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为官（1/1）

战事结束了，官兵们以伤两百人、死五十人的代价，镇杀乱民一千五百人，俘虏约六千五百人。

这说起来有些夸张，但事实就是如此，因为这些乱民起事才不过一天，根本就没有形成什么战斗力，还掺杂着大量妇孺老弱，连武器都普遍是农具，根本就不能算是军队。

小民们天然就惧怕官府，遇上官兵时大多数人本就是慌的，要是遇上了勇猛好战的官兵就更没什么抵抗能力了，所以魏郡官兵才能如此顺心地平定了这次暴乱。

待他们回到邺城，太守厉温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庆功宴，所有士卒都能够饱食一顿，并喝上一碗酒水。

翌日，结算好了军功之后，厉温立即命人给官兵发放钱财抚恤，又向朝廷上报商博、申雄两人的功绩。

而赵忠的家臣们将俘获的所有物资全部搬回了西漳侯府，又急忙招揽了数百护卫，对侯府进行保护。

为了不被赵忠责罚，他们干脆招收了大量流民，补充邑内民户，翻新侯府旧宅，又继续建设新的宅邸。

至于那些俘虏的乱民及乱民家属，太守厉温不敢杀戮过重，只好将其贬为奴隶，然后发卖给了各世家豪族，以此筹集到了一批钱财和粮食。

魏郡消息传至朝中，立时就有官员弹劾中常侍赵忠肆意欺压百姓，致使发生暴乱。

但在皇帝刘宏身边的赵忠却矢口否认，认定了是流民撺掇的佣农，进而引起的暴乱，与西漳侯府一点关系也没有。

并且赵忠还难得的夸了一次魏郡官吏，劝皇帝一定要好好地嘉奖他们，以此转移大臣们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

不久后，朝廷派出天使来到邺城，宣读封赏。

郡司马商博加秩两百，即官秩一千两百石；郡贼曹掾申雄被任命为己吾县尉，由吏升官，有秩四百石。

而太守厉温仅被赏赐了一些布帛、铜钱，以示激励。

因为这次的功劳对于商博、申雄可能是大功，但对于一郡之长的太守来说，功劳还是太小了，不足以多加封赏。

厉温心里早有预料，但他还是比较高兴，为申雄而高兴，因为他十分欣赏申雄的才能，看好申雄的未来。

接过任命书后，申雄受到了郡中所有官吏的祝贺，以及城中大商、豪杰的贺喜。

而曹卫中有一百五十人都愿意继续追随申雄，脱掉郡中兵甲，成为他的私人部曲。

申雄对此非常感动，拿出了过往的所有赏赐发给了这些手下。

他的这一举动彻底俘获了手下们的真心，赢得了他们的誓死追随。

当申雄回到武安，申父申母都为他十分高兴，妻子曾妍也带着小阿獾为他祝贺。

休息的几日里，申雄告知申父继续收缩酿酒规模，积蓄粮食，只酿造高档美酒，不再以酒酬客，并加强田庄坞堡建设，维持护卫训练，以防乱民袭击。

而申父也知道魏郡这几年内发生的一些盗贼、乱民之事，对申雄的想法十分认可。

安排好了家事之后，申雄告别父母妻儿，带上随从五十人前往了己吾县。

而己吾县在兖州陈留郡，距离武安七百多里，赶路要走半个月以上。

申雄等人用了十七天，才成功抵达了己吾县城。

进入县府之后，申雄递出了自己的任命书，这才从县令手中拿到了刻有“己吾县尉”四个篆字的官印。

上任一段时日之后，申雄才对己吾县有了具体的了解。

这里有民万户，有田二十万亩，位于陈留东南，县东是梁国，县南是陈国，因此人流频繁，有游侠之风。

己吾县令叫做郑珣，字修文，颍川郡人，精通礼仪，但为人古板，不善民生。

己吾县丞叫做严崇，字子泰，右扶风人，擅长律法，为人严谨，处事公平。

而现任陈留太守叫做韩斛，字怀容，下邳国人，喜好诗文酒宴，清谈高论。

所以如今陈留郡中流民极多，光己吾县内就有三千人以上，来自各州各郡。

幸好严崇、申雄都比较负责，经常协调流民与本地居民之间的矛盾，这才没有引发大的动乱。

……

某一天，街头上，柳家少主柳智带着十余护卫正在逛街。

忽地看到了流民中的一对双胞胎少女，不过十二三岁，却都长着一副楚楚动人的样貌，他立时色心大起，带着护卫走上前去。

“将这两个小娘给我带回柳家”

柳智眼中闪着淫秽之色，对着护卫们大声喝道。

“是，少主。”

护卫们齐声应道，就欲上前抓住她们。

这时一对老夫妻跑了过来，挡在了她们的身前，对着柳智求饶道：

“这位君子，放过我们女儿吧。”

