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约定不能忘（1/1）
林一其实没看懂，许川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尽管在他说完“我难受”后，许川真的和他对视了很久。
然后许川就这样敞着肩背，拿起了那条干毛巾，给林一擦脸，擦脸上的水渍。
林一看着他。
然后又给林一擦身上，包括肩臂上的水痕，很耐心，很仔细。
林一看着他。
最后许川把那条毛巾放下，思思量量又不紧不慢的对林一说。
说“忍一忍，就过去了。”
–
“小爷爷和小奶奶还等着咱俩吃晚饭呢，内裤太湿了穿在身上很难受，就别穿了，赶快穿好衣服出来吧。”说完这些许川拿了一件上衣就出去了。
晚饭十分的简单。
家常便饭，没什么油水，但能看出来，老人家已经尽力了，估计家里临时也没有多少食材，两人很给面子的吃了不少，毕竟中午饭没吃，晚饭时肚子是真的空了。
在林一从那间用来洗澡的杂物房间里出来后，许川有找小爷爷要了一个布拖把，去把那个房间里的水清理了一下。
紧接着帮林一的后背涂了药，被温热水一蒸，再加上他俩玩闹了一通，有些浮肿。
弄完这些，才开了晚饭。
衣服也是许川洗的，本来林一要上手洗，被许川给拦下了，怕他弯腰后背不舒服。
最开始是小奶奶看见了他俩换下来的衣服要帮忙给洗了，老人家年纪大了，两人实在不好意思，这活就落在了许川手里。
其实可以不洗的，天气这么差，小奶奶家连个洗衣机都没有，单独的甩干机自然也没有，还要手洗，洗完明早也干不了，明天回丽城了带回家洗也是很方便的。
反正许川是给洗完了，包括了两条贴身平角裤，在一个洗衣盆里，小板凳，洗衣板，洗衣皂，两人衣服都是今早新换的，身上并没有什么难洗的污渍，都是些新沾上去的泥土，在水里过一过，就很干净了。
晾衣绳就在门口的屋檐下，牵了一根长长的粗细适中的铁丝，衣服晾在上面，勉强避雨，反正干是不可能干的了，也就滴滴水。
–
窗棂上的风越刮越大，雨水拍打不停，好像每年入夏之时，都会先下这样一场大风雨，像是要把春季残留的凉意和潮湿一次性排解完似的。
才晚八点多钟。
小奶奶就已经给准备好了被褥，催促两人去中间的那个通铺房间去睡觉了。
真早啊，老人家的作息。
这样叨扰一对这样年纪的爷爷奶奶，心里本就挺过意不去的，哪能再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的肆意晚睡，只好听话早早熄灯。
窗内窗外一片黑暗，五指不清。
林一睡不着，许川更睡不着，两人安静的并排躺在宽敞的通铺上，听着窗玻璃上传来时而呼啸时而清泠的风声。
“后背还疼吗？”
林一摇了摇头。
这么黑的屋子许川哪里看得见林一摇头，见没动静，他侧头看林一。
“这样平躺后背不会不舒服吗？不舒服就侧身睡，你小爷爷说这药膏很管用，大概明天消了红就会好受多了。”
见许川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林一听了后变得更不想接话了，只是“嗯”了声，朝着许川侧了身，像缺安全感的小孩子一样，侧身时，还往许川被子处凑了凑，离更近了。
“哥。”
“嗯。”
“我睡不着。”
“那怎么办？”
两人小声的对话。
“哥。”
“嗯。”
“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
“小时候，我们俩做过一个约定，你没忘吧？”
“约定？哪个？是什么？”
林一：“……”
–
那天晚上在入夜时也突然下了雷雨。
林一跟只受了惊吓的小猫一样，从自己的房间跑去了许川的房间，许川的床上。
钻到许川的被子里。
“哥哥，我害怕。”雷声在窗玻璃上轰隆隆的，傍晚才因为在校外被几个不好惹的女生欺负，按在地上差点扒光了衣服，许川及时赶到才得救，哭的跟个小泪人一样在许川的背上被驮回家。
本就受了惊吓，才熄灯睡又下起了暴雨，他缩在许川的手臂里，赖着声说话。
“怕什么？是打雷又不是闹鬼。”许川并不是要逗林一，他只是随口接了句。
