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人性（1/1）
翌日上午巳时，并州城大牢内。
除了许郎中之外，昨晚在大堂上的人，悉数到齐。
今天，老韩头没有了昨晚的待遇，他是被绑在大牢的木架上的。
坐在椅子上的李勣开口说道“老韩头，本官且问你，你老老实实的做你的买卖不好么？为何要如此做？”
微微抬起头，有些虚弱的老韩头笑了笑。
“大人，您觉得，人吃猪、牛、羊、鸡、鸭、鱼等，有过错么？”
“没有。”
“那大虫吃人，有错么？”
“天性使然，也没有。你想说什么？”
“既然人吃猪牛羊鸡鸭鱼没错，大虫吃人没错，那么人吃人，又有何错？！”
“老韩头，你这是偷换概念！”陆司马站起身来，用手指着老韩头厉声喝道。
转身回头，李勣示意陆司马坐下。
“老韩头，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不是畜生，只有畜生之间，才会发生同类相食的事情。人食人，有违天道，有违天和！”
“天道？天和？哈哈哈。”
老韩头突然间疯狂的大笑起来。
“狗屁的天道！”
“李大人，你可知草民何时来到的这并州城？”
“多年之前吧。”李勣说道。
“贞观二年十月！”
“草民乃关内道陇州人士。”
“贞观二年三月，关内蝗灾遍地，赤地千里。同年六月，蝗虫到达雍州、陇州等地区。”
“一时间，饿殍遍野，人相食，易子而食之事时有发生，李大人，您，可知道？！”
听了老韩头的话，李勣他们一时无言。
老韩头说的这件事是事实，当时的这场灾难，可以说是非常的巨大。
当时大唐的许多地方，先是发生了大旱，紧跟着蝗灾来袭。那真叫一个，惨。
贞观二年的时候，唐观他们还是十岁左右的孩子， 但是像唐观他们这样的家庭，即便当时的蝗灾已经侵袭到了长安，但是没有对他们产生多大的影响。
唐观他们只是记得有这么件事，但是印象并不太深。
看到李勣他们沉默不语，唐观皱了皱眉头。
“老韩头，即便当年发生了灾情，也不是做出这种天怒人怨勾当的借口！”
唐观的话，让李勣他们顿时从思维陷阱当中走了出来。
“老韩头，本官问的是你究竟出于何种原因做下的这畜生不如之事，不是听你说有的没的。”
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唐观废掉的两只胳膊跟两条腿，老韩头呵呵一笑。
“也罢，既然已经被你们抓住，而草民的那铜鼎宝贝也被那小鬼给击碎了，草民就给你们从头细细讲来吧。”
“不过，讲之前，草民希望李大人答应我一件事。”
“你，是在要挟本官么？”李勣喝问道。
“大人，草民如何敢要挟您，算是草民的一个请求吧。”
“你先说，本官再看看能否答应与你。”
“好。草民知道做下这件事，肯定是必死无疑了，草民恳请李大人，到时给草民来一个痛快的。”
“老韩头，你做下的这事，天怒人怨，必然是死罪，至于怎么个死法，就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点了点头，老韩头开始讲述起来。
贞观二年，老韩头五十二岁。
那时，老韩头的唯一的儿子三十岁，他的儿媳二十八岁，他的孙女五岁，孙子三岁。
至于老韩头的媳妇，早年间因病去世了。
老韩头他们家，世世代代靠着种地为生，所以这次的蝗灾，使得他们家从米粥到稀粥，最后连稀粥都没得喝。
至于野菜，那早就被蝗虫们给吃的渣子都不剩。
没奈何下，老韩头一家人只能跟大多数人一样，开始剥树皮吃。
但是树皮那东西，大人吃了都消化的很费劲，别说老韩头他那三岁的孙子跟五岁的孙女了。
蝗灾后的第三个月，老韩头的孙子就因为过度饥饿死去了。
这个时候，老韩头的邻居王大娘，找到了老韩头。
“老韩头啊，听说您小孙子，昨天走了？”
“是，饿死的。”老韩头心痛异常。
“这样吧，跟你商量个事，我那小孙女啊，今天也刚刚饿死。要不这么着吧，你帮我把我的小孙女给埋了，我帮你把你的小孙子给埋了，你看如何？”
一听王大娘这话，老韩头顿时火冒三丈。
老韩头是知道王大娘话中意思的，毕竟他曾经听说过易子而食的事情。
王大娘所说的互换尸体埋掉，其实就是拿到家里给吃了。
因为不是自己的骨肉，所以吃起来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一顿臭骂，老韩头将王大娘给骂走了。
等到掩埋了自己的孙子后，给他的孙子上头七时，老韩头全家到了坟茔这么一看，他那孙子的坟茔被人给刨了，他孙子的尸体不翼而飞。
这件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有人将他的孙子挖出来给吃掉了。
指天愤怒咆哮骂了一通的老韩头，最终带着他的儿子儿媳还有他那孙女，开始了乞讨生涯。
乞讨的第一个周，老韩头的孙女就死在了路上。
就在老韩头一家人悲痛欲绝，要找个地方将他的孙女给掩埋的时候，来了几个汉子。
“嗨，老乡，有事跟你们商量一下。”
饿的有些眼发昏的三人抬头看向了来的几个汉子。
“什么事？”老韩头问道。
“这闺女是你们什么人啊？”
“是我的孙女。”老韩头道。
“孙女啊？这样吧，你可否将你的孙女给我，我用窝头跟卤肉与你们换。”
当时，老韩头一家人并不知道这几个汉子是何意。
“几位，我这孙女已经死了，你们要她的尸体作甚？”
“这你就别管了，你就说换不换吧？”
“这可是我孙女，我怎么可能拿她的尸体跟你们换东西吃？！”
听到这话，开口说话的汉子旁边一位男子说话了。
“我说大哥，你就是好心。跟他换什么，等他们走了，我们再挖出来不就得了。”
“你们敢？！”一听这个，老韩头的儿子当即就不干了，撸胳膊挽袖子就要跟几人掰扯掰扯。
而就在此时，又累又渴又饿的老韩头儿媳妇，一头栽倒在地。
“阿萍，阿萍。”
见自己的媳妇倒下了，老韩头的儿子急忙上前呼唤。
“行了，别喊了，肯定是饿晕的。我说老头，我再给你次机会，窝头加卤肉，你换是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