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瘟疫(1/1)
泄洪后的第二天,谢韫终于见到那位先皇子,如今的祁州主将赵瑀。
焚烧完污秽之物,他们率军清扫城区。沈御卿带人修缮损毁的房屋。
哪知道有个房梁被水浸透,修缮中断裂开,直直的朝着门口的小女孩倒去。
谢韫听见声响,见那方向是沈御卿所在的屋子,暗道不好,忙飞身过去。却见一人比他还快,竟不留神撞到那人身上,被那人撞的生疼!
谢韫口中嘟囔说着是哪个人?怎么一身铜筋铁骨的!忽见他怀里护着一个小女孩。
原来是个救人的将士!谢韫刚想夸他手脚真麻利,旁边的随从就涌上来唤那人将军。
“您就是祁州主将?”谢韫揉着心口,真疼。
“谢小将军。”赵瑀将孩子交给下人,回头向他示意。
“将军刚才身法精妙啊!”少年眼冒金光,突然想到什么又跑到那房中去,口中还“将军,将军”的叫着。
谢韫冲到房中,看见一抹红影端立在一旁,那红影开口,“无事。”
“怎的回事?房梁还断了?”少年颇有些无语。
“小心些将军,别还得我救您。”
沈御卿斜睥睨他一眼,悠悠道,“等你来,只怕只能替我收尸了。”
“将军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听啊。”谢韫撇撇嘴角。
二人走出门,赵瑀还在门口等着。“将军,这位就是赵将军,祁州主将。”
少年正紧起来,又给对面男人介绍,“这是我们将军,鄞州主将。”语气颇为骄傲。
两个主将互相点头示意后,居然没有其他言语。
谢韫眨巴眨巴眼睛,眼珠转过去看赵瑀,男人长相是上等,高鼻浓眼的,但是面上毫无表情,不能说没有表情,应该是高冷。
少年默默想着,又转动眼珠看自家将军,果不其然,一样的冰冷。他感觉自己好似夹在两座冰山之间。
谢韫不由自主的缩缩脖子,吭了一声,那二位同时转头看向他。
他不由得抖了抖,好像更冷了。
谢韫算是发现了,这二位是一样的人。都寡言少语且生人勿近。看来只得他从中调和。
到了晚上用饭,这是他们来到祁州第一次吃正经饭,也是第一次和守城将军同桌用饭。
谢韫劳累一天,饿急了,一个劲的吃,那两位却是不紧不慢,也不说话。
就这样正各吃各的,快收尾时,来了一位军医,通传道,城中开始发疫病了。
“何时发现的?”沈御卿和赵瑀几乎同时问道。
那军医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女子,一并说到,“回将军,是今日下午。洪水退了但是房屋很多未安置好,大多数百姓都还在寺中。下午先是一老者呕吐发热,找我等号脉。看脉象仅是风寒,我便抓了药,接着又来了同样症状的三四个人,现在开始伴有头晕眼花,最先发现的那个老者,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
“我给你们的药方可有试过?”
“试过。但轻症可消,重症无效。且这疫病传染极快,我刚来时,已然有了十几人。”
“药还有多少?”
“药也不多,临近城区也受灾严重,药材都被污水浸泡,怕是都不能用了。”
“还需请援。”赵瑀道。
“我有一朋友,也可唤她来。”沈御卿朝上座之人解释,“她来的更快,也更有效。”
赵瑀微微拧眉望着她,不明白为何她会更快。
“雨停了,洪河水满。都城在上游,她乘船而来,最快七日即可。”沈御卿回答他的疑虑,又说道,
“而且我传信与她,要快过骑兵。”
她说着走到庭院,吹了声口哨,不久庭院上空传来一声鸟叫,随之落下一只翁鸟。
“翁鸟两日就可传信回去。”沈御卿让人拿来纸笔,写好绑到小鸟身上。然后到园中将它往天上一抛,它盘旋两圈,就朝天边飞去。
宋澜雪是在回到倚月楼一个月后收到的传信。
“疫病?”阿瑄停下捣药的手,从宋澜雪手中接过纸条,“先是呕吐,后头晕目眩,严重者口不能言,传染极快...”
“之前和白起伯伯游医时,可遇到过?”
“未曾,需要现场诊脉看一看。”
“好,我们即刻启程。”
“姑娘也去?你的身体......”
