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番外 巫女是神明的妻子·十（1/1）

他一直是一只没有人要的小狐狸。

父亲是什么样子的？母亲是什么样子的？

他不知道。

本该是极为重要的两个存在在他的生命中永远缺席。

父亲大概是严肃的吧？母亲应该是温柔的吧？

小狐狸不停想象着父母的样子。

他们大概是爱着他的吧？

小狐狸收回爪子，地面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三只狐狸。

两只大狐狸，一只小狐狸，紧紧依偎在一起。

小狐狸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夏天与雨水嬉戏，冬天在雪地中打滚，留下一串串梅花。

晨起采集还带着露水的野果，看渐渐升起的太阳；

傍晚与落叶相陪，伴着晚霞，追逐自己长长的影子。

小狐狸不喜欢和其他的小狐狸玩耍……

好吧，是其他小狐狸不喜欢和银色的小狐狸玩耍。

[他和我们都不一样！他竟然是银色的！]有着橘色皮毛的小狐狸贴在一起，与银色的小狐狸隔得老远。

[一点都不好看！丑死了！]

[银色的小狐狸谁要啊。估计他的父母就是因为这个把他扔掉的。]

[我们也不要跟他玩！]

[嗯嗯嗯！]

[离我们远点，丑八怪！]

[你的父母都不要你了！你就是个没人要的狐狸！]

橘色的小狐狸们在低着头往远处的逃开的小狐狸身后大笑着、打闹着。

热闹与欢乐是他们的，与银色的小狐狸没有关系。

银色的小狐狸躲进深山里，蜷缩在堆叠的落叶上，孤独舔舐着自己腿上的血痕。

那是被山里另一个妖怪打伤的，因为它不小心走进了它的地盘。

没关系，它跑得很快，那个妖怪没追上它。

小狐狸乐观地笑了笑，随后又因为扯到了伤口，疼得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呲牙咧嘴，好生滑稽。

一道阴影投下，银色的小狐狸抬起头，看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巫女。

巫女逆着光站在他的面前。

小狐狸瞬间炸毛，呲起牙，发出低吼声，站起身慢慢向后退。

逃命准则第一条，不要让对方觉得你要逃跑；

逃命准则第二条，找准一切机会撒丫子跑。

小巫女的眼睛跟着小狐狸而移动。

小狐狸：！

一人一狐对峙了很久，小巫女率先放过了他，移开目光转身离开。

小狐狸松了一口气，又像往常一样过了几天，他被一只大狐狸捏住后颈提了起来。

[哎呀呀，看看这是谁？是一只小狐狸。]她也穿着一身红白的巫女服，发间的狐耳时不时抖动一下。

这是一个大妖！

小狐狸雷达疯狂报警。

逃命准则第三条，被抓到时赶紧求饶。

狐斋宫看着鬼迷日眼的小狐狸，坏笑了一下，[你这样的小狐狸呀，我一口一个。]

小狐狸：！！

小狐狸四肢在空中疯狂划水。

下一秒，小狐狸感觉身体一暖，他被人温柔地抱进怀里。

[好了好了。乖，不闹了。]狐斋宫一下又一下捋着他的毛，[我认识你的父母哦。]

[初次见面，御雨影。]

狐斋宫为他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原来他并不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他的父母是几年前在战争中不幸牺牲的妖怪将领。

他的父母是英雄。

原来他的父母也满怀爱意地为他取了一个名字。

[哎呀，大妖的后裔怎么能这么狼狈呢？]狐斋宫将小狐狸抱在怀里，木屐的“咔哒”声在山间回响，[小狐狸，以后便跟在我的身边吧。]

他们慢慢地走下山去，走入满是樱花的鸣神大社中。

漫天的樱花花瓣迎接着他，温柔的轻风抚摸着他。

御雨影在这里，又遇到了当时的小巫女。

小巫女一直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好凶，一点都不好相与。

[是闻子告诉我你的踪迹的哦。]狐斋宫将小狐狸递给小巫女，[后面也由闻子负责照顾教导你吧。]

小狐狸伸出尖利的指甲紧紧钩住狐斋宫的衣服，哼哼唧唧不肯离开。

小巫女刚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哎呀，闻子很好哦。]

