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加冠（1/1）

第二天下午，一辆马车缓缓驶入了武安城内。

穿过街道，绕过集市后，马车停在了城东的一座豪宅之外。

车夫转身拉开帘布，开口道：

“壮士，可是这里？”

车内之人往外一看，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院墙和大门，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嗯”，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又从车前取下一杆长枪，此人正是申雄。

他从胸前摸出了一贯钱，然后从中取出两百文，递到了车夫的手中。

车夫脸上一喜道：

“多谢贵客，若有不足，还请见谅。”

见申雄点头应了应，车夫便利索地驾车离开了。

待马车消失在了转角之后，申雄转身走向了宅院门口。

而大门前站着两个护卫，他们一见来人提着长枪，便心下防备起来。

“来者何人，这里是申家。”

申雄笑了笑，取出怀中的验身扔了过去，刚好扔到了那个说话的护卫胸前。

他拿起铜制验身仔细地看了一眼，“申雄”二字直接映入了他的眼中，他瞳孔立即一缩，呆滞片刻，然后急忙拉着一旁的护卫躬身致歉道：

“小人无礼，还请少主见谅。”

另一个本来还在困惑的护卫也恍然了，然后赶紧跟着重复道：

“还请少主见谅”

申雄点了点头，又摆手道：

“无妨，带我去见家主。”

“是”，左边的护卫赶紧回了一声，接着双手将验身给申雄奉上。

申雄接过后，又将长枪交给另一个护卫拿着，然后才随着先前的护卫进了宅院。

两人径直向着主院走去，无视了宅内的一众仆人。

到了主院内，护卫先行去给申父通报，而申雄则直接坐到了一张石桌旁边。

没过一会儿，一个双鬓染白的中年人便从室内走了出来，他脸上先是高兴，而后疑惑着问道：

“雄儿，这才九月，你怎么就回来了？”

申雄走上前去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解释说道：

“阿翁，师傅已经允许我出师了，如今我枪法上最大的不足便是对于力量的掌控。

若是想要再进一步的话，除了长时间练武以外，最好的方法便是以战斗磨砺己身，积累实战经验，进而突破自身境界，所以师傅许我下山了。”

申越心中释然，笑着说道：

“下山了也好，你已经虚岁二十了，也当成年了。

正好我与你母亲商议了你的冠礼，你又恰好回来，那就提前举行吧。”

申雄虽然意外，但心里却不是毫无准备，他笑着回道：

“阿翁安排便是，雄无异议。”

父子二人聊了一会儿家常，亲近了许多，彼此之间隔着的那层生分也渐渐隐去。

申雄又去见过母亲，述说了一番自己在山上学武的趣事。

申母则关心地问了他许多事情，又让下人带着申雄去沐浴休息。

吃过晚饭后，申雄便沉沉地睡了下去。

……

一月时间悄然而过。

在这期间，申雄不仅要习惯沐浴梳洗，整理仪容，还要依次拜访邻里、亲友、豪族大户以及县中官吏。

忙完了这些，他又要去接触申家的各种产业，了解申家的各类收支。

幸好他坚持每日早晚习练武艺，坚持骑马出行，这才不至于荒废了一身的功夫。

刚休息几天，他又迎来了一项人生大事。

十月初十，申家为申雄准备了隆重的冠礼。

申父不仅请来了同县的豪族赵氏族长赵穆、田氏族长田宽，以及申母李氏所在的李家族长李勇，也就是申雄的舅舅。

他还邀请了县令陈怀、县丞徐建、县尉孙济，加上两位好友——邯郸人曾庆、武始人魏经。

另外，申雄的师傅童渊也提前一日来到了武安，只是他已经习惯了隐居生活，不想在世人面前过多现身，安坐在了内院之中。

而申家的邻里、亲友和熟人都坐在了外围，气氛上相当热闹。

巳时，冠礼正式举行。

申雄的舅舅李勇率先祝辞，感谢宾客远来，见证申雄的成年之礼，然后表明冠礼的意义，希望申雄能够真正成长，祝愿申雄的未来一帆风顺。

李勇接着为冠礼唱诗，这时申父亲自将申雄的束发解开，又挽起黑发，在头顶结成了一个发髻，然后从木案上取冠，框住发髻，插入铜簪。

配上这发冠之后，申雄本就硬朗的面庞，显得愈发英武了。

申父脸上布满了笑意，又当众为申雄取字元德，寓意他能保持良好的德行。

申雄起身退了两步，对着申父跪地叩拜，以感谢父亲的养育之恩。

申父将他扶起，寄望他将来事业有成。

申雄昂声应诺，又向着舅舅李勇以及诸位贵宾躬身致谢。

相应地，众人也对着申雄表示祝愿。

最后，申雄父子一起致谢所有来宾。

冠礼结束之后，申家大宴宾客。

宴席之上，摆满了寻常人家难见的鱼肉、羊肉、鹿肉，以及水果、美酒。

而申雄父子又一同向着宾客敬酒，祝愿在座之人家业兴隆。

午时过半，宴席方才结束，宾客都满意地离去了。

申雄回到内院拜谢师傅童渊，并将自己的表字告知了对方。

童渊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勉励了他一番，随后直接离去了。

这一天过后，申雄才发觉自己是真的成年了——因为父亲会重视他的建议，母亲也不再将他视作一个少年，邻里对他的态度也尊敬了许多，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让申雄心里更加自信了，对于未来也愈发乐观了，甚至他的枪法都变得流畅丝滑起来。

少了家族琐事的干扰，申雄又恢复了练武读书的常态，白日里他让一群护卫陪练武艺，晚上则专心研读书籍。

但他读的书可不是什么儒学经典，毕竟他家底蕴不足，他又没有拜什么大儒名家为师，根本就没条件去举孝廉。

申雄眼下读的书卷正是之前童渊送他的下山礼物——六篇《吴子兵法》，包括了图国、料敌、治兵、论将、应变、励士等篇章。

至于《孙子兵法》，申雄则早有阅览，五篇是申家家传，八篇来自于童渊早年的收藏，共计一十三篇，申雄皆有抄录。

可以说，申雄拜师童渊的最大收获不是他顶级的枪法，而是这两部兵书。

因为枪法再强也就百人敌，且风险极高，说不得哪天就横死疆场了；而兵法不仅能够造就万人敌，还能够作为家族底蕴，使家族真正的蜕化成为将门世家。

申雄当然也读过《论语》、《孝经》、《春秋》、《管子》之类的经典，不过民间版本太多了，他心中也有一套来自后世的标准，所以他的观点总是异于常人，不太容易被这个时代所接受。

如果他弃武学文，那他反而会受到前世记忆的干扰，说出一堆激进超前的观点，被这个时代的大儒训斥为离经叛道。

就算他城府深厚，认真跟随大儒学习，抛弃上一世的主观看法，但他的出身却是他永远也跨不过去的槛。

就算他想举个孝廉都困难得很，因为申家在魏郡根本就排不上号。

武安隶属魏郡，户口四万人，而魏郡有十五县，人口有六十多万，大小世家就有十多个，如邺县张氏、姚氏，以及梁期吴氏、内黄侯氏、繁阳程氏、魏县符氏、馆陶薛氏、元城高氏等。

魏郡每年有三个察举名额，但这还不够世家们塞牙的，他们不仅有家族子弟，还有亲戚子侄、弟子门生。

武安只有豪强，没有世家；而魏郡富庶，世家林立，这给申家的出路只有一条，那便是武艺传家，以此存世。

这也是为什么申家主支三代单传，旁支子弟平庸，却依旧能够与赵家、田家、李家并列为武安豪族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