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阳翟之战（1/1）

八日，下午。

一匹快马出了阳翟往长社方向奔去。

行了六十里路，骑士有些口渴，便下马去寻找水源。

来到一条小溪旁，他蹲下身子，捧了好几口清水喝下，顿感神清气爽。

忽然，他听到一阵“啾啾”的鸟叫声。

他嘴角微笑，抬头眺望远方，发现一群鸟儿正盘旋在前方树林的上空。

他的笑容一僵，眉头也皱了起来，心中疑惑，难道有一群人正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骑士轻快地跑到马儿身边，钳马衔枚，避免马儿发生声音，然后骑着马儿绕到了一处山丘之上。

做好遮掩之后，他低俯着身子，小心观察前方道路上的状况。

在他的注视下，一股黄巾军正朝着他来的方向逆行，人数有一万，两万，……七万，足足七万。

黄巾军有一面大轂，其上写着“波”字隶书，但大轂似乎缺了一角，像是被火烧了似的。

而且这些黄巾军看上去极为狼狈，不少人都浑身黑乎乎的，甚至连马车都没一辆，纯粹靠人拉着粮食。

骑着马的也就几人，但估计都是黄巾中的将领；至于探马，则好像根本没有。

骑士沉思一阵，摸了摸怀中的书简，毅然做了一个决定，他要违背军令赶回阳翟。

深呼吸后，他翻身上马，先往北边骑了两里路，又折转向西，一路疾驰。

……

阳翟军营。

“伍长杨封有要事禀告校尉”

说话之人气喘吁吁，正是之前的那个骑士。

申雄眉头一凝，道：

“说吧，是什么大事让你不惜抗命，也要传讯与我”

杨封抱拳郑重道：

“校尉，在离长社还有四十里的地方，封发现了大量黄巾正朝着阳翟方向而来，人数足有七万之众。”

申雄面色严肃问道：

“那你可有什么其他发现？”

杨封思索后，说道：

“黄巾军极为狼狈，像是，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等等，确定像是被火烧了？”

申雄突然打断问道。

杨封确信道：

“校尉，他们确实像被火烧过一样，身上都黑乎乎的。”

申雄眼珠转了转，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看向他道：

“你继续”

杨封道：

“黄巾军中没有马车，就连马也才只有几匹，似乎也没有探马，行军也有些慌乱。”

申雄思虑许久后，让他放下信件，下去领赏和休息。

来到书案前，申雄研了研墨，提笔又写了一道书信，然后差人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将两册竹简一并送至长社。

不过送信人的路线却有了改变，申雄让他先骑马到颍阴，再从颍阴绕至长社，完全避开这七万黄巾。

……

月光下，一骑快马自南奔至长社。

他不负申雄所托，很快就将两卷竹简送到了皇甫嵩、朱儁的眼前。

“公伟，这年轻人就是快啊，都将阳翟给偷了，波才算是无家可归了”

“义真，本来还想休整旬日，眼下看来又要行军了”

皇甫嵩和朱儁相视一笑，又道：

“不去不行啊，年轻人都把黄巾的钱粮给收了，我们要是去晚了，连波才的人头说不定都看不着了，麾下将士没有功劳可怎么办”

朱儁放下竹简，笑着说道：

“我们的将士虽然疲惫，可士气正盛，而黄巾军虽然人多，但都是溃卒。

申雄在前抵挡，我等在后追击，颍川黄巾将无路可逃，必然覆灭！”

皇甫嵩点了点头道：

“那就召集众校尉、司马，准备十天粮草，明日大胆追击波才所部黄军”

……

九日晚。

波才麾下黄巾行至阳翟城外二十里。

一员黄巾将领亲自骑马来到了阳翟城下，要求守将叶熊明早去迎接渠帅波才。

此时城楼上站着的军官正是李奇，他带领了一队士卒扮作成了黄巾兵。

待黄巾将领说完，一个颍川口音的小卒就立马邀请他进城休息。

黄巾将领并未生疑，但进城后就被李奇给活捉了。

……

十日，中午。

七万黄巾大军来到了阳翟城外。

“怎么会有一面汉旗”

“怎么会是汉军”

“我父母妻子可都在城内”

黄巾士卒眺望城楼后都议论纷纷。

黄巾渠帅波才脸色一暗，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老家居然都被汉军拿下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感受着军心的动摇，波才心里十分挣扎，以往他都不打无准备之仗，可他这回必须要夺回阳翟，而且必须要快，因为在长社还有一股汉军精锐正对他虎视眈眈，这容不得他迟疑不决。

