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援长社(三)(1/1)
清晨,长社城外。
“大帅,我王富错了,还请大帅饶我一命!”
一个满嘴胡渣、带着熊猫眼的中年将领涕泗横流地跪倒在地,身子不停的发颤。
而坐在主位的首领波才怒意盎然,眼中闪烁着冷光,令帐中诸将皆不敢大声呼气。
“王富,这可是两万人啊,你一个下午就给我败光了,不杀你如何警示三军。”
“来人,将王富拉出去斩首,另将首级传阅各营”
两个黄巾小卒立即上前按住王富,拉着他就往帐外离去。
王富使劲挣扎,嘴里大声求饶:
“大帅,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可波才仍旧冷着脸,怒意不减,直到王富被拖了出去。
帐内一时安静了下来,波才深呼了一口气,正准备说话。
“禀报渠帅,颍阴城被一伙官兵袭击了,头领高榆不幸身亡,城中兄弟全都死了”
一个黄巾哨探匆匆钻入营帐内焦急道。
消息一出,帐内众人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许久都没有人说出一句话来。
波才挥手让这个哨探下去后,郑重道:
“诸位,这伙官兵应该是出自许县,看来是我们都小瞧了对方啊。”
在众人的注视下,波才继续道:
“这股官兵能够轻易击溃王富所部,并将他们全部俘虏,还能提前分兵偷袭颍阴,人数恐怕有近万人。
我们决不能坐守官兵收复地方,必须给予他们雷霆一击,彻底消灭这股隐患。”
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帐内士气猛然一振,所有人都抱拳道:
“我等愿听渠帅之令,消灭汉军”
“好”,波才环视了一圈,开始下令。
“牛骜,我知你性子稳重,此次你为主将,率领五万人给我踏平许县”
“是,牛骜遵命”
“张龙、李壮,你二人能激励士气,此次担任副将,莫要让我失望”
“张龙、李壮遵命”
“我再给你等两百探马,不要给官兵可乘之机”
“是,我等必不负渠帅所托”
……
此时,许县。
一轮赏赐、抚恤、军议已经结束。
一匹快马出了城西往颍阴县而去,一匹快马出了城东往鄢陵县而去,一匹快马出了城北往长社方向而去。
城内官兵将所有黄巾俘虏分开,凡是黄巾的屯长以上军官,或者杀害过官兵和平民的士卒,一律被提了出来,大约有两千人。
在所有其他黄巾的注视之下,这两千人全都被捆住了手脚,塞住了嘴巴,匍匐在地上。
这时汉军假司马申剑站了出来,对着上万黄巾俘虏大声说道:
“今天,只要有人站出来杀死一个手上沾满了好人献血的黄巾恶贼,就能直接加入汉军,衣食无忧。
至于剩下的人,你们的性命就要看我们校尉的心情了;就算是活着的人,也是有罪在身,只能每天吃着猪食。”
此话一出,黄巾俘虏们立时变得嘈杂起来,有人担忧,有人愤怒,有人欣喜。
“安静,安静——”
申剑用手压了压,让场面恢复平静,又指着一处地方道:
“看见那里没有,凡是要加入汉军的,那里给你们提供匕首。
只要杀上一个恶人,就能证明自己是一个好人,然后穿上赤红军服,喝上一碗肉汤,吃上一顿饱饭,从此即是汉军之人。”
俘虏中一些无父母妻子之人,听到了官军给的条件还不错,心中都有所意动。
可这些黄巾虽然有些动摇,但是没人想成为“第一个背叛者”,被所有同伴牢记住,被他们一直咒骂。
申剑见此,只好用出了另一个方案——他用眼神示意了下旁边的一个小卒。
小卒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悄悄转身,走到了附近的一个角落里,换上了一套旧衣服,脸上抹了抹泥灰,手上拿着一条黄巾,假装成了一个“被俘的黄巾兵”。
这个“黄巾兵”在官兵“熟悉”的眼神下,悄悄地走进了俘虏的人堆后面,又从人堆后面走到了前面。
“我来,我要加入汉军,我要喝肉汤,我要吃饱饭”
不出意料,俘虏中立马就有人开始小声咒骂起来。
“这谁啊,怎么这么不知廉耻”
“好歹同伴一场,他怎么就这么无情”
“太自私了,太无耻了”
看到他们的小表情,申剑不禁笑了笑,然后向这个勇敢的“黄巾兵”指了指旁边的匕首。
“黄巾兵”假装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抓住了一把匕首,向着一个被捆好的“恶人”走了过去。
他弯下身子,举起匕首,又“紧张”地闭上了双眼,假装是第一次杀人。
“啊”的一声大喝,他将匕首重重地刺入了一个黄巾恶贼的脖颈之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双手。
“你合格了,去领你的衣服、肉汤、干饭”
得到了申剑的“认可”之后,他一副脱力的样子走向了外围,在官兵的帮助下换了衣服,打了肉汤,端起饭碗大口吃了起来。
有了这么一个人的示范,许多黄巾兵的心思都开始活跃了起来。
很快就有了第二个干饭人。
第三个。
第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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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人已满,但还是有黄巾兵没有争得名额。
但申剑已经不管这么多了,毕竟早到早得,晚了的人都是心中迟疑不决的人,都算不上是真心投靠汉军的人。
而剩下的无动于衷的人,估计都是有家眷在阳翟,或者有父兄在长社,根本不敢投靠官兵。
这一天下来,城中死了两千黄巾骨干,多了两千汉军附庸,只剩下了一万黄巾俘虏。
在黄昏之时,三百汉骑自西城门进入了许县,领头之人正是杜誊。
……
夜里,许县城外。
陈氏田庄。
“长文,你对申雄此人是什么看法?”