不好！不好！她好凶！

一看就很暴力！

小狐狸哪里有反抗的能力，他还是落入了小巫女的手中。

不过……

几日相处下来，小巫女似乎并没有他一开始想象的那般凶残。

小巫女虽然遇事冷淡，但是行为举止之间对他十分照顾。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小狐狸渐渐放下对小巫女的害怕，他开始寻求与小巫女的关系的进一步拉近。

只是…小巫女对于他的示好从来不作反应，只是像完成工作一般履行着照顾他的职责。

大概是因为那一天的事情对他生气了吧，小狐狸这样想。

小狐狸想要对当初自己的行为向小巫女道歉。

终于有一天，小狐狸起了个大早，踩着鱼肚白走出了鸣神大社。

道歉需要有诚意，他要找一块最好看的石头，找一片最好看的树叶作为赔礼。

那是他小时候最爱玩的玩具。

小狐狸走在路上，这里嗅嗅，那里看看。不知不觉间，小狐狸离鸣神大社越来越远。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也没有发觉身后的危险。

这个时候，妖魔横行，就连雷电将军镇守的鸣神岛也不例外。

血花飞溅，小狐狸被掀飞到一边，撞到一棵粗壮的树上。

小巫女的白色上衣渐渐被红色晕染，她微微皱起眉，张弓如满月，与大她几倍不止的魔物对峙。

小小的巫女护着小小的狐狸，与巨大的魔物缠斗。

[菊理闻子，她是个小天才哦。]狐斋宫曾经如此评价。

小狐狸看着十分“凶残”的小巫女，愣愣点了点头。

……

暗色的天幕落下，魔物也终于化作光点消散。

微微喘着气的小巫女忍无可忍，握起拳头狠狠给了小狐狸一拳。

小狐狸瞬间眼冒金星，吐着舌头，倒在地上瘫成一张狐狸饼。

小巫女头上冒着井字，第一次对小狐狸开口说话。

[你闲着没事往外跑干什么？！就你那两脚猫功夫！……]

声音还挺好听的，就是语气不怎么好。

那一天，小巫女骂了好久，骂到后面小巫女似乎觉得不过瘾，“梆——”一下又给了他一拳。

[笨蛋狐狸！笨死得了！]

小狐狸抬起眼看着骂个不停的小巫女逆着光的样子。

唔…她果然好凶。

……

后面两人一同被狐斋宫“和颜悦色”地训诫了一通。

不出意料的，两人被关了禁闭。

在禁闭室中，小巫女端坐冥思。

小狐狸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找到最好看的一片落叶放到小巫女的面前，并用鼻子往那边送了送。

小巫女似有所感，睁开眼，垂眼看到被放在自己面前的形状完美、脉络清晰的小树叶，又看了看瞬间躲在远处的小狐狸。

小狐狸身子躲在一道门后面，时常刚探出头又“嗖——”一下立马缩回去。

[果然不怎么聪明。]

小巫女嘟囔着，将那枚树叶保存好。

……

时过经年，小巫女也成长为一名能力卓绝的大巫女，小狐狸也可以像狐斋宫一样随意变换形态。

一人一狐的关系也在时光的浸礼中有所亲近。

在鸣神大社中，时常会有人看到一名长着一头银发的青年围着一个冷面巫女转圈，那叫一个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闻子！你尝尝这个！这个点心就连狐斋宫大人都说好吃欸。]

[闻子，闻子，你看！这是狐斋宫大人送给我的面具！我很喜欢！]

[闻子，你说狐斋宫大人算不算是我的母亲啊，我要不要改口啊？啊…你说会被打……那么算了。]

[闻子，你说……那个叫“惟神情之介”的男人不就是和天狗们学了一点东西嘛，就他…竟然敢肖想狐斋宫大人，他怎么敢的啊？]

[闻子，你别捣鼓你手里的弓箭了，你看看我嘛。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打扰你了，我闭嘴，这就闭嘴。]

……

风流温柔的狐族少年和清冷无私的巫女…嗯…确实很好嗑。

只是，旁人嗑得飞起，两人却连手都没拉过。

[闻子，闻子！]狐狸青年又找到了巫女，[现在我有八条尾巴了，我现在变得很厉害了哦。]