柳智看着两人形如枯骨的样子，心里非常厌恶，冷冷地吩咐着护卫道：

“快给我将他们乱棍打开”

“是，少主。”

护卫们抄起木棒，就围着两人一阵乱打。

“啊——”“啊——”

两个老人凄厉地惨叫着，而周围的其他流民看在眼里，心里也有着同情，却是不敢上前帮助。

老夫妇苦苦坚持着，始终不曾让开。

“别打阿父阿母，不要再打了。”

两个双胞胎姐妹哭着起身去拉护卫们的胳膊，却被直接甩到了地上。

柳智冷笑一声道：

“不让开，那就往死里打。”

护卫们得到命令，打得更加用力了。

“砰”“砰”“砰”

老夫妇嘴角都流出了血迹，先后颤颤巍巍地倒在了地上。

几个护卫又踢了几脚，见他们没有反应，心里有些慌了，但嘴上却强说道：

“少主，这两个贱民晕倒了。”

柳智不疑有他，随口说道：

“把这两个贱民丢开，别污了我眼睛。”

“是”，护卫们连忙应了一声，赶紧将这对夫妇给扔到了几步外的地上。

柳智将目光看向了此时还在地上悲泣的那对少女，他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善意的笑容，安慰道：

“别哭了，只要伺候好了我，就能享尽富贵，不比在这里乞讨强上千倍万倍？”

可她们不为所动，拥在一起痛哭流涕，楚楚可怜的样子，使得路人皆心生怜悯。

周围人的目光和议论声，让柳智的笑容僵住了，他恼羞成怒道：

“不说话是吧，来人，给我将她们强行带走！”

“是，少主。”

护卫们走过去拉起两位少女，不顾她们的哭声，拉着她们走到了柳智的面前。

柳智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就欲离开，将这两个双胞胎带回柳家。

忽然一道冷酷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慢着！”

所有人都闻声看去，发现是一个高大的青年正蹲在地上，伸手查探着那对老夫妇的呼吸。

柳智正欲训斥这个爱多管闲事的家伙，又听青年冷冷地说道：

“你们都闹出人命了，还想离开？”

周围的人全都愣了一下，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过道，随后就将目光盯向了青年和柳智等人。

“阿父阿母”，两个少女不停挣扎，大声哭了起来，哭得双眼通红，十分可怜。

护卫们的动作都僵了一下，悄悄地看向了青年和那两具尸体，心中十分忐忑，又将目光看向了他们的少主。

柳智刚开始还有些惊讶，但被所有人直直地盯着，心中很是恼怒，故作嚣张着道：

“死了又怎样，不过是些贱民而已。”

这话让流民们无不气急，就是行人都对柳智心生怒气。

而青年缓缓起身，转过身形，露出了那副英武的面庞，冰冷地看向柳智道：

“所以你就让人打死了他们？”

柳智被他目光吓得退了一步，但见所有人都看着他，面上又是一红，气急败坏道：

“没错，就是我让人打死了他们，你要怎样？”

青年冷静地令人恐惧，他从怀中摸出了一道铜印，举起后对着众人说道：

“我乃己吾县尉申雄，今见有人当街行凶杀人，该当抓捕归案，尔等皆为证人！”

在所有人都惊住了的同时，申雄对着身后五名便衣县卒说道：

“随本官将这些犯罪凶手拿下”

“唯”

只见申雄拔出腰间阔剑，当先冲到了柳智等人的身前，一剑砍飞了一个护卫手中的木棒，将他踢倒在地。

又是几剑抽到了两个护卫的脸上，疼得他们倒地捂脸乱叫。

柳智吓坏了，赶紧躲到了几个护卫的身后，又见申雄向他这里攻来。

申雄挥舞着阔剑，双脚轮番踢踏，没几下子就将他们打趴下了。

五个县卒热血上涌，勇气大增，也各自砍伤了一个护卫。

这时只剩下了柳智一个人呆在那里，而后猛然觉醒，转身就跑。

申雄冷哼了一声，捡起一根木棒，起身就朝着柳智扔了过去。

“砰”的一声，木棒打中了柳智的后背，让他直接摔了一个狗吃屎的动作。

两个县卒飞快地跑了上去，摁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带到了申雄的面前。

但是申雄仅仅看了柳智一眼，就对着另外三个县卒说道：

“将地上的这些人都给本官捆住双手，拉到县衙里面。”

“唯”，三个县卒动作麻利地扯下护卫们的衣服，将他们的双手捆在了身后。

另外两个县卒也有样学样，将柳智的双手给捆了起来，并塞住了他的嘴巴，然后又去捆其他护卫的手。

申雄虎目扫视了一圈所有围观之人，吓得他们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这时又听申雄威严地说道：

“本官说过，你们都是证人，所有人…”

申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后，继续说道：

“所有人都必须同本官一起前往县衙，尔等可有意见？”