现任陈氏家主陈纪对着儿子陈群问道。
陈纪,字元方,父亲为海内大贤“陈太丘”陈寔,本人也是一代大儒,与父亲陈寔和弟弟陈谌并称“三君”。
而陈群乃是历史上提出“九品中正制”和主修《魏律》之人,但如今方才二十岁。
这还是因为陈纪潜心钻研学问,以至于三十五岁才有了独子,也就是陈群一人。
听到父亲的问题,陈群想起了这些日子县中流出的消息,思虑片刻后道:
“孩儿以为,申雄此人面粗而心细,勇猛而睿智,冷静而果决,必上将之资!”
陈纪笑着点了点头,但又补充道:
“申雄此人,知兵法谋略,又心胸宽广,攻城作战时纪律严明,俘虏黄巾却只诛其恶,对待平民也不损其利。
但此人也有城府,他不去直接支援长社,反而在长社之外牵引黄巾分兵,牢牢掌握了兵权;他不直接守城或者迎战黄巾,反而设计黄巾且以少胜多,将敌人戏耍于股掌之间。
由此观之,其心智之可怕,胆略之超凡,实乃不可驾驭之人。”
陈群心中震惊,他没想到父亲对于一个人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尤其是从他口中说出了“可怕”“超凡”这样的字眼。
陈纪拍了拍的肩膀,道:
“你的见识还是太少,你明日就代我们陈家去县中送上千石粮草,略表心意。”
陈群点头答应,心中也对申雄有些好奇。
……
而长社城内。
“见过两位中郎,这是我家校尉写的一封书信。”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青年从怀中摸出了一捆竹简,然后交到了旁边的一个小卒手上。
小卒捧着竹简,小心地给两位中郎将呈了过去。
朱儁、皇甫嵩先后看过了竹简,大概知道申雄是陈留太守下的代理校尉,手上有两千郡兵、三千民壮。
至于不来长社的原因,是因为长社周围地形平坦,陈留少骑兵,所以绕道鄢陵、许县、颍阴吸引黄巾分兵。
而令两人惊奇的是,申雄此人居然说他击败俘虏了两万黄巾军,还预料到了黄巾军会继续分兵攻打许县。
在两人交换了眼神后,朱儁开口问道:
“你家校尉以前有什么经历啊?”
青年拱手回答道:
“小人曾是申雄的宾客,申雄是冀州魏郡武安县人,历任县贼曹掾、郡贼曹掾,而后平乱迁为己吾县尉。
今年被陈留太守提拔为了郡中司马,支援长社时又被举荐为了代理校尉。”
两个中郎将对视了一眼,见其不像说谎,暗中点了点头。
然后皇甫嵩开口说道:
“申雄可让你带了什么凭证没有?”
“有的,有的”
青年急忙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绢布,道:
“这上面盖有我家校尉的司马印章,以及鄢陵、许县、颍阴三县的县令印章,这些印章都是从黄巾军的手上抢夺下来的。”
在小卒呈上来之后,皇甫嵩仔细看了看,又和朱儁交流了一下眼神。
两人都相信了申雄的身份,毕竟世上几乎没有人会在当校尉的时候还用着以前的司马印章,就算是黄巾细作也不会假冒的如此曲折。
朱儁转而开口问道:
“你说你家校尉打败了两万黄巾,那他是如何做到的?”
为了证明他没有说谎,青年将他知道的关于此战的一切全都告诉了两人,并且足足讲了两刻钟时间。
但皇甫嵩又疑惑道:
“你家校尉真有如此勇猛?”
青年不容置疑道:
“当然,我家校尉以前可是打遍幽冀无敌手,游侠儿都称他为’河北枪王’,小人也是因此成为了申家的宾客。”
两人又继续问了关于申雄的一些问题,最后确信了申雄的身份和能耐,也解开了心中的疑惑,毕竟他们之前还奇怪黄巾军怎么少了好几万的样子。
如果申雄真的有本事,那这事倒也说得过去,看来他确实给波才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而且在波才分兵之后,长社周围的黄巾主力也就只剩下了十五万人左右,城内汉军的压力骤减,他们也不担心会真的被波才给一波干掉了。
可以说,申雄的这步棋,让整个颍川战局又起了悬念,如一盘死水又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