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地藏王迎客(1/1)
清朝的乾隆年间,浙江杭州城里有个书生,名叫裘南湖。
此人性格狂傲,又自视极高。认为自己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如若科考,定能考中进士。
谁知道,他连续三次参加科举,都没有能考中进士,仅仅考上副榜的贡生。
裘南湖一时发怒,认为考试不公,一定是主考官徇私舞弊,自己才不能考中。
于是,他用黄纸写了诉状,在伍相国伍子胥的祠堂里焚烧,叙述自己遭遇的不公,请求伍相国为自己做主。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此事过了三天后,裘南湖就生了病。
在他病了三天之后,就突然死掉了。
裘南湖断气之后,他的魂魄从杭州城的清波门飘出。
出城以后,裘南湖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可以在水草上面行走,还发出沙沙的声响。
抬头看见天空中呈现出一个淡黄色,却看不见有日光。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裘南湖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段低矮的红墙,好像是有房屋。
等到他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几个老太太,围着一口大锅在煮东西,锅下燃烧的柴火的亮光,映射在墙上,让他误以为是看到了红墙。
裘南湖好奇她们在煮什么,就上去掀开锅盖看。
这一看不要紧,却差点儿吓得他把手里的锅盖扔在了地上!
原来锅里煮的都是小孩子的头和脚!
看着裘南湖惊讶的样子,老太太们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些都是人间的堕落僧(佛教用语。也叫卖僧,指禅林中负责买卖的僧人。后来专指阿谀他人、唯念名利,而无道心的僧人。)。他们的功德修行还没有圆满,却偷得了可以转世的人身。因此我们在这里烹煮他们,让他们在阳间不会长大就夭折!”
裘南湖大惊失色地说道:“听老太太你这么说的话,难道你们都是鬼吗?”
老太太们笑着说道:“难道你还以为自己是人吗?如果你是人,怎么能够到这里来呢?”
裘南湖听她们这样一说,顿时觉得悲从中来,止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老太太笑着对他说道:“你焚烧黄纸诉状,以求一死,现在哭什么?
你应该知道,伍相国是吴国的忠臣,本应在吴越之地享受香火,不管人间的爵位、寿命这一类的事务。
现在叫你来这里,是因为伍相国将你的诉状,转交给了地藏王(即大愿地藏王菩萨,为汉传佛教四大菩萨之一),是地藏王传唤你过来的。”
裘南湖问道:“那么,我可以去见地藏王吗?”
老太太说道:“你可以自己书写名帖,到西边角的佛殿投递上去。至于地藏王见不见你,那就不知道了。”
裘南湖又问道:“你们这里有文房四宝吗?可否借我一用?”
老太太指着前街,对他说道:“我们这里没有。不过那里就是卖纸帖的地方。”
裘南湖按照老太太指引的方向,前去买纸写名帖。
沿途的街道热闹非常,就像人间的戏院,唱完戏刚刚散场时的场景。有衣服鞋帽都很整齐的,也有不戴帽子露出发髻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他也碰到几个生前认识的人,但和他们打招呼,却都不看自己。
想想他们都是已经去世的人,裘南湖确定自己也变成了鬼,不由得心中更加悲伤。
裘南湖继续往前走,果然看到那里有一家纸店,里面坐着一个老翁,身穿白衫,头戴葛巾。
裘南湖走进去,说明来意。
老翁就把纸拿出来,交给了裘南湖。
裘南湖光有纸也写不了名帖,就向老翁借笔砚。
老翁又把笔砚拿给了他。
裘南湖提笔在名贴上写上:“儒士裘某拜”。
老翁看到后,笑着对他说道:“‘儒’这个字很难自居的,你何德何能,敢这样写名帖?你应该写某科副榜,这送上去,才不会被地藏王责骂!”
裘南湖却不以为然。
他抬头看见墙上挂有诗笺,题着“郑鸿撰书”,旁边还挂着很多纸钱。
裘南湖一向看不起郑某,就对老翁说道:“郑先生一向没有写的好的诗作传世,为什么这里会挂着他的诗?况且这里已经是冥界了,还要纸钱干嘛?”
老翁说道:“郑先生虽然现在只是举人,但以后一定会飞黄腾达。阴司最势利,所以我在这里挂他的诗,给自己的店铺添些光彩。
而纸钱正是阴司所需要的,你也应该多准备一些,好去贿赂地藏王的侍卫。那样的话,他们才肯为你通报。”
裘南湖还是不以为然。他直接去了西面的佛殿。
果然,那里有几百个牛头马面的夜叉,穿着胸前绣着“勇”字的衣服。
他们看到裘南湖,两手空空地就想投递名帖,都对他厉声呵斥。
裘南湖正感到窘迫之时,忽然觉得有人在抚摸他的肩膀。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纸店里戴葛巾的老翁。
老翁笑嘻嘻地对裘南湖说道:“你这下相信我说的话了吧?阳间有门包(贿赂守门人的红包),难道阴间就没有门包了吗?不要着急,我已经给你带来了。”
说着,他就拿出了几千贯纸钱,替裘南湖交了上去,那些“勇”字军中,才有人拿着裘南湖的名帖给送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东角的门被打开了,有人走出来,传唤裘南湖进去。
裘南湖进去后,跪在阶梯下。
那宫殿十分巍峨壮观,裘南湖看不见地藏王。
忽然听见纱窗那里有人说道:“狂生裘某,你在伍相国的庙里焚烧状纸,自称能做文章!但你只会写些应试的烂八股文,看些死搬硬套的高头讲章,却不知道古往今来有多少事业和学问!
就这样还自以为是,还以为自己文采过人,无耻得有些过分了!
你的名贴上居然还敢自称儒士!但你现在有八十多岁的祖母,你却让她受冻挨饿,导致她双目失明,不孝到这种地步,这配得上‘儒’这个字吗?”
裘南湖狡辩说道:“应试文章之外还有别的学问,我确实不知道。不过祖母受苦,是我的妻子不贤惠,不是我的罪过。”
地藏王说道:“自古以来,夫为妻纲!人间所有妇人犯下的罪过,阴司判罚时总是先罚她的丈夫,然后再罚妇人。
你既然是儒士,为什么要把罪过推到自己妻子的身上?
还有,你三次参加科考,考中副榜贡生,那是你祖父的阴德庇佑,并不是你有什么文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见殿外有锣鼓声远远地传来,紧接着殿里也撞钟击鼓响应。
这时,一个戴虎皮帽的“勇”字军人进来禀报说:“朱大人到!”
地藏王走出殿外,前去迎接。
裘南湖抖抖索索地走下大殿,躲在东厢偷偷地看去。原来来的人是刑部郎中朱履忠,这个人也是裘南湖的亲戚。
裘南湖心中觉得更加不公!
他大声骂道:“阴间果然势利!我虽然读的是烂八股文,但毕竟是考中了副榜贡生!朱履忠是花钱买来的官,也不过是个郎中,凭什么能够让地藏王亲自出去迎接?”
旁边的“勇”字军人,听见他的骂声后,勃然大怒,提起棍子就打裘南湖的嘴。
裘南湖挨打,嘴巴疼痛不已,一下竟醒了过来。
他睁眼一看,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围在自己身边哭泣。
一问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两天,因为还剩一口气没有断绝,胸口尚有余温,所以没有入殓。
从此之后,裘南湖知道自己命中注定,做不了官,也就死了心,不再参加科考。
又过了三年后,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