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启录人（二）（1/1）

“嘶—”倒吸一口凉气后双眼睁开，露出了密布的红血丝，蒲子修虽然昨日早早便上了床，但此刻只感觉自己的头脑发胀而无一点睡眠充足之感。

夜里做的梦虽然在醒来那一刻便急剧模糊起来，但他仍能回味起醒来的前一刻那种惊恐的情绪在自己心脏里蔓延的感觉。

他只感觉自己在不停的挣扎与逃窜，如同溺水的人努力将头探出水面。

揉了揉山根，蒲子修努力直起身子，眼中的朦胧与蚊帐的纱布重叠在一起，只有窗帘的缝隙中阳光的斑驳显示出已然是白昼。

翻身下床，蒲子修猛的一下打开窗帘和玻璃窗，早晨尚有些清冽的风灌入了他的口耳之中，脑中的沉坠与心中的压抑暂时被强行驱散了一些。

“嘀—嘀—嘀”枕边的闹钟突兀的响了起来，此刻蒲子修才回想起来今天正是高考后面试院校的时间。

由于自己的住宅位于郊区，距离市中心的学部有相当一段长的路程。所以为了防止自己因为睡过头加上来去耽搁导致面试官直接pass掉自己，他将闹钟定到了一个自己在假期里根本起不来的时间，却压根没有想到自己在“逃窜”中居然跑赢了闹钟。

按停不休的钟，蒲子修走进厨房取出一蔟荞麦面，将灶台上的锅装满水开武火的同时冷水下面。

打开油烟机后静静的看着水在火上慢慢泛起泡沫直至沸腾，打开锅盖，茂密的水蒸气在眼镜上凝结成雾。

摘下眼镜，用筷子将滚烫的面陆续过冷水沥干装碗。

拿下案板剁碎洗净的小青菜，趁着煮面水余温复开火焯水一分钟沥干，整整齐齐的码在面上。

又摆上几片卤牛肉，撒上葱花与酱油。做好这一切之后蒲子修才想起他那尚在周公处的朋友。

把面和手机放在桌上，拨通电话，蒲子修像是习惯了似的没再管手机的另一头俯身享用起了早餐，单调的铃声在屋内萦绕了许久之后，对面才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有病是不是，你看看现在才几点钟，太阳都没出来你就打电话给我”方廷云打了个哈欠，摸索着电话。

“出来了。”蒲子修不紧不慢的回答，语气中却难掩调侃的意味。

“谁啊，小云？”妇人探出头，受惊于今天自己的孩子起的时间。

“呀，是子修啊，早饭吃过了没有，阿姨刚好在烧早饭。”“谢谢阿姨，我吃过了，现在准备去和廷云一起去面试。”蒲子修语气诚恳。

“装模作样。”方廷云心中暗白了一眼“你看看人家子修多上心思，你今天都要面试了，还不上点心思去准备准备。”妇人掀开了窗帘，刺目的阳光刹时驱散了房间内的昏暗。只留下了同时被妇人掀开的被子和床上因不愿起床抽搐着的人。

强忍笑意的挂断了电话，此刻蒲子修对于昨夜梦里的遭遇的影响烟消云散。

检查好窗户确定不会从外面被打开，又将信封塞进抽屉里，准备完后关上房门，蒲子修抖动着钥匙钻进车里。

“哥，我求求你以后不要再那么早叫我了”驾驶位上的人扭过脑袋，带着幽怨的眼神和两个明显的黑眼圈瞪着蒲子修。“你知道昨天信仰岛开测试服，所以我今天凌晨才睡。”

蒲子修看向窗外，远处的海鸟正在浪花上下飘舞着，海平面上太阳已经越过最高的云层，用朝霞在淡蓝色的天际和碧蓝色的粼粼熏染出一层琉璃的马卡龙色。

“开你的车，你以为我昨天早睡就质量好了吗，等下不要疲劳驾驶开进海里了。”见旁边的人还想反驳，便将食指封上嘴巴，将头扭向右边。

自讨没趣，方廷云左手拐进海滨高速，右手打开了音响。

朝曦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奔驰在布满沙砾的柏油路上。

一路上DB12的尾浪引得街边早起上班的行人不时侧目，而一抹浅笑也出现在蒲子修的侧颊，不知是笑其张扬还是愉悦。

“stay with me…真夜中のドアをたたき”

