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懦夫（1/1）

这几日，几个人轮流照顾秦天佑，他已经脱离了危险，被家里人从医馆接回了家。

周婉闻言，也终于放下心来，人有生老病死，可是自己身边熟识的人有个三长两短，真的会害怕。

自从镇上回来以后，因为和陈掌柜约定每月十五交绣花样子，周婉便像打了鸡血一样，起得早睡得晚，冥思苦想新花样，可是一直没什么进展。

晚上，秦竞伸手揽住她的腰，“娘子！歇息吧！”

被周婉不轻不重地拍开，“别闹！我忙着呢！”

秦竞看她小脸微皱，眉头一直没展开过，劝她不要操之过急，可是安慰无济于事，只好靠在墙上，拿了兵书翻看，也算陪着她了。

周婉再次失败告终，没有绣出满意的花样，情绪不高，跟秦竞说一声，吹灭了灯烛，赌气一样上炕。

秦竞轻笑一声，很少见自己娘子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可爱的紧。赶紧拉开被子，让周婉进来。

周婉躺进被窝，深呼吸一口。秦竞将她紧紧圈住，低声安慰她，“时间还充足，再说我们也有点积蓄，又不是马上就揭不开锅了！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也不知道周婉听进去没有，张嘴在秦竞肩膀上重重咬了一口，听到秦竞嘶的一声呼疼，周婉才松开口，报复得逞般笑了起来，一扫刚才的阴郁。

秦竞摸上她的耳垂，声音暗哑，“阿婉！你变了！”

“我哪里变了？”周婉环住他的腰，笑着问。

“变调皮了！”秦竞不等她说话，就覆上了自己的唇。

干柴遇烈火，噼里啪啦。

——

一夜好梦。

三天后，是秦竞母亲的忌日，两个人一大早就叫了妞妞起床。

准备纸钱、烧酒、点心、菊花等物品。

山上，秦氏一族的坟地，凉风习习，树林里鹧鸪鸟叫的响亮。

秦竞带着周婉和妞妞向墓碑处走去。远远看见一个佝偻的瘦削的背影，跪在秦定山坟前。

走近一看，是刘三娥。

秦竞和周婉相视，牵着妞妞，默契地躲在一旁的树林里，也不是他们怕刘三娥，而是有些感慨，怕尴尬。

几日不见，刘三娥苍老了许多，此刻形单影只，絮絮叨叨说着话。

声音随着风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定山啊！我对不起秦家，也对不起你！我要强了一辈子，现在儿女离心，我怕是也撑不住了！你知道吗，我昨晚上梦见你了，梦见你跟着媒人来我家说亲的时候，你高大威猛，我一眼就想中你了！我娘不让我嫁进来，嫌弃你先头妻子去世了，我绝食了好几天才同意让我嫁进来……”

刘三娥此刻像是含羞的少女在跟自己的心上人诉说衷情，只是声音粗哑，低低啜泣着，说着说着还笑了起来。

“我没有把恒儿和媛儿养好！媛儿现在也过的不好，求你在天上保佑她，保佑我们的外孙……恒儿……已经很多天都不吃饭了……我以死相逼他才吃点粥……现在就是在吊着命……等他去了，我也就去找你了……我到了下面再给你和姐姐当牛做马吧……对了！秦竞有福气，娶了媳妇日子也过好了，你就放心吧！”

刘三娥像是跪了许久，起来的时候，身形摇晃，她拍了拍身上的土，缓缓离去。

周婉和秦竞听了这话，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自己尖酸刻薄的也是她，现在孤单可怜的也是她……他们又好像有点于心不忍。

周婉拉着妞妞，跟着秦竞跪在碑前。

“娘！我来看你了！这是周婉，我娘子！这是妞妞，我给您说过的！多谢娘这些年在天上保佑我……我想过好了，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娘你就放心吧！”秦竞熟练地倒酒，烧纸，他这些年难过的时候都会独自来山上，找他娘说会话，就好过了。

周婉和妞妞跟着磕头，“婆母放心！我会和秦竞互相扶持互相爱重过好日子的。”

“奶奶放心！我会好好听爹爹和娘亲的话，长大以后好好孝顺他们！”周婉欣慰地摸摸她的头。

整整一天，两人都情绪不高。

晚饭的时候，周婉忍不住，“今天，听刘氏的话……秦梓恒像是想寻死？”

秦竞面无表情，点头。

“他还那么年轻……就算断了一条腿，也不该自暴自弃啊！你要不要……去看看？”

秦竞想了很久，还是答应饭后去看一眼。

还是秦竞熟悉的院子，院门没有上锁，进了院门，屋内没有一丝光亮，秦竞吹亮火折子，走了进去。

堂屋里的器具少了很多。

东厢房传出药味和排泄物混杂的难闻气味，秦竞皱眉，走了进去。

炕上，秦梓恒一动不动躺着，睁着眼睛看着屋梁，衣裳凌乱，头发糟乱，胡子长了很多，面颊凹陷，嘴巴没有血色，一副在等死的模样。

他眼球转动，看到来人是秦竞，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像是被匕首划过的嗓子，声音粗哑模糊。

秦竞点亮桌边的油灯。秦梓恒眼睛微闭。

“我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秦竞！你！”秦梓恒上气不接下气。

“我以为我出生入死供出来的是个男子汉，没想到是一个懦夫！”秦竞平静地说到，“你要是不想活了，去投河跳崖，我都能敬你是条汉子，可是你现在像是一条蛆虫一样，吃着爹留下来的老本苟延残喘。你以为你这样谁会心疼！哦那个不断替你擦屁股的娘！只有她会心疼你！你但凡出去村子里转一转，去听听秦家坡的人怎么说你的！”

“你——咳咳咳！”秦梓恒因为激动，想反驳秦竞的话，但是因为许久未进食，有气无力，说话都有些喘。

“爹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想看着你出人头地，你想想，整个秦家坡，有谁是和你一样，就算读书不成器还是被无条件地供着！你真的很自私！如果你想死就麻利点，别再坏秦家的名声！如果不想死，你就好好活！”

秦竞说完这一番话，便转身离开了。

刘三娥去镇上当了她当年陪嫁的银镯子，家里值点钱的都被用来给秦梓恒买药了，陪了她二十来年的银镯子，跟她儿子的命比起来一文不值。

刘三娥腿脚不利索，走路慢，等回到家，天已经大黑。

走进屋内，一言不发地熬药，倒尿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