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菜市抢烂菜（1/1）

日头越爬越高，肚子饿得在不停抗议。

顾宝如揉了揉胃部，手指突然被什么东西硌到。

低头一瞧，居然是缸瓦舖的火折子，验完陶坛时顺手给别在腰带缝隙间，忘了还回去了。

她双眸亮了亮，低落的心情瞬间又好了许多。

帮那女人揽了单生意，这根火折子，就当是补偿了。

虽然没能应上工，还反被对方晦气了一番，但总比白忙活要好点儿。

站起身，拍拍身后的灰土，顾宝如继续放眼扫视街两旁的铺摊。

吃一堑长一智，再次巡街找活儿时，她不敢再瞎耗时间了，遇见挂草标的铺子，就直接插空儿上去问。

她连问了好几家店铺，有的店主斜眼懒懒扫她一眼，就直接挥手赶人，有的会让她到旁边等一等，店主送走客人，就会主动找她问话。

无论店主态度如何，直截了当告知她答案是最好的，双方都省事，而不是像缸瓦舖的女人那样，拉着她东扯西扯，最后竟想讹她做儿媳妇。

又一次被拒绝，顾宝如又饿又累走在大街上，头顶被晒得有些发晕，她尽量贴着墙根儿的阴影走。

跑了两三条街，哪儿人多她就往哪儿走，花了一上晌，一份活儿都没找到。

顾宝如不禁有些气馁，这些铺摊里，要么嫌她腿脚不利索，要么推说早就招好人了，只是草标没及时取下来，要么索性不遮掩了，直接嫌她是女子，不招女人……

日光真毒，街上人人都被晒得汗流浃背。

不知不觉走到菜市，顾宝如擦了擦流到脖子的汗水，寻了个树荫坐下来。

鞋子本就不是那么合脚，奔走了许久，脚趾头这会儿肿胀得不行，一跳一跳地疼。

但身边不时有人路过，树荫底下也有不少人在乘凉，她不好直接脱鞋，只能忍着疼痛，用手来回地轻捶双腿，放松双脚，让脚趾松缓松缓。

菜市不同集市别处，菜农们都是天不亮就进县里占领位置开始摆摊的，这会儿晌午没到，菜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因此，这时菜市里的人虽然也多，却没有别处那么拥挤。

“收摊咯……”不远处一个卖菜的大娘突然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顾宝如下反应寻声望去，就看见大娘迅速收拾秤杆往背篓里装，抓起攒在旁边的烂菜叶子，朝路中央一抛，人就起身走了。

而菜叶子落地的一刹那，人群里骤然冲出好几个乞丐，扑到路中央争抢那些烂菜叶子。

“我也收摊咯！”又有一道浑厚苍老的嗓音响起，路边另一个奶奶也抛出一把烂菜叶。

宝如只犹豫了一瞬，猛地翻身冲过去，学着那些蓬头垢面的乞丐，去争捡地上的菜叶子。

弯着腰，顾宝如视线里出现一双双脚，地上脏污得很，混合着浅浅一层湿泥，被抛出来的菜叶就躺在泥水上面。

宝如顾不上脏污，捡到菜就立马捂在怀里，要是动作慢些，地上的菜叶就要被别的乞丐抢光了……

顾宝如像一条灵活的蛇，在行人缝隙间左右钻，她右腿一瞪，险些栽倒在地，但眼疾手快，在一只脚踩到菜叶前，把那片菜叶抓到了手里。

抬眼瞧瞧四周，地上还有少许，乞丐们还在争抢，宝如怕又碰上昨晚的事，不敢贪多，捂着藏在胸腹前的一把菜叶子就赶紧离开了这里。

拐出菜市范围，顾宝如抬眼，望了望前方高高的桅杆，辨别了一下方向，就目标明确朝码头走去。

今日巡街逛巷时，她发现淮阴县有好几根高而长的桅杆，矗立在不同的方位，每个方向的桅杆上面吊的灯笼形状都不一样；

井字街的桅杆灯笼是最大的，且圆鼓鼓的，原本应该是红色，但风吹日晒，已经褪成了蜡黄，而她前方的那根桅杆的灯笼，则是一个鱼形，只要向着鱼灯笼方向走，准能找到码头。

走了一上午，宝如早已口干舌燥。

回到码头，找到那块方便落脚的石板，她立马把菜放在裙子里，包拢好再蹲下去，捧水喝了几大口。

有了凉水滋润，嗓子立马感觉好了许多。

顾宝如便小心翼翼把烂菜叶拿到手里，一片一片地挑拣，再用指甲掐去彻底腐烂的部分，攒下能吃的。

菜叶都是从地上捡的，沾着泥水，在捡菜的时候指甲缝也塞了不少污泥，眼下一瞧，指甲缝里全都黑黝黝的。

洗菜的时候，顾宝如刻意把两只手掌都浸泡在水里，来回地抖动涮洗，菜叶洗干净了，指甲缝里的污渍也洗掉了大半。

掐完菜，能入口的其实就剩几片了。

顾宝如把菜叶撕成条状，一小条一小条含进嘴里，用齿关慢慢碾烂品尝，舌尖尝出蔬菜的清鲜，有些甜丝丝的。

饿得慌，再不舍，几片烂菜叶也很快就嚼完了，根本不顶饱，反而肚子愈发空荡荡的，饿得更厉害了。

没有食物，顾宝如又掬起江水，吨吨吨地把肚子撑满。

肚子里全是水，一走路，水就在肚子里晃荡，难受得很。

扶着腰，顾宝如慢慢往回走，路过泊船的地方，才留意到江边树荫下也多了几个野摊子。

摊贩里有卖吃的，有卖喝的，晌午才过，正到饭点，码头里的男工们此刻都拥挤在那些摊子前买吃食。

看见那些光着膀子衣衫不整的男人，她眉心下意识蹙了蹙。

本想转身离开，但抵不过那些食摊实在太诱人了，饭菜味一直顺着江风钻进她鼻子里，她双脚就也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买到饭的男工们，或站或坐，都在树荫底下吃饭聊天，有早早吃完饭的也不愿意离开，把空碗还给摊主，就折回树荫下，挨着树杆闭眼歇息。

顾宝如暗自咬牙，隐忍了好一阵儿，发现只要努力克制，胃里的呕意就没那么强烈了。

她双腿不听使唤，不知不觉靠近了一个摊子。

在摊后面忙碌舀饭的老婆婆抬头，瞧见她，下意识就咧开嘴笑了笑，问：

“姑娘要买什么饭？糙谷饭一文钱一碗，素菜两文，带荤的三文，你要哪几样？”

顾宝如咽了咽喉咙，“不买……”

她也想买，但身无分文……

宝如下意识退后了几步，但突然，她想起身上的火折子，赶忙掏出来，递给摊主：

“婆婆，我用这个跟你换碗饭吃，可以吗？”

饿，她实在太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