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田要开荒，屋要入伙（1/1）
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顾宝如揣着饼也远离了横巷，去寻遮阴的树。
这大夏日，地都快被烤焦了，走没多远，就瞧见一颗粗壮的老榕树。
淮阴县里榕树很多，这颗古老的大树盘根错节，强壮的根须像张牙舞爪的龙爪，把地面都陇裂了，树根凸露在地面，树冠像一把撑开的巨伞，矗在路边替人遮阳挡晒……
树底下热闹，已坐站了不少人，有坐在树根上缝补衣裳的、有绕树嬉戏的、谈笑的、挑担卖货的……
胡饼沾满了土，但幸好都是干土，宝如坐在一截凸起的树根上，腮帮子鼓起来，用力对着饼“呼”了几下，吹去部分浮土，咬了一口。
香，虽然掺了沙土……
她左手抓着烂菜叶，右手举着饼，一口一口，细嚼慢咽，感受面饼在口腔里溢发香味的过程。
吃到一半，她就停了嘴，把剩下的半块饼子放在布裙上，腾出手来摘烂菜叶。
今日捡烂菜叶收获颇丰，但可惜在街上闹的那一出，她只捡回了一部分，摘完后，就只剩下巴掌大的一抔了。
但顾宝如也极满足了，从横巷里出来，她唇畔就一直抿着浅浅的笑意。
今天真是幸运，先是被猫熏醒找到了活儿，随后借到了洗头的盆桶，眼下连宋毓也答应帮自己作保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抓饼起身，宝如离开了榕树庇荫范围。
把菜洗洗，今儿这顿就有饼有菜了！
心里头高兴，顾宝如唇缝间就情不自禁哼出了小调儿，一跛一跛往乔溪去。
溪流在井字街西面，出了闹市，路过一片低矮密集的房屋，再顺着条弯曲土路，走约莫两三盏热茶的功夫就到了。
午后阳光烈，溪边已经没有捣衣浆洗的人，水面波光荡漾，日影炫得人眼睛不得不眯成条细缝儿……
从怀里取出帕子，垫在胡饼下，放在一块石头上面，宝如就慢慢探到溪边洗菜。
溪流水速比江边缓，岸也浅上许多。
顾宝如蹲在一块略平整的石板上，两只脚都踮起来，只用前脚掌支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着水面。
菜叶洗净，在阳光下青翠欲滴，十分诱人。
咽了咽口水，宝如犹豫了下，拿起剩下的半块饼子，咬了一小口，随后把菜叶通通塞进嘴里……
双腮鼓鼓囊囊的，她倚在溪边的垂柳旁，惬意地闭上了眼，细细品尝这一口菜卷饼：
菜帮是脆的，嚼得咔滋咔滋响，这声音只有她自己听见；
饼是韧的，但慢慢多嚼一会儿，等口腔里的唾液把饼彻底洇湿，口感就变成了软糯……
虽然混着少许细沙，但这是她近几日，吃过最好最丰盛的一口菜。
吃完午饭，解决了温饱问题，顾宝如也不那么心急回闹市了。
站在柳树的阴影里，她望着从水面点过的一只蜻蜓，心想：
娘以前常说，过活过活，就是得把日子盘活了……
那么，过日子就得有过日子的样儿，明天就要开始新的生活，她也该把日子重新规划起来了……
垂下脑袋，宝如一手抓着饼，一手掰算着指头：
只要挣了钱，以后吃饭和治脚就不是难题，但除了吃饭敷药，首要之急还得洗漱……
漱口好解决，从这溪边掰一小节柳枝，把树皮打磨掉，稍微拗软了，就能刷牙了，草木灰和木炭都能洁齿，破庙里多得是。
想到这儿，顾宝如立马转过身，抬眼在柳树上打量着，挑选合适的细枝。
柳树矮，她伸手就薅住了一根细如篾片的小枝桠，旋转着，使劲儿薅了好半晌，终于给拽断了一截。
蹲在溪边，细枝蘸了蘸水，就在石头上打磨了起来。
弄好了一节柳枝，顾宝如额头鬓角都渗出了一层汗珠。
她累得甩甩胳膊，把树枝藏进怀里心满意足离去。
漱口的工具有了，可是，沐浴的呢？
宝如边走边在心里飞快思索，看来挣到工钱，除了买药，还得紧着买个木桶，这样也方便以后挑水回庙里……
脚下调转，立即去了杂货铺子问木桶的价格。
材质不同，价钱就不同，好的桶一个能卖几十文，差的也要十三四文。
她在心里记下了价钱，就不在闹市逗留，返身回庙里。
风裹挟着热浪扑来，脖子里汗珠不停往领口下淌。
尽管宝如已经尽量挑阴影处走，背脊还是汗湿了两大片，但双脚一踏入破庙，走到屋瓦下，热意立马就降了下来，甚至还隐隐感觉有一丝沁凉。
庙里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篝火堆已经烧成灰烬，昨晚铺的那床树叶，被她翻几次身，就散得不成样子……
她无奈叹了口气，这张树叶床也太不禁用了，而且睡得腰酸背疼，没有枕头，睡醒一觉后脑勺也隐隐钝痛。
俗话说田要开荒，屋要入伙。
破庙现在是自己的家，虽然暂时买不起木桶，但也得想办法弄些好点儿的家具回来才行……
解开晾衣架上的麻绳，宝如重新缠了一把扫帚出来，但扫帚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了。
她弯腰把地上的散叶扫成堆，并到干柴边，准备弃了当燃料用。
望着空荡荡的地面，连张矮凳都没有，这日子实在太寒碜……
略思忖了下，她心里有了主意。
出门到附近转了转，不多会儿，就搬回来几块大小约莫相同的泥砖，两块两块摞到一起，充当两张矮凳……
一张放在篝火边，宝如坐下去，虽然有些硌屁股，但高度正合适，试着动了动，泥砖衔接得也稳当，没把人摔了。
心里满意了，她立马又把余下的两块砖，搬到庙后的废墟前，这儿有阳光，以后倘若洗了头，可以坐在这儿晒头发。
宝如上午才洗过头，头发还湿着就簪起来了，晒了大半日，差不多干了，只是藏在发丝中间的部分还有些潮意。
宝如拔掉树枝，把长发打散，晾在脑后。
她在外面的泥凳上坐了没多会儿就受不了暴烈的日晒，赶紧躲回屋里坐着。
凳子有了，屋子里还缺一张新床。
盯着那堆废弃的树叶，顾宝如想起在回来的路上，瞧见有不少稻草垛子。
她双眸一亮，不如就弄一张稻草床？
正儿八经的床买不起，弄些干稻草来垫一垫还不容易么？
况且稻草床比树叶床软，还没那么容易散乱！