐村长听了陈木匠的话,对陈木匠说。

陈木匠说:“你们跟我来。”大家跟着陈木匠进了他的工棚。

陈木匠指着他工棚里堆着的两垛木料说:“你们看,这两垛松树木板已经有两年多了,绝对是干透了,这一垛是方木,这一垛是寸板。”

李支书问陈木匠:“你是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两垛木板,做50套课桌椅绰绰有余,而且是放干透了的,现在就可以用了,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先用这些木料来做学校的课桌椅,等村上的木料解好了就还给我,用去了多少你们就还我多少。”陈木匠说。

郑光祖真是欣喜若狂:“好啊!我觉得这个办法很好的,李书记,徐村长,你们认为怎么样?”

“可以可以,这样很好的。”李支书、徐村长都这样说。

“不过,得先丈量一下这些木料,等到桌椅做好了,看看用去了多少,你们才好还我,我的料子,你们可是一定要还我的。”陈木匠说。

徐村长说:“不用丈量了,你的为人,我们是清楚的,我们对你是一百个放心,用去多少,你告诉我们就是了,我们相信,让你多报,你也不会多报的。”

陈木匠说:“那明天就可以开工了,郑校长,你回去量一下你们现有的那些桌椅,把桌椅尺寸写给我,我明天就开始给你们做。”

郑光祖走上去握着陈木匠的手说:“谢谢你!陈师傅,真的太感谢你了。”

…………

在回学校的路了,郑光祖心里是一阵阵的窃喜,他的脸上又开始有了笑容,想不到纠缠、困扰了他好长时间的难题马上就要得到解决了。李志亮倒反而有些想法了,他对郑光祖说:“光祖,即使新做了50套桌椅,还是满足不了需要啊,加上原来的那些旧桌椅也只会有90套左右。我们有230多学生,还差着20套左右的,你为什么不说要做70套?”

“我是这样想的,一次性做70套课桌椅,数量大了点,这样会给村民造成重大负担,所以,不如先做50套,以后在适当的时候再做一些。我们可以这样做,先让一年级的学生照原来的样子用木板搭着坐,等陈木匠有时间了,我们就请他帮我们把那些损坏了的桌椅修补一下,就可以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了。”郑光祖说。李志亮听了,说:“这样也可以。”

吃过晚饭,郑光祖和李志亮拿着手电筒去参加村里的群众大会。他们刚走到村里的公房附近,便听见公房屋顶上的喇叭里传出徐村长的声音:“喂!请各位乡亲注意听一下,今天晚上我们要召开群众大会,请每户人家派一人参加,最好是户主来,村里有要事要商量。喂!再通知一遍……”

郑光祖和李志亮走进公房,见公房里只有几条破旧的凳子和一些木墩子,就随便坐了下来。他们刚一坐下,村支书李继福也来到了。

十多分钟后,来参加会议的村民也陆续来到了。村民们见李支书、郑光祖和李志亮他们在场,纷纷和他们热情地一一打招呼。

因为凳子不多,村民们坐着的人没几个,大部分都背靠墙壁站着。

徐村长见村民们来的差不多了,就对大家说:“各位乡亲们,请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本来乱哄哄的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见大家都不讲话了,徐村长接着对大家说:“乡亲们,今天请大家来开会,是想和大家商量有关我们学校里的一件事,现在请我们陈安小学的校长郑老师给大家介绍一下学校的情况。”

村民们用掌声表示欢迎郑光祖给他们讲话。

郑光祖起身向四周一一鞠躬后说:“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能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开会商讨学校的事务,我感到非常的高兴。为了不影响、不耽误大家休息,对学校里的事,我就不多介绍了,只说有关今天会议内容的一件事。”郑光祖停下来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道:“我们学校现有学生237人,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每个年级一个班;现有课桌椅42套,其中,勉强可用的13套,好一点的有29套。大家想想看,学校里有二百多学生,课桌椅才42套,而且还不是好的,孩子们上课有多艰难?所以,今天我们是请大家来这里商量如何解决学校里的课桌椅问题的,是来请教大家的。”郑光祖的话讲完了,会场更寂静了,也许是大家都在考虑如何解决郑光祖所说的问题。

见大家都不吭声,徐村长开始讲话了:“乡亲们,刚才郑校长说的这个问题是不是一个大问题?应不应该解决?”看到很多人在小声说:“是应该解决”。徐村长又继续说:“对!是应该解决,学校是大家的学校,不是郑校长一个人的学校。学校里有困难,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那么,大家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了吗?”见大家都在摇头,他又接着说:“大家都没办法,是吧?好,那我问大家,如果让大家做几天的义务工,或者每户人家捐一元钱就可以解决这个难题的话,大家是否愿意出这个义务工?是否愿意捐这一元钱?”