“无妨。阿瑄忘了,我有血玉。”宋澜雪打断她的话。
她起身后又想了想,“劳烦阿瑄去请表兄过来。”
阿瑄点点头,开门出去了。
“去祁州?”赵琛询问道,“沈将军不是已经去了?”
“是。但是现在有了瘟疫。”
赵琛闻言略一思考。
他抬手摇了摇手中的玉骨扇,嘴角扬了扬,面上笑的风流,但眼眸却晦深难辨。赵琛望着眼前的女子,压低声音,使得他此刻声线极具诱惑力,
“庆国既有女将军,我们皎皎,就该做女丞相。”
宋澜雪嘴唇轻启,扬起一个光彩耀人的弧度,声调悠悠,“若表兄做掌权者,那皎皎也自是愿意。”
“现下还需一位”。茶案前的女子轻抿一口手中清茶,又开口一句。
赵琛合扇,将扇骨缓慢而有节奏的拍打另一只手的手心,仿佛在思考面前之人的话。
未果,他朝着宋澜雪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徐清风,徐大人。”
男人听到这个名字,眉目稍有波动,心下也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宋澜雪瞧见他的变化,也不再言语。
赵琛起身,负手立于宋澜雪面前,“想来你上次见他时,已经和他交过底了。”
女子微笑点头,“上次大人来倚月楼,想办的事情并不棘手。而且”,
她垂眼看着手中的茶杯,轻轻晃了晃,“我既到了这都城,就并非毫无准备。”
她到了这里,想见的人,都是她一步步计划逼来的,宋澜雪是个求稳的人。
“徐远,当年第一个到达兰家现场的人,也是人数核算无误的人,也是那个人...…下令处死的人。”
赵琛默默念着她口中的徐远这个名字,当年确实是被以“办事不力”为名处死,
“徐远...徐清风...”
“没错。”宋澜雪见他略有深意的眼神,“徐清风,便是徐远之子。”
当年兰家案发同年,徐清风春闱考中状元,然而还没等官职加身,却等来了父亲被斩首的噩耗,他面见宣帝求情,被拒之门外,等赶回荆州,一切都晚了。
“徐远一生清正廉明,徐清风不想他死的这样苍白无力。”
宋澜雪又道,“徐大人如今已经官拜刑部侍郎,是有面见陛下的资格了。”
“让他去禀告陛下?”
“不仅禀告,还要请命前往祁州才好。”宋澜雪语毕,抬头看着赵琛,她又唤了他殿下,她说,
“殿下,要尽快了。”
次日晌午,宋澜雪就听闻徐清风夜至宫外,跪呈祁州瘟疫的奏报,宣帝特命他做特使,带领宫中御医及药材,前往祁州相助。
“又见面了,澜雪姑娘。”徐清风着一身浅青色便服,头发正束发顶,用一根白玉发簪固定。
他本就生的温润如玉,说话也是不紧不慢,始终一副君子做派。见宋澜雪给他见礼,徐清风略微一点头,也望向她望着的方向。
二人就在即将出发的岸边眺远,身后是忙忙碌碌装船的人,声音嘈嘈杂杂的,好在两人离得近,也不需大声讲话。
“昨夜里收到三皇子的信件,姑娘和三皇子...”
“大人可还记得,你我初见之时,大人许我黄金,我当时说过,黄金有价,大人一诺可不止这个。”她仰头,笑意盈盈。
徐清风面上也挂着温柔的笑,“记得,澜雪姑娘替我解了朝中要案,在下欠姑娘一个承诺。”
“可是姑娘让三皇子来?”他语调带着疑虑。三皇子毕竟是皇子,他直接下令他也是要听的。大可不必顶着她的名号,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大人忘了,您我乃是同乡...”他记得,她之前说过她原籍也是荆州,此次是为家族伸冤。
如今又找到三皇子,他想着自己没猜错,她就是兰家“少的那一位”。
“姑娘此行,想必是与在下同个目的。”
徐清风挺身而立,眼睛看着那与天相接之处,话却是给身旁之人听的。
宋澜雪知道他口中的“此行”是指到都城。她没正面回答,想着他肯定明白。
“次行祁州,确实和大人相同目的。”
她故意扰乱话题。
男人侧目,见她一派祥和,嘴角微弯,也不再追问。
有的时候,不正面回答,就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