望了一眼城上的汉旗之后，波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命令士卒打造云梯，装置泥袋，准备攻城之战。

……

时间过得很快。

黄巾军开始扛着泥袋填平护城河。

“准备，放箭”

随着申雄一声令下，两百弓箭手开始对着黄巾轮番射箭。

“咻”“咻”“咻”

一排箭雨朝着黄巾工兵落下，接着又是一排箭雨。

“啊——”“啊——”

这些工兵中不断有人中箭倒地，惨叫连连，给其余黄巾造成了很大压力。

就在他们裹步不前之时，后方一员将领怒喝道：

“都给老子继续，真以为只有官兵会杀人，老子不会砍人是吧”

说完他就带着督战队砍倒了十余个胆小逃命的小兵。

主帅波才见状，大手一挥，又是两个千人队扛着泥袋上前填河。

……

箭雨时不时的落下，而黄巾军也伤亡了近两千人，才终于将城门前的这段护城河给填平了。

波才让人敲响战鼓，先后派出了两万士卒正面攻城，欲将此城一战而下。

而城墙上，申雄令典韦带着汉军精锐随时支援各处，令潘凤带领骑兵在城内巡逻警戒，令李奇带人搬运滚木、雷石，且烧制沸水、金汁，又让杜誉、曾扬、申剑分别镇守其他三道城门，他则亲自指挥其余部队按时轮换。

尽管黄巾军不论牺牲强攻东城门，时不时的就有几个黄巾力士登上城头，给守城汉军带来了极大威胁。

但是申雄总能第一时间指挥士兵将其包围击杀，典韦也亲自带人四处支援，及时遏制住了黄巾的猛烈攻势。

甚至有的时候，申雄亲自带领着弓箭手对攻城黄巾形成压制，且专门针对那些黄巾悍卒，以此不断打击黄巾士气。

虽然是第一次守城，申雄军经验不足，刚开始还屡屡犯错，给了黄巾军不少机会，但在适应了一些时间之后，他们守城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信心越来越足，士气也变得越来越高。

……

夜幕降临。

黄巾军已经伤亡近万人，但却始终没有给过申雄真正的压力，反而自身士气下降的极快。

波才无奈地望了一眼城上的申雄，而申雄也与他遥遥地对视了一眼。

波才心里很是复杂，他知道这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但阳翟就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必救之地，就算对手再强，他也必须帮黄巾将士们夺回家眷，不然人心就彻底散了。

但在申雄的眼里，波才其实是个极具带兵天赋之人，这三个月算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指挥大军，居然就能击败和围困朝廷精锐，差点就威胁到了京畿之地，甚至让皇帝公卿们全都睡不安稳。

若是波才能够多读些兵书，他必然能够成为一代名将，可惜朝廷不会给他机会，申雄也不会给他机会，再过几天就将是他的忌日了。

“铛铛铛”

波才下令鸣金收兵，黄巾军士气一泄，全都退了回去。

为了不被汉军偷袭，黄巾军直接退到了颍水东面，然后才开始安营扎寨。

波才相当重视申雄，担心对方夜袭，于是安排了五千人轮流守夜，不给汉军可乘之机。

……

城内一处宅院。

“校尉，您为何不以黄巾家属要挟波才，动摇黄巾军心，如此可保城门不失”

荀攸对着申雄拱手说道。

申雄笑了笑，转头看向一侧：

“文若，你不妨猜猜看”

荀彧还很年轻，有些天真道：

“校尉乃是仁义之人，应该是不屑于此吧”

申雄点了点头，但又摇头笑道：

“首先，我兵力充足，有六千作战之兵、五千颍川兵，以及最新收服的两万颍川青壮，守城不可能有失；

其次，我军还从未守过城池，颍川兵和青壮也没经历过战事，此次守城正好可以锻炼士兵；

然后，我以黄巾家人要挟，反倒是对敌示弱了，这可能会激起黄巾军同仇敌忾，也让麾下士卒不太情愿，从而影响了士气，这于战场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申雄只说了这三点，却没解释他已经派人联系了长社汉军，只有让波才安心攻城，才能给皇甫嵩和朱儁争取时间，进而围灭波才所部黄巾。