听了徐村长的话,村民们好似看到了希望,都说“愿意”。

大家都表示愿意,徐村长又开始讲话了:“好!大家都是好样的,我们现在是这样想的,我们村头的那片林子里不是有一些松木吗?我们可以把它解成木板,做成课桌椅。我们每户人家出三个义务工,也就是说每户人家出一人做三天活,十户为一组,这样轮流砍树、解板,直到把木板解够,听清楚我说的意思了吗?”

大家都说听清楚了,有一个村民说:“村长,我那三个儿子,力气都很大的,让他们三个都去干三天,就是说,我家可以出九个工。”徐村长说:“好的好的,谢谢!”

另一个村民听了,也说:“我家也有两个儿子,我家也可以干两份义务工。”

“好的好的,谢谢大家的理解。但还有一件事,我们虽然有了木板,但还不够的,还得把木板做成课桌椅。但是,要把木板做成课桌椅就不是人人都会了,我们必须请木匠师傅帮我们做。要请木匠师傅帮我们做,就要开一点工钱给人家,不可能让人家白干。所以,我提议,除‘五保户’和已经登记过的那九户‘困难户’外,我们每户人家捐一元钱来作做课桌椅的工钱,大家有意见吗?”

“没有——”

郑光祖又站了起来:“各位乡亲们,各位大叔大哥们,我郑光祖发自内心谢谢大家了,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同时,我代表我们学校的全体师生向全体村民表示致以崇高的敬意!”说完,他向四周各鞠了一躬。

等郑光祖坐下,徐村长又站起来说:“咱们说干就干,第一组,按门牌号,1号到10号,明天就开始。”说完,他又望着一个五十多岁的村民问:“马大哥,你家那两把大锯子在家吧?借给大家用一用。”那位村民说:“在的,我明天早上送来这里。”

“好了,大家有什么要说的吗?”徐村长说:“如果大家没什么要说,那我们现在请我们村委会的李书记给大家讲两句。”

村支书李继福站起来,环视了一下会场,说:“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今天晚上,我们的会议开得非常成功。对支持我们学校做课桌椅这件事,大家都非常热情。我们就应该这样,我们要为我们的后辈做一些事,做一些好事,给他们创造有利条件,让他们的生活过得比我们好。今天的故事,就是明天的历史,几十年以后,我们就成古人了,我们为我们的后代留下财富,他们是会感谢我们先辈的,会传颂我们先辈的故事的,就像我们传颂我们的先辈的故事一样。当然,到那时,他们感谢我们,我们是看不见,听不到了,现在,我就替我们的后辈们感谢大家,也替现在全村的孩子们谢谢大家。”李书记刚说完,一阵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掌声停止,李书记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两元钱来,说:“现在,我作为村委会的党支部书记,带个头给我们的学校捐款。徐村长,安排人收款、记账。”

徐村长让村里的保管员和会计收了李书记的捐款,并对大家说:“从明天开始,大家就可以来捐款了,每天早上八点到十点钟,我们会在公房里等着大家。”

…………

今天是做新课桌椅的第一天,郑光祖必须得先把课桌椅的尺寸交给陈木匠,所以,他天一亮就来到了陈木匠家。

陈木匠起的也很早,他已经在他的工棚里下料子了。因郑光祖还要上课,所以,他没多耽搁,把量好的尺寸单交给陈木匠就匆匆赶回了学校。

自从开始做新课桌椅,郑光祖不知是因为太高兴、太兴奋,还是想看看做课桌椅的进度,或者说是急于看到新课桌椅的样,他一有时间就往陈木匠家跑。

郑光祖看着陈木匠做木活确实是很辛苦的,他锯一阵,锯累了,又拿起手推刨来推刨一阵,或者提起斧头砍上一阵,很少休息。不像有的人,动不动就抱起大烟筒“咕噜咕噜”的拉上一阵。郑光祖想帮陈木匠做一点事,以减轻一点陈木匠的劳动,但他什么也不会,只能是干着急。