周围人都是懦懦不言，唯有一个小贩壮着胆子说道：

“县尉上官，小人有一车豆子要卖，可否不去？”

申雄目光一肃，看向他道：

“要卖就随本官拉到县衙外面去卖，还有人有意见吗？”

在申雄的武力和威严之下，周围三四十人都不敢多说什么，个个都点头答应下来。

申雄也点了点头，而后随手点了几个路人，又向着店铺老板借了一辆木板车，道：

“你们几人将这对老夫妇的尸体帮本官拉到县衙，可有意见？”

几人不敢说不，老老实实地将尸体搬上了木板。

申雄又叫来几人捡起作案凶器，就是那些木棒，也是物证。

随后，一群人就跟着申雄往县衙方向走去。

沿途许多百姓心中好奇，竟也跟了上去。

……

到了县衙之后，申雄立即招来了五十个县卒看管尸体和人群，保护两个少女。

然后他又亲自去告知县令郑珣和县丞严崇此事，三人一起审理此案。

在两个死者亲属、三十七个群众作为人证，十几根木棒作为物证的条件下，柳智和八个动手的护卫被判处了绞刑，五个护卫被贬为城旦。

围观百姓了解了事情的起因之后，都对这个判罚拍手称快，称赞县令贤明。

这时柳氏家主柳况来到县衙，见到大儿子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还被判处了死刑，心中有些愤怒，要求走上前去面见县令。

而县令郑珣看在了柳家的面子上，让人将他请了上来。

柳况立在堂下拱手哀求道：

“县君，我儿柳智并未亲手杀人，罪不至死啊！”

堂上郑珣不知该如何回应，就看向了申雄，而申雄见状后便发言道：

“此事，是你儿子为了强抢民女，故意两次指使贴身护卫将其父母活活打死，然后又要抓走这两名女子，如此人神共怒之事，岂能无罪。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更有门外诸多百姓知晓了此事，若是县府不判处主使之人死刑，那明日县府包庇罪犯的恶名就将传遍州郡，你欲置县令与我等官吏于何境地？

况且判决已定，你是要县府说话不算数，上记过于刺史，下失信于万民吗？”

他的这一番话说得柳况哑口无言，不知如何辩驳，更是将县府所有官吏的名声都给押上了，让他们退无可退，只能更加地坚持原先的判罚。

在群众们的指指点点下，柳况无颜面对他人，竟是看也没看柳智，就狼狈地逃回了柳家。

毫无疑问，柳智已经被柳氏家主给抛弃了，毕竟他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犯不上为了他和整个县府作对。

……

七日后，柳智主仆九人被当众执行了绞刑，尸体被县卒们有礼貌地送回了柳家。

这是因为柳家根本没有面子派人前来领取尸体，所以申雄也直接做了一回好人。

在申雄的出资下，老夫妇的尸体也在这天被安葬在了城外，算是解了遗恨吧。

而那两个双胞胎少女，为了感激和报答他的恩情，也因为无家可归，主动上门给他做了女佣，照顾他的日常生活。

申雄虽然并不需要，但是想了想她们的境遇，还有她们那可人的外貌，如果他拒绝的话，两人迟早会成为那些富家子弟的玩物。

申雄不否认自己好色，但他还不至于对才十二岁的少女下手，毕竟她们还在长身体，心灵也还比较脆弱，而他又有着上一世的审美观、价值观和道德观的影响。

此事过后，己吾县内的纨绔子弟都收敛了自己欺行霸市的行径，生怕给申雄抓到了县衙里面。

豪强之家也不敢过分欺压百姓和流民，也害怕被正义感爆棚的申雄给盯上了。

而小偷、盗贼们也不敢频繁作案了，他们都被申雄的武力值给吓着了。

县内百姓发现，只要他们把申雄挂在嘴边，那些想要欺负他们的人，就都会收敛许多，不敢欺人太甚。

于是，在百姓们的传扬之下，申雄的名声很快就响遍了整个己吾，然后传到了陈留，传到了梁国、陈国。

各地游侠都对申雄十分仰慕和敬重，许多人都不远而来与他结交。

而申雄总是喜欢以美酒款待朋友，这让游侠们都对他很亲近，觉得他是同道中人，虽在官府，但心怀侠义，豪爽大气，又不拘小节。

申雄的名声一日盛过一日，甚至都传到了陈留太守韩斛、兖州刺史尹琯的耳中。

渐渐地，己吾县内影响力最大的人，从县令郑珣，变成了县尉申雄。

无论是县内百姓、豪杰，还是县外客商、游侠，只要遇到问题，总是会先去拜访申雄，渴望得到他的认可或者建议。

而县府官吏对于申雄只有敬佩，没有嫉妒，因为他们知道，申雄从不说无据之言，从不做违心之事，从不行背义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