“帰らないでと泣いた”

“あの季節が今目の前”

“到了。”方廷云刹车，抬头示意前面那座富丽堂皇的建筑。

蒲子修愣了愣，将思绪从昨夜的遭遇与那封信中抽离出来。

为了缓解一路无言尴尬的气氛，试图打开话题“把学部建这么光亮干嘛，真的就是闲钱多。”“我家建的…”“其实也挺不错的，还有空调呢是吧。”“…”

行至门口，方廷云站定，“我就先不进去了，校董会那方会直接给我办本部的入学资格，希望你也能录上你想要去的学校吧。”

拍了拍肩膀，蒲子修微微点头，在注视下走进楼道的深处，直至身影与背景融为一色。

学部里人影攒动，众多面试官看着手中同样的一份资料议论纷纷。

“这么优秀的一份数据还是我从业以来第一次看到。”

“这样的人才应该直接就破格录取了吧，也不用参加后面的笔试了。”

“不知道为什么部长还要求我们共同商议，这结果除了录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踏踏踏，一阵皮鞋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击的声音从远到近逐渐清晰起来，而蜂涌的声音也如同提琴合奏前的寂静被压抑。

“我知道各位都很疑惑为什么要你们去商议这份资料上的人能否被录取。”部长依旧是一脸古井不波的神色看着大家，左手打开了会议室的直播。

“呼”深吸一口气，右手食指与大拇指不停的掰弄着左手。

尽管他心里清楚自己的成绩足够通过面试，但是面对着人生第一次如此重要的抉择，他的心里依然有些发怵。

“蒲先生”面试官微笑的推开门，坐在了蒲子修的对面，蒲子修也微笑示意。

“您的学业水平成绩各项都符合本部的要求，而且综合素质评价上您的各项评价也都是A+”

他的心里稍缓，但紧接着又觉得冥冥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面试官推了一下眼镜，电灯反射在眼镜上的光遮住了直盯着蒲子修的那双眼神变得犀利的眼睛。“但是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在您历次的评价中忠诚值都为0吗？”

蒲子修怔住了，与此同时学部里面所有面试官也同时怔住了，他们无法相信一个如此优秀的人才竟然在忠诚值上出现了罕见的0。

蒲子修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慌乱，但他嘴唇上的颤抖和牙关打紧却更加直观的反映出他此刻内心的怍然，他本以为凭借着自己多年来的优秀记录可以掩盖掉自己在忠诚值上为零的隐秘。

而在历年来鉴于他各项的优秀记录他的老师们也的确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变相的帮他掩盖了这个事实，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缺陷。

为0，为0，这个声音在蒲子修的耳边回荡，而会议室的墙壁是吸音的。

学部里面所有的面试官在此刻都默然了，他们真的特别希望一个如此优秀的人才进入自己的学校，甚至他们希望蒲子修在其他地方有缺陷，哪怕最后会因此落选，也好过因为忠诚值而拒绝来的遗憾。

但他们同时也懂得培养一个没有忠诚值的人才终将只会为敌人培养噬主的饿狼。在一个认定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的地方上又怎可能准许一个没有忠诚值的人获得上升资格呢。

尽管大家都没有说话，但是纸上的结果也已然反映了他们的态度。

蒲子修抬起头，有些近似于哀求般的望着对。

“对不起，蒲先生，我们不能录取你。”面试官没有丝毫犹豫的用着冰冷的语气诉说着这一切。

“我们不能接受也无法容忍再让一个没有忠诚值的人进入我们的学校，这种风险是我们无法承担的。我们曾经也天真的以为可以给予他们一次机会，但他们留下给我们的只有洛克修斯惨案。作为您，应该很清楚洛克修斯惨案的严重性吧。”

蒲子修如同丢了魂魄般的点了点头，他的手紧紧攥住椅子的把手。

他怎能忘却，三年前当他兴奋的冲回家中准备把自己考上理想高中的捷报告诉父母，却在门口看见一群人围在自己家门口的场景，大人们看着脸庞尚有些稚气的蒲子修一时也难以开口。