郑光祖的脑子里突然地冒出这样的想法:这木活大有用处要是我也会的话,该多好。于是就趁陈木匠正在拉锯的机会,郑光祖拿起放在木架上的推刨试着推一块木板。可是,这推刨看着好推,实则很是难。郑光祖看陈木匠推木板的时候,陈木匠是“唰——唰——”的,一下一下地推过去了,推出的木渣一条一条的,看似也不是十分的费力,刨好了的木板也很平滑。但郑光祖就是推不过去,他推推刨时是一顿一顿的,推出的木渣是一小片一小片的,木板被他推的反而是凹凸不平,像被狗啃似的。虽然这样,郑光祖还是不停地推着,他想着总有推平的一下。

陈木匠见郑光祖在使劲推刨着木板,但又刨不平,就走过来问他:“你喜欢木活?”郑光祖说:“我想学。”陈木匠说:“学它做什么?做木活很累的,你有工作,有工资,又不用靠做木活养家。”郑光祖说:“要是我会木活了,我们学校的课桌椅有损坏的,我就可以自己维修了,就不用愁没工钱修缮了。”陈木匠听了,说:“哦!是这样,你真是个有心之人,那好吧,既然你愿学,那我教你。不过,学木活,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下子是不可能学会的。首先要练好基本功,学木活和学生读书也是一样的,要从最基本的知识学起,读书不是从学习拼音、学习1、2、3开始学起吗?学木活也一样,从最基本的技能开始,也就是要先学会砍劈、拉锯和推刨三样活,然后再慢慢学习其它的技能。这样吧,我先教你拉锯。拉锯要一下一下地拉,不要用太大的力,也不要舍不得用力,来,这样拉。”陈木匠手把手的教起了郑光祖,并做示范给他看。果然,郑光祖按陈木匠指导的方法拉起锯来是平顺多了,就是手容易酸疼。陈木匠说:“要多练,时间练久了,就会掌握诀窍,就会锯得快,也不会很费力了。你先练好锯,然后再练习劈砍和推刨,一样一样慢慢来。”

从此,郑光祖跟着陈木匠学习起了做木活。

像往常一样,放学后,郑光祖今天又来陈木匠家学习做木活。他刚拐进弯来,就见徐村长也在这里,他抱着一个烟筒在那里边拉烟筒边看陈木匠做活。徐村长是来看陈木匠做课桌椅的进度的,他也很关心做课桌椅的进展。

徐村长告诉郑光祖,村民们已经把捐款捐齐了,没有一户人家落下。本来是不要求“五保户”和困难户捐的,但他们也坚持要捐。他们说学校的老师几乎是外乡外地的,但人家都能来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地方教书,为我们的家乡作贡献,我们没有理由不为自己的家乡出一点力,再穷再苦也要捐这一点钱。这样,全村有一百七十四户人家,就捐得174元,加上李书记捐的那两元,共有一百七十六元。

郑光祖问徐村长:“那么,意思是说李书记家捐了两份钱了?”

“是的,那天的那两元是他个人的,他家里又捐了一元。”徐村长说。郑光祖说:“我发现这个村的人民都是很好的,对学校的工作都很支持的。”

他俩聊了一会儿后,郑光祖对徐村长说:“你在这儿拉烟筒玩吧,我要干活了。”说完,郑光祖就拿起锯子在陈木匠画好的木料上“唰唰唰”地锯了起来。徐村长见了,走到他身旁,端详了好一会儿说:“不错哇!郑校长,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一手,锯子拉得不错,一点都不越线,不错不错,真的不错。”徐村长边说边竖起大拇指。

郑光祖告诉徐村长:“这是跟陈师傅学的,是他教我的。”

徐村长东瞅瞅,西望望,看了好一会儿后对陈木匠和郑光祖说:“你们忙着啊!我要回家做饭去了。”

陈木匠连忙对徐村长说:“你家的饭让你家人自己去做吧,今晚我们哥仨就在我家吃,咱们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喝过,今晚喝两口。”

徐村长问:“有酒吗?”陈木匠说:“有,昨天打回来的,做木活,晚上不喝两口不行,不喝的话,腰背会酸疼,晚上睡不着觉。”

徐村长又问郑光祖:“你喝吗?”