可是在这样的雷雨夜，仅上小学三年级的林一，个子又瘦小，许川无心的一句“闹鬼”着实吓到了他，听完许川的话就不自主的使劲往许川身上挤，胳膊腿都蜷起来，把自己缩的跟个小肉球似的在许川臂膀下。
许川被林一挤的身体都要在床边悬空出去了，只好安慰道，“好了好了，不怕不怕，哥哥在呢，不会闹鬼的，哥哥护着你，哥哥永远都护着你。”
“永远？永远护着我？”许川都不知道林一那时候是否懂得“永远”这个词，但是他在被子里仰起脸，眼睛睁得像铃铛一样圆，在夜色的反光里很亮，他这样问。
“嗯，哥哥永远保护你。”
“那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吗？”
“不会。”
“那我们，可以永远都在一起吗？”
“当然。”许川觉得这个对话好像有一点不太合适的东西在里面，于是他补充说，“我们是一家人，当然会永远在一起了。”
“嗯！”林一精气神突然就上来了，他伸出一根小拇指，“哥哥拉钩！”
“拉钩。”许川也用小指和林一勾住，并转动手背和林一对上大拇指，“扣章，完成，谁都不许反悔。”
又闲话了一会儿，雷雨声小了，两人也渐渐睡着了，许川平瘫在床上，林一缩在许川的手臂里。
–
“小学的时候，”林一平躺回去，声音听着软乎劲儿淡下去很多，像有点生气了似的，“真的忘了吗？”
许川没有说话，像在回想。
“我读三年级，你读六年级。”连许川的呼吸声好似都消失了似的，林一的一再提示都没有效应。
他又侧头，看到许川离他很近的脸，看不清表情，对视维持了有那么两秒，许川转望窗外，一点失笑声里，他说，“你被好几个女生欺负，差点扒光了裤子那次吗？”
林一：“……”
当年那件事在两人间像一件秘事，好几年谁都不提一句，许川觉得是林一的糗事不适合没事说着玩，林一自己大概也这样认为。
如今再提起来，倒是不再有那种拘谨了，私下说着玩也没啥了，像一个笑谈。
“我不是说这个，”林一语气有些许急躁，却一点没生气许川故意玩笑他，反而又回来几分撒娇，“我是说那天晚上……”
“我没护着你吗？”
“嗯？”
“我哪一次没护着你？不是答应永远都保护你吗？”
林一不说话了，似乎被人堵了言语，半响才说，“你记得啊？”
“嗯。”
“但我说的不是这句，是当时拉钩的那句，永远－－”
“永远在一起？”
被许川抢了话，林一安静下去，半响，许川突然伸出手来，揉了林一的头，“傻不傻啊，你都多大了，个子白长了？怎么心思还跟个小不点似的？”
林一抬头，黑夜让他的脸色显得更加懵懂，许川忍不住捏了捏林一的下巴。
“我的意思是说，我是你的哥哥，你是我的弟弟，当然会一直在一起，分又能分到哪去，至少也会经常见面啊！”
许川感到心虚，林一始终一句话都没再说，只是一直看着他。
雷雨声渐远，夜色更黑了，许川已经完全看不清林一的脸和表情，他感到自己一个人讲话有些尴尬，于是又尴尬的揉了把林一的发顶。
“早些睡吧。”他说。
–
早起天放晴了。
小爷爷和小奶奶起的很早，做好了简单的早饭，米粥和馍饼。
食物无好赖之分，填饱肚子就会让人跟着心情好，吃完早饭，感觉全身的气力都回来了，再加上天晴，倍感神清气爽。
临走之前，许川和林一先去村子里比较好一点的超市里买了好些适合老年人的吃食和水果，怎么说也是沾亲带故的关系，还在家里住了一晚，难得见一次面，给老人家买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一大早通话庄玉华也是这样嘱咐的。
好巧不巧，超市回来的路上，还遇见了方爷爷，方爷爷说“昨晚就担心你们，暴雨那么大，也不知道你们路上怎么走的，也没有个联系方式，还好你们没走啊！”
只好又跟方爷爷解释了半天，就着这个机会，正好把那把雨伞还给了方爷爷，顺便拿了一点水果给方爷爷，表示感谢。
跟小爷爷和小奶奶道别，那跌打损伤膏果然管用，林一早起后背看着像是一点事没有了。
心情敞亮的，两人终于可以去和庄玉华汇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