而最后也只留给了他“生死未卜”的四个字。而在他知道自己的忠诚值为0，和那群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人一样的身份时，他心中的痛苦要甚于今天百倍。

这段回忆像三年前被火燎伤，时间可以令其麻木，但无法治愈。

“对不起，打扰了。”

口中的喃喃自语不断，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生硬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生硬地打开了会议室的门，生硬的走了出去，“抱歉，先生，浪费了您的时间…”这句嘲讽般的话语一次又一次的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上。

门口的方廷云显然也听到了这一句，他只是抢先一步为蒲子修打开了车门，嘴里还不停的念叨“没事，是他们不懂得珍惜人才鼠目寸光，连你都不录用那我也不没必要去了。明天…不，今天我就给我爸打电话，让他给我们去办悉尼大学的入学资格，咱们去大洋国和袋鼠碰碰，反正潇洒的不得了…”

但看着蒲子修脸上除了刻意勾起的嘴角之外只余惨白，他自觉地将那些干瘪的话语吞进了肚子。

远处的太阳依旧保持着来时的高度，但逐渐下降的趋势表现了它也是垂暮，海鸟依旧，海浪依旧，但海月却新新的升了起来，还显白昼的天空中一些明亮的星辰也已经浮现。

“没事吧，要不还是去我家坐会？”“没事，就是有点累了，你早点回家去吧，晚了的话阿姨要担心的。”蒲子修不回头的挥了挥手，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阻隔了方廷云带有些怜悯的视线。

他摇了摇头，再次回望，看着楼上的窗户透出灯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以后再见自己这个朋友怕是一件难事了。阿斯顿马丁开出小区，蒲子修视野里只留下了隐隐约约的尾灯。

桌子上那封信在矫洁的月光照耀下闪烁着，而电脑屏幕上也不停跳动着陆依然的头像。而此刻蒲子修也没了探究信的移动之谜的兴趣，有人来也好，自己动也罢，都只不过是往海水里加调味品，都只有苦涩。

“今天一天没见你回消息，怎么了啊。”陆依然虽昨日因对方早早下线语气中略有不善，但对话框今天一天都没有新的内容还是令其心中如猫抓，思考自己是否应当退让。

“今天去面试了。”蒲子修敷衍道。

“结果怎么样啊。”没看出对面话语中的情绪，依旧追问。

“被pass了”

没有管对面屏幕上长篇大论的安慰文案，也没有管电脑屏幕上接连的信仰岛上号邀请，他只是关上了所有屋内发光的物体，只留窗前明月。蒲子修翻身上床，借着月光与愁思，拆开了信封，。

“尊敬的蒲子修先生，

请允许我为您介绍本校。我校开设多门课程，物理，数学，文学，艺术，以及我们最引以为傲的哲学或者说是…神学（别担心，我们不是神棍）。我们致力于培养高素质高水平高信仰的学员，为世界各地各界各组织提供了大量人才。同时，我们的校园坐落于美丽的冰岛（请放心，我们的机场位置使得我们的航班不会受到火山喷发的影响）。最重要的是，我们也是维护世界五大洲稳定的重要力量和保守世界真正秘密的坚定者。

鉴于您的高素质水平和您与本校深厚的渊源，我们诚挚的邀请您成为我们的学员，并将这份荣光传承下去。

如果您有兴趣，请于此信送到后第三天下午五点到托勒密咖啡馆三号桌进行洽谈。诚候您的光临【本校不限条件，包括忠诚值】

Langt lifi st?r trú

壹号”

令蒲子修不解的是在这封信不仅在内容上故作玄虚，最后还特别提到了不限忠诚值的条件，而字迹和其他相比有些新如同今天刚匆匆忙忙补上去，就仿佛是为了自己量身定造的标准一样。但这个时候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临睡前，蒲子修将信纸透过月光，一个岛屿上竖立雕像的图案印在他的眼底。

游戏画面中原本原始的岛屿上空开了一块平坦的陆地，渐渐立起了一座古朴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