郑光祖回答:“徐村长,我不喝酒的,你们喝,我是要回学校吃饭的。”

陈木匠对郑光祖说:“不喝酒也可以吃饭喝茶的,不要回去了,陪我和村长玩一下,你天天来帮我做活,让你留下来吃饭,你一天都不吃,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今晚有伴,就留下来吧。”

“但我还是要回去和我们的老师们说一声的,不然他们会等着我吃饭的。”

陈木匠说:“不用,我来搞定。”然后对着老远一个和他的小伙伴正在玩耍的一男孩喊道:“阿卜!过来。(阿卜:哈尼语,对男孩的爱称。)”

男孩跑过来问陈木匠:“阿爸,什么事?”

“去,去你们学校跟你们那些老师们说一声,就说郑校长今晚不回来吃晚饭了,叫他们不要再等他,快去快回。”

“好——嘞!”男孩说完,飞快地跑了出去。

陈木匠和郑光祖收理顺工具,收工,洗手、洗脸,准备吃饭。

饭菜摆上来了,不是很丰盛,但也不少了,有煎炸的,有小炒的,也有煮汤的;有腊肉,有花生米,有糯米粑粑片,还有一些青菜。这些饭菜都是陈木匠的女儿陈清秀做的,自从陈清秀辍学回家以后,家里烧火做饭的事就成了她的主要任务。

陈木匠家一共有五口人,陈木匠两口子和他们的三个儿女。除了女儿陈清秀,还有陈清秀的两个弟弟陈清华和陈清山。陈清华上六年级,就是刚才讲到的那个男孩,陈清山上三年级。兄弟俩见了郑光祖,就会向他很有礼貌地行少先队队礼,并喊“老师好”。

徐村长、陈木匠和郑光祖围着篾桌坐了下来,陈木匠给每人倒了半碗玉米清酒。三个孩子和他们的妈妈每人舀了一碗饭,夹了一些菜,各人坐在一旁吃。

陈木匠端起酒碗邀徐村长和郑光祖:“来来来,喝一口。”他边说边喝下了一大口,徐村长和郑光祖也跟着端起了酒碗。不过,郑光祖只是呡了呡嘴唇,酒连舌根都没到,徐村长可是和陈木匠一样,喝了一大口。

三人都放下了酒碗,陈木匠又拿起筷子说:“来来来,夹菜,不要客气,夹菜吃,夹菜吃,没什么好菜,但不要嫌弃,我家就这个样子了。”说完,他夹起了一块腊肉放进了嘴里。

徐村长用筷子指着桌上的菜对郑光祖说:“快吃呀,在我们这些地方就这样,家家户户都就是这些菜了,在我们这个地方的人家做客,吃的是心意,菜好不好都一样,没多大的讲究,我们是看人吃饭,不看菜的。只要人合得来,吃什么菜都是香的、甜的。”

郑光祖说:“这些已经是很好的菜了嘛,很好吃的,我喜欢吃。”他边说边夹起一些青菜放进了嘴里。

就这样,三个人边喝酒,边你一言我一语地畅快地聊着,时而轻言细语,时而又哈哈大笑。几口酒下肚后,徐村长和陈木匠说起话更是无拘无束了。

陈木匠的女儿陈清秀边吃着饭边在火塘里用提壶烧着开水,她刚吃完一碗饭,水开了,她给喝酒的三个人每人倒了一碗茶水。

陈清秀来倒开水,徐村长对她开玩笑说:“阿白(阿白:哈尼族对女孩的称呼,即小妹妹或小姑娘之意,有时父母对自己的女儿也会如此称乎。),给郑校长上点酒嘛,我们给他倒的酒他喝不下去,可能是他想喝你给他倒的酒。”

陈清秀腼腆地看了一眼郑光祖的酒碗,没有动。陈木匠说:“倒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给我们也倒一点。”

陈清秀拿起酒壶先给徐村长倒酒,再倒陈木匠的。在倒郑光祖的酒时,她对郑光祖说:“郑老师,好像你的酒没喝多少,你多喝一点嘛。”

郑光祖说:“我酒量很差的,只能喝那么一丁点儿。”

陈木匠看了一眼郑光祖的酒碗,说:“倒,倒进去,我们的倒多少,他的也倒多少,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不完的,放在那里就是了。”他又对郑光祖说:“郑校长,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不要看我们,徐村长我们俩是要喝个痛快的。”

等陈清秀倒过了酒,陈木匠对陈清秀说:“你以后不要叫‘郑老师了’,你就叫他‘阿哥’吧,你们都是年轻人,这样叫好一些,亲近一些。”他转而问郑光祖:“郑校长,我说的对吗?她可以这样叫你吗?”