[哦。]巫女简单应了一声，手上依旧处理着神事。

狐狸青年跟在巫女的身边，嘴上不停强调，[我现在是真的变得很厉害了哦！就连狐斋宫大人都夸我进步飞快。]

[不也才八尾吗？神子也是。]闻子说道。

狐狸青年耳朵低落了下去。

[我要离开鸣神大社了。]

[欸？你要去哪？]

[鸣神大人外出征战，身为子民，我应为守护稻妻出一份力。哪里魔物多，我就去哪里。]

[我也去。]

[你想要礼物吗？]巫女话锋一转。

[…想！]

白衣绯绔的巫女将一把桧扇随意扔给他。

银发的狐妖手忙脚乱，在左手右手倒了好几个来回才把桧扇抓稳。

狐狸青年将桧扇展开，碰了碰鼻尖，展出一个傻傻的笑。

[笨死了！我走了，这个是送你的礼物。好好呆在这里修炼吧小狐狸。]

[等我回来…等你修炼成九尾，我…我再送你一份大礼。]

……

巫女身背弓箭走在林间的小路上，听到身后的风声，她转过头，冷冷威胁道：[小狐狸，你这一身皮毛制作围脖想必很舒服……你要是再跟着我，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自觉偷跟得天衣无缝的小狐狸吓得一个激灵，瞬间跑走了。

小狐狸窜进了不知名的山中。

隐约间，他听到了风中的呼救声，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刺激着狐狸敏锐的鼻子。

小狐狸顺着气味找了过去。

那是一个似狼非狼的怪物，飘在半空中，尖利的双爪淬着寒光。

在人们的惊恐叫声中，它遁入虚空，又从不知道哪一个地方突然窜出，利爪勾出妖异刺眼的血花。

小狐狸躲在树后，心底是止不住的害怕。

跑！

他向来是一个胆小鬼，一直都是。

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逃命。

他迈出了步子。

……

挡在了一个平民的身前。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挥出逼退兽镜猎犬的一击的。

他只是微微喘着气，手臂还有些发抖。

[没事…别害怕，我保护你们。]

小狐狸怕得要死，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抚惊魂未定的人还是为他自己加油打气。

兽镜猎犬被激怒，低吼一声，以可怖的气势冲了过来。

小狐狸不记得自己那一天到底与那魔物缠斗了多久，但那足以贯虹的、破空而来的箭矢他却永远都忘记不了了。

兽镜猎犬被一击致死，消散不见。

强大的巫女逆光而立，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

[都是八尾了，还打不过一只兽镜猎犬？要你何用？你那八条尾巴跟着你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嘤…被骂了。

……

被他们救下的人们请求小狐狸成为他们的守护神。

闻言，小狐狸炸起毛，瑟缩至墙角。

[不不不！我…我我……]

小狐狸双手护住衣襟，仿似受了欺负的良家小媳妇一般，眼神不住地投向端坐着的巫女求救。

[闻子——闻子——]

巫女一手托着腮，看着被村民逼至墙角的小狐狸，微微一笑，[这可由不得你。]

巫女和村民大手一挥，直接“拿来吧你”，把小狐狸“请”进了临时搭设好的神社。

被“霸王硬上弓”的小狐狸感受到自己和村民们产生的联系，泪眼汪汪，[闻子……]

巫女坐在廊下，怀里抱着化为原型的小狐狸，看着村民们张罗着修建神社的忙碌身影。

巫女把小狐狸抬起的头轻轻拍了下去。

小狐狸嘤咛一声，垂下头趴趴。

小狐狸委屈，但是小狐狸不说话。

闻子离开了。

这次就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

春去秋来，也没再看见巫女的身影。

小狐狸有时会回到鸣神大社，有时候会呆在村民为自己修建的小神社中。

但他最长做的，就是坐在山脚下，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小路发呆，细数着闻子离开的日子。

[御雨影大人想念闻子大人了吗？]

[嗯。]

[我想她了。]

廊下的小狐狸想到某位巫女，脸上是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笑意。

小狐狸露出小小的犬牙，身后的尾巴晃动。

[…下雨了欸。]

[晴天下雨，好兆头呢。]

[不知道闻子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