可荀攸、荀彧还是对申雄十分敬佩，敬佩他的沉稳和自信，敬佩他的胆魄和勇气。

……

十一日，清晨。

波才军埋锅造饭，跨过颍水，来到阳翟城下，同时对着东、南、北三面城墙展开了疾风骤雨般的攻势。

申雄安坐于城中大营，分别以潘凤、典韦、李奇、杜誉镇守东、南、北、西四门，以申剑、曾扬随时支援各处，他则居中调度全城。

波才军有七万人，但申雄有兵一万、青壮两万，仅两倍之差。

《孙子兵法》有云：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凡是攻城之战，攻城一方当有五倍兵力，不然是很难攻取城池的，除非两方将领、士卒水平差距极大，才可能打得较为轻松。

显然，波才军事天赋不错，但终究是野路子出身，军略参差不齐，攻城能力有待提高。

而申雄自幼习武，又熟读兵法，观察力强，且善于决断，守城能力很是不俗。

所谓“以己之短克敌之长，愚也”，波才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或许他真的是心慌了。

……

太阳从东到西。

直到天边挂上了一层晚霞。

黄巾军仍在不依不挠地三面围攻阳翟，可无论是黄巾小卒，还是渠帅波才，心里其实都非常疲惫，感觉希望渺茫。

虽然守城军队也很疲惫，但他们终究占据着地利，再者有黄巾军作为对比，他们的士气不降反升，双眼仍旧精神。

申雄并未站在城头，但他却站在了所有汉军士卒的心中，他的平静乐观感染着每一个守城之人。

……

天色渐黑。

城墙内外布满了尸体，血液染红了阳翟城门，浸透了城外大地。

黄巾军牺牲了近一万五千人，而城上汉军也损失了两千余甲士，双方都打得有些麻木了。

波才咬着牙，下令全军继续进攻，和城内汉军比拼耐力，誓要拿下此城。

而申雄没想到黄巾军竟然这么疯狂，不得已亲自登上城头鼓舞士气，连续射杀黄巾军官，这才挡住了他们的最后一波攻势。

……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黄巾军的体力也一点点地开始枯竭，而城内汉军也不比他们好上多少。

“嘚嘚嘚”

忽然黄巾军的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波才转头一看，立时感到脑袋有些昏厥，竟是五千汉骑向着黄巾后阵发动了突袭。

而这五千骑兵分作两股，三千人在左侧，由骑都尉曹操率领；两千人在右侧，以军司马孙坚为首，快速地分割着黄巾阵型。

慌乱了好一会儿，波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开始组织黄巾力士抵抗汉军精骑，又下令攻城部队停止攻城，调头参与防守。

三面城门外的黄巾得到命令，来不及多喘一口气，就赶紧汇合到了主帅大轂之下。

在波才的调度之下，黄巾阵容虽乱，但还不至于立即崩溃，又渐渐地限制住了汉军骑兵的发挥。

正当波才放松之际，皇甫嵩和朱儁率领两万五千汉军精锐入场，他们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开了黄巾大阵。

而曹操、孙坚各率骑兵于两侧包围，不停袭扰着黄巾两翼，让波才始终难以集中注意力。

这时申雄也率领两千尚有余力的守城士卒杀出了东城门，杀向了波才军的后方。

久战一天，本就士气低落，又被汉军四面合围，黄巾军几近绝望，就算是智慧如波才，此时也无力回天了。

黄巾军没有后路，他们疲惫地举着兵器竭力抵抗，但还是被汉军士卒蛮横不讲理地打脱了武器，砍下了头颅。

波才看着部下们一个个地倒下，心中如被针刺，他大喝一声，激醒了身边士卒，又亲自带人向着皇甫嵩和朱儁杀去。

黄巾军见主帅都如此了，士气立时又振作了起来，他们拿出了最后的力量对着汉军进行疯狂反击。

在波才的率领下，黄巾军高喝着：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相应地，汉军士卒也高唱道：

“大汉威武，汉军威武”

汉军不输士气，为了斩首积功，列将封侯，他们全力拼杀，何惜一死。

两方打出了真火，甚至都猩红了眼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尸体躺了一地，血液也淌了一地。

正当他们杀得尽兴，皇甫嵩忽地射出一箭，直入波才脑门，这让波才的亲卫们全都失了魂，一时僵在了原地。

“波才已死”“波才已死”

皇甫嵩一方的汉军士卒齐声高喝。

当声音传遍战场，黄巾军心头最后的一口气也被抽出了，彻底没了精神，四肢疲软地立在了原地。

相反地，汉军士气大振，手上更加有力了，砍起黄巾来也格外流畅丝滑。

场面上，黄巾军一个个的倒下，头颅又被汉军一个个的提起，结果已经无法改变。

半个时辰之后，波才所部黄巾全被斩首，无人幸存，汉军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