郑光祖说:“怎么叫都可以,反正是我年长,怎么叫都不会错。”

“啊呀!阿爸!你怎么能这样说?郑老师是我的老师,虽然他没亲自上过我们班的课,但我在那里读书的时候,他就来当老师了,当然是我的老师了,你让我叫他哥,我怎么叫得出来?”

徐村长对陈清秀说:“还是你阿爸说的对,你们年轻人,叫‘阿哥’最合适,我们哈尼族,年轻人在一起,女孩都要管男孩叫‘阿哥’的,以后就叫‘阿哥’,叫‘老师’就成两辈人了,不亲近了。要不,干脆让郑校长做你们家人算了,你同不同意?我给你们俩作媒,哈哈哈——”

陈清秀被徐村长说得羞红了脸:“大叔,你是不是喝醉了?”郑光祖也羞的不敢再正眼看陈清秀。可是,陈木匠倒说:“好哇!我同意,郑校长,你就做我女婿,好不好?”陈木匠说话的样子好似很认真。

郑光祖不知道怎么说好,只好陪着徐村长和陈木匠“嘿嘿嘿”的笑。

陈清秀阿妈见徐村长和陈木匠在拿她的女儿开玩笑,就走过来对他们说:“你们别拿我的女儿开玩笑了,如果她被你们羞跑了,就没人给你们倒酒了。”

陈木匠反而说:“我不是开玩笑,我说的是真话,我是喜欢上郑校长了,这小伙子真的不错。”

“啊哟!你这个死老头儿,要你多嘴?人家年轻人的事用得着你操心吗?快喝你们的酒,喝够了休息。”陈清秀阿妈责怪陈木匠说。

一阵玩笑之后,郑光祖对徐村长和陈木匠说:“徐村长、陈师傅,我就只能喝那么一点酒了,我要先吃饭了。”

陈木匠说:“好的好的,不能喝酒就吃饭,我陪徐村长再喝两口。”

徐村长对陈清秀说:“阿白,快给郑校长添饭。”

陈清秀舀了一碗饭,双手捧着递到郑光祖面前:“郑老师,给你。”

郑光祖吃饱了饭,徐村长和陈木匠还在喝酒。他对徐村长和陈木匠说:“徐村长、陈师傅,你们慢慢喝,我先回去了,我明天还得起早带学生跑步做早操。”

陈木匠对陈清秀说:“去给你郑大哥拿个手电筒。”

郑光祖说不用,他说他路熟,回得去。

陈木匠说:“不行,外面黑,没电筒,会摔跤。”

陈清秀找出手电筒给郑光祖,徐村长见了,说:“送一下嘛,你郑大哥他晚上没出过门,会害怕的。去去去,送一下。”他边说边还不停地摆动着手。

陈清秀看了一下郑光祖,说:“那走吧,我送你,郑老师。”

徐村长说:“这就对了。”

郑光祖想拒绝,但又不想让人觉得他太过于客气,于是就说:“那我走了,你们慢慢喝。”说完,他走出了门。

陈清秀拿着手电筒在郑光祖后面跟着说:“郑老师,你走慢点,我跟不上。”郑光祖放慢了脚步,与陈清秀并肩而行。

郑光祖觉得两个人这样走着路不说话不自在,像生气似的,就无话找话地问陈清秀:“你是什么原因不读书的?”

陈清秀说:“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

郑光祖不好多问,只好另找一些话题和陈清秀说话。

话还没讲上几句,郑光祖和陈清秀就来到了学校门口。陈清秀说:“郑老师,我就送到这儿,你进去,我也回去了。”

郑光祖看了一下黑漆漆的四周,说:“走,我送你回去,女孩子一个人晚上走路不安全。”

“那等会儿让谁送你回来?”陈清秀问郑光祖。嘴上虽这样说,陈清秀的心里其实是很乐意让郑光祖送她的,她就是想和郑光祖多呆一会儿。

郑光祖说:“其实我是不用送的,我一个人能回来。”

郑光祖又把陈清秀送到她家门口。陈清秀把手电筒塞给郑光祖,说:“你照着回去,明天过来的时候拿过来就是了。”

郑光祖在第二天吃中午饭的时候,告诉其他的几个老师说:“村民对支持学校做课桌椅很积极、很热情,全村一百七十四户人家共捐款了176元作做课桌椅的工时费。”

龙志兴:“农民都这样积极,是否我们也应该有所表示?”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不能落后于村民们,如果大家同意,我们也捐一点,至于捐多少,自己掌握了,不要求人人都一样。”郑光祖说。

李志亮说:“我想,我们应该比村民要多捐一点,至少我们是领工资吃饭的人。”

龙志兴说:“干脆我们都捐成一样多算了,每人捐5元怎么样,是多了还是少了?”

“我认为5元不多也不算少,我同意捐5元。”车忠民说。

“那就5元吧,我们每人就捐5 元,六人就是30元。这样,加上村民们捐助的和学区给的200元,总共就有400多一点了,够陈木匠的工钱了。”郑光祖说这话时很是激动。

自从开始做课桌椅,上课和下课后跟着陈木匠学习技术成了郑光祖的两项日常工作。不过,他还想抽时间去村头树林里去看一下,看看村民们伐木解板的情况,了解一下村民们的工作进度。所以,今天下课后,郑光祖没有直接去陈木匠家,而是先向村头的树林里走去。

在老远,郑光祖就听到“乒乒乓乓”的伐木声和“唰唰唰”的拉锯声,他沿着一条新踩出的小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不多一会儿就来到了伐木现场。十多个村民,有的在锛木,有的在拉锯,有的在弹墨线,有的在搬木料,一个也不闲着。解好的木板已经有好多,村民把这些已解开的板材堆放在一旁。十来天的时间就解了那么多的木板,郑光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陈安村的村民对郑光祖其实还是比较熟识的,他们大多在夜校班学习过。郑光祖任陈安小学校长不久,在上级部门的倡导下,陈安村就开办了文盲夜校识字班,陈安村大部分的村民都进过识字班学习。郑光祖及陈安小学的老师们轮流交替着给文盲夜校识字班的学员们上课,因此,村民和陈安小学的每一位老师都是熟识的,与郑光祖就更加熟识了。

伐木的村民看到郑光祖来了,非常的高兴,有的问:“郑校长,你来了?你是来看望我们的吗?”有的说:“郑校长,来来来,看到你,我们干活也有劲了,也不累了,以后多来看望我们啊。”有的说:“郑校长,小心啊,别被树枝绊倒了。”

郑光祖说:“谢谢!谢谢!,谢谢乡亲们的抬举。我来了,你们怎么就干活有劲了?我来这里就能给你们加油吗?”

有村民回答:“是啊,你不是来给我们加油的吗?我们陈安小学有你这样一个时时为学校、为学生作想的校长,学校就有前途,我们的孩子就有前途,我们干活当然就有劲了。”

郑光祖说:“那是我的职责,对自己的工作负责任是一个教师应该有的品质,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没必要太在意。我们都是为了我们的下一代,我和大家都是一样的在为培养我们的下一代尽自己应尽的职责。”

村民又说:“可是,像你这样的老师,像你这样的校长还是很少的,我们是真的佩服你,敬重你的。”

郑光祖说:“谢谢,你们不也是一样很支持学校的工作吗?你们也是好样的啊,我更佩服你们,我佩服你们不计个人得失,不斤斤计较,为建设我们的学校,为培养我们的后代而发光发热,我今天来就是来感受一下你们的辛苦的。”

郑光祖边说边来到解板的架子前,对正在拉锯的一位村民说:“大哥,你休息一会儿,我来拉两把。”

……

郑光祖把学校联合村委会发动群众解决课桌椅的情况写成报告向学区领导作了汇报。学区领导对陈安村委会及陈安小学的做法给予了肯定,并表示,为了鼓励他们,学区决定,在原来答应给陈安小学200元课桌椅修缮费的基础上再增加50元。收到学区答复,郑光祖很高兴,他想,我们又可以再增加6